或許他還要慶幸賀律這樣前後不一的糾纏, 如果沒有他的糾纏不放,晚香要帶走小靜,而他卻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


    但是朝辭卻實在是不解。他明明隻是賀律閑來無事尋的一個樂子, 從那段全是欺騙的感情中,他看不到半點真誠。賀律怎麽還對他念念不忘, 難道是還沒玩夠嗎?


    可在此之前朝辭也無法理解, 玩弄他這樣的社畜, 究竟有什麽樂趣?還是說身為社畜他注定無法理解這些有錢人的惡劣趣味?


    “我不是想耍你玩,之前不是,現在也不是,不然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一年多。”賀律說。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賀大少的紆尊降貴,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這麽久?”朝辭語氣有些冷。


    他鮮少這樣說話, 這幾次麵對賀律時說的這些, 就是這一輩子所有刻薄的話了。而賀律,也的確是他因循守舊了快三十年,第一個這樣厭惡又無可奈何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賀律解釋, 但也看不住著急,依舊不疾不徐地說, “我的意思是, 我喜歡你。”


    “……”


    朝辭現在真的希望自己的對麵有一麵鏡子。


    好讓他看看此時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荒誕。


    賀律居然說他喜歡他……他喜歡他,就是要把他耍得團團轉,把他的生活和人生搞得一團亂後最後再在一旁肆無忌憚地嘲笑。等他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之後, 又要來打亂這一切, 再提出什麽狗屁包|養條約?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麽給人添堵的喜歡方式。


    他活了快三十年,在今天之前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被人提出包養的一天。


    “你喜歡我,就要拿小靜來威脅我,包|養我, 這就是你喜歡我的方式?”朝辭簡直要被氣笑了。


    而這時,後廚炒的菜也陸陸續續被送上來了。賀律沒有急著迴答朝辭問題,而是在服務員把菜放下來後,隨手把這些菜擺好。


    他加了一塊糖醋排骨給朝辭,朝辭沒吃:“我現在沒心情吃這些,事情先說好再說。”


    “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賀律把筷子隔在自己麵前的盤子上,終於正麵迴答了朝辭的問題,“我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時已經太晚了,如果我現在對你說我喜歡你,你不會原諒我,更不會接受我。”


    “甚至過不了多久,你就要跟那個女人結婚了,那我就徹底沒有機會了。”


    任何錯過的感情,最終大多都是以這樣的愛而不得而收場,但是賀律怎麽可能甘心……尤其是當他還擁有強迫他人的能力時。


    “阿辭,真的對不起。”他再次道歉,仿佛剛剛那個遊刃有餘的逼迫者不存在過一樣,“我沒辦法做到放手。隻能用這樣的辦法逼迫你。”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隻會讓朝辭更加厭惡他,兩人的內心越來越遠嗎?


    他知道。但是他沒有辦法,沒辦法放手,眼睜睜的看著朝辭和別人在一起一輩子。


    所謂的包養合|同,隻是朝辭自己的理解。其實他在合同上並沒有出現任何類似“包養”這樣的侮辱性字眼。他隻是想借此讓朝辭呆在他身邊,三年五年,或許他還能夠有機會——總有機會。


    “你既然知道對不起我,就不要再糾纏我,也放過小靜。”朝辭忍不住說。


    他實在不理解,為什麽這個人可以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做著這麽可惡的事情。


    “我做不到。”賀律直接說,淡琥珀的眼眸折射著玻璃窗外的陽光,卻失了溫度,“這份合同對你沒有任何的傷害,哪怕你違約。如果阿辭你能夠放棄趙洛靜,我也不會再用其他方式逼迫你簽這份合同。”


    畢竟隻要朝辭放棄趙洛靜,短時間內他不會有下一個人選。那麽賀律就還有機會。


    “其實阿辭你真的不用對那個女人這麽好。”賀律忍不住說,“她自己愛慕虛榮、泥足深陷,怨不得任何人。而她又瞞著一切,想找你結婚……是,她是改了,她隻是想找一個人治愈這些傷痕,從此安穩過完餘生。可是阿辭你憑什麽要去治愈她?就算拋開那些過往不談,她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朝辭卻聽笑了:“那我不和她在一起,和誰在一起?和你嗎?”


    “我知道我比她還不如。”賀律說著,竟是微紅了眼,“但是她犯錯了,你願意給她機會改正,卻為什麽不願意也給我一個機會?”


    朝辭不算是能言善辯的人,此時看著對麵的青年紅了眼,也一時語塞了。


    但是哪怕不說出口,他心中也在告訴他——不一樣。


    賀律和小靜不一樣。對於小靜,他談不上原不原諒,但是他絕不願意原諒賀律。


    可現在爭辯這些也沒有用了。


    賀律顯然對小靜沒有半分憐憫,而這個自我的年輕人哪怕喜歡一個人,也隻是幼稚的占有,全然不會考慮心上人身邊的人、在乎的人.


    而朝辭不可能會讓趙洛靜再次被拉入那個火坑。


    不就是被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包養麽……他一個大男人,又會怎麽樣?


    朝辭心中亂糟糟的,似乎很難受,但是他最終還是強打起勁這樣想著。


    “五年不行,太久了。”他爭取最後的反抗,說道。


    “那阿辭想要多久?”賀律問。


    “一年。”朝辭說。


    “不行,太少了。”賀律拒絕,隨後皺眉考慮一番後說,“三年吧,好不好?”


    “兩年。”朝辭說,“兩年後我就三十多了,賀少身邊來往美人多得是,倒時候肯定也不會再稀罕我了。”


    “我不會。”賀律直接否定,隨後忍不住笑了,“就算我真的不喜歡阿辭了,那阿辭就白領工資,不是更好?”


    “賀少,這些錢是多,隻怕我累死也隻能賺到十分之一。但是自己賺來的錢才是錢。”


    沒管朝辭言辭中的諷刺,賀律突然道:“叫我‘阿律’,我就答應你,好不好?”


    其實“小律”也很好聽,他從前表麵上不耐,其實心中很喜歡朝辭對他這樣親昵的稱唿。


    但是這個名詞代表著是他過去的欺騙和不堪,他不願意再使用。


    或許在朝辭眼裏,“小律”還是那個陽光開朗又溫柔的女孩,隻有“賀律”才代表自私無恥的他。賀律不願意把自己重新變迴小律。


    朝辭一愣,沒明白賀律為什麽突然提出這麽奇怪的要求。


    迴過神來,他又覺得這兩個普普通通的字,變得有些難以開口。


    他分明這樣討厭這個人。


    但說到底,叫一聲又不會死,還能少一整年呆在這人的身邊。


    朝辭皺著眉,別扭地叫了一聲:“阿……阿律。”


    他的語氣生硬刻板,聽不出半點親昵。


    賀律卻笑眯眯的應下了。


    “阿辭。”他迴道。


    …………


    這場突如其來的談話打亂了朝辭之前的一切計劃。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問題是……他該怎麽跟趙洛靜說開。


    難道直接說出緣由嗎,可是既然已經答應賀律了,再讓趙洛靜知道這些,多一個人痛苦又有什麽用。


    可瞞著她嗎?


    明明之前他們還好好的,甚至說好了中秋要帶著她一起去看他的父母,現在突然說分手……她會相信嗎?


    最終朝辭一咬牙,還是決定瞞著趙洛靜,直接分手。


    【朝辭:很抱歉,小靜。我仔細想了一下,我們可能並不合適。我並不喜歡你,隻是想聽從父母的安排結婚。但是我突然感覺這樣湊合的生活對你我都不公平。很抱歉,我們分手吧。之前說會供你上完大學,我不會食言。你也不要拒絕,就當是我的一些道歉。】


    隨後朝辭又給趙洛靜打了七萬塊錢,隻留下幾千塊錢給自己應急。


    他放下手機,竟是不敢看趙洛靜的迴複。


    而另一邊的趙洛靜看到這條突然發來的分手消息,卻是整個人都愣住了。


    【怎麽突然說分手?】


    【是不是賀律,是不是他做了什麽逼你和我分手?】


    ……


    然而無論趙洛靜發了多少消息,朝辭都沒再迴複了。


    趙洛靜此時哪裏還有心情上課。


    之前收到賀律給她的八百萬,她就一直想找途徑還給他,這個錢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要。


    因此她也打探了很久,知道賀律現在在某個網絡公司上班,本來打算明天去找他。


    可現在根本坐不住了,直接翹課去了那個公司。


    那是一家市值上億的公司,對於普通人來說足以算是龐然大物,但是對賀律的父母來說,僅僅隻是為了給他練手的小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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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時在這裏的職位是總經理,趙洛靜來前台找他,還是經過了頗為曲折的程序。


    原本這樣沒有預約的人是見不到賀律的,但是賀律一聽到是趙洛靜來找他,就直接讓她上來了。


    “你對朝辭做了什麽?!”


    一開門,趙洛靜就直接興師問罪。


    “別那麽著急,說來話也長,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賀律好整以暇,指了指自己麵前的位置。


    趙洛靜從包裏翻出那八百萬的支票,說道:“這個錢還給你。不管多少錢,我都不可能跟朝辭分手。”


    “先別著急。”賀律說,“你不是問我對朝辭做了什麽嗎?”


    趙洛靜盯著他,右手攥緊衣角:“你說。”


    “晚香在到處找你,你知道嗎?”賀律好像答非所問地說道。


    趙洛靜卻渾身驟然冰冷了下來,她顫著聲問:“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當初他們給你簽的那個合同有陷阱,之前能走是因為你難得遇上良心人了。可現在晚香換了主事人,他可舍不得你這顆搖金樹,正準備把你帶迴去。”


    賀律語氣帶笑,淡琥珀的眼睛在陽光下折射著璀璨的金色,好看得像精靈。


    但趙洛靜此刻卻感覺不到任何一點溫度,隻有刺骨的寒冷。


    她直愣愣地看著賀律,漆黑的眼眸都在瞬間失神——她似乎猜到了……


    “你想的沒錯。”賀律說,“我給朝辭了兩個選擇,要麽放棄你,要麽跟我在一起,我幫你攔住晚香的人。他選擇了後者。”


    “你同樣有兩個選擇。”他微微後仰,漫不經心似的說道,“你可以選擇接受,也可以現在就去找晚香自投羅網。那我的威脅對朝辭也就失去了任何作用。”


    “你怎麽選擇?”


    他不是精靈,而是隻洞察人心的魔鬼。


    趙洛靜的眼眸睜得極大,口中粗重地喘息著。


    是的,她可以阻止這一切,隻要她自己迴到晚香。


    但是、但是……


    但是她又怎麽願意迴到那個地獄一般的噩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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