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眾人一直抬眼觀瞧,防他躍下,此時見他真的躍了下來,也不由得暗自咋舌。這座塔高有九層,每層高有一丈,算來便有九丈高下,這般躍下,再好的輕功,也難免摔個雙腿斷折,稍差一點,就會摔成肉餅,便不用發箭,顧風塵也絕不可能安然落地。


    諸葛仁知道顧風塵武功高絕,怕他真的落地無恙,此時見他跳下,高叫一聲:“放箭!”


    弓箭手們一齊拉弓,便要向半空中的顧風塵亂射。


    如果這撥箭雨射出,顧風塵定會被攢殺當場,可就在這當口,變故突起,那些拉弓的大漢隻覺得肋下有人一捅,正捅在腰眼處。這個地方非常敏感,兒童們在嬉戲時常以摸抓此處害人酸庠為趣,雖然人在長大之後,這裏已沒有兒時那樣敏感,可仍舊是軟肋要害,這些人拉弓之時,軟肋大開,被人趁虛而入,免不得心驚肉跳。


    如此一驚,手上力道頓失,便控不住弓弦,弓上的箭便射了出去,隻是沒有了力量,隻射起兩丈高,便都落了下來。


    這些人齊齊叫了一聲,迴頭看去,隻見一人收住身形,站在後麵嘻嘻哂笑,此人五短身材,獐頭鼠目,極是猥瑣,雙手攏在身後。


    弓箭手們的箭雖然沒有射中顧風塵,但如此高度,他跳下來仍舊會摔個骨斷筋折,可就當那些箭剛剛射出時,突然斜刺裏飛來一條長繩,準頭極佳,正好纏住了顧風塵的腰。


    顧風塵身在半空,如同一片落葉,渾不著力,那條長繩拉著他向旁一扯,將他的下落之勢完全改變,成了橫飛。


    饒是顧風塵身子粗壯,也被這一扯拉得腰骨生疼,幾乎要斷了一般。但這樣一來,他是橫著飄向地麵,與直直下落大不相同,至少不會被摔死。


    諸葛仁一見場麵失控,居然橫生枝節,叫聲不好,趁著顧風塵身子尚未落地,順手奪過身邊一名漢子的佩劍,運勁於臂,劍化長虹,向顧風塵射去。


    他一出手,綿山雙鷹的彎刀也緊隨著飛出,一刀斬向顧風塵,另一刀則飛削那條長繩。


    顧風塵被硬拉過去,本就已經運氣不暢,萬萬躲不開這一劍雙刀,可此時隻見火焰中寒光閃動,飛來三枝羽箭,叮叮叮三聲響,第一支箭都沒落空,刀劍與羽箭齊落。


    唿的一聲,顧風塵終於落地,向前搶出幾步,險些滾倒,雖說有些狼狽,可畢竟身無傷損,此時整座塔已經完全被火焰吞沒。


    諸葛仁一皺眉頭,側身向左側的一派樹叢看去,隻見那裏並肩站著七個人,四男三女。


    第一個便是那破去弓箭手發箭的矮子,他身邊是個中年人,體型微胖,笑容可掬,再過去是個禿子,十根手指皆縮在袖中,禿子身邊是個長發披臉的男子,赤著一對幾乎看不出肉色的髒腳,可雙手卻是一塵不染。此人身邊是三個女子,第一個風姿綽約,看不出年紀,眼角眉梢帶著無邊春色,她身邊的女子身材嬌健,頭上包著花巾,最後一個女子看似弱不禁風,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不時的微咳一聲。


    這七人站在那裏,看樣子是剛剛出現,但他們的出現,讓諸葛仁等人盡皆失色。


    因為這七個人,便是外八門中的七位門主,也就是被晴兒設計捉住的七人。


    那個矮子是盜門門主,名叫申不知,人送綽號“鬼不覺”,足以說明此人盜術之高明。若是論輕功,紅蓮教中無疑以雪無痕為最高,但說到鑽窗過戶,小巧騰挪的功夫,申不知已不做第二人想。


    他身邊的胖子是千門門主,姓任名厚。其實這“任厚”半點也說不上“仁厚”,此人武功不算太高,可若論起騙人之術,確是江湖無對。


    那個禿子叫做公輸墨,是機關門的門主,此人極是手巧,但凡手藝活兒,隻看一眼,便能照做,而且舉一反三,更加工巧。他本不姓公輸,後來讀書,讀到公輸班與墨子相攻戰之篇時,十分感慨,認為自己若生在當時,必可贏了墨子,於是便改名公輸墨,以“公輸”壓住“墨”字,以顯其能。


    那個赤腳的漢子是神調門門主,複姓東方,單名一個巫字,神調門在外人看來盡是裝神弄鬼,裝腔作勢,裝模做樣,可熟悉內情的都知道,此門武功怪異,形似神巫亂舞,出招之時,防不勝防,由於神調門時常與人敬神驅鬼,大做法事,因此並不穿鞋子,可雙手卻必須要幹幹淨淨,因為要向神佛敬獻禮器等物。但在外人看來,卻甚是詭異。


    他身邊那風姿嫵媚的女子是蘭花門門主,叫做蕭晚詞,由於蘭花門中盡是,向來為人所不齒,但世上自有了人時,隻怕便有了這一行當,有道是炮彈難比,槍頭不如枕頭,往往很多難為之事,一遇女人,便迎刃而解,因此蘭花門自有其獨到之處,而且在外八門中,屬此一門最是消息靈通。


    蕭晚詞身邊那身材嬌健的女子芳名喚做向飛花,是紅絹門門主,這紅絹門專務雜耍雜技,各地馬戲班子,多半屬於此門。此門中各人都有武功,大多走的是綿軟小巧的路子,尤其以暗器手法聞名。


    而最後一個常顯病態的女子,便是顧風塵舍了性命要救的蠱門門主,納蘭春荑。


    這七人連同袁因,便是外八門的首領。


    諸葛仁見了自然驚心,因為是他事先將這七人囚於神女峰側麵一個山洞內,每人以鐵籠鎖住,還派了好手看守,而且這幾人事先都點住了穴道,又綁以鐵鏈繩索,絕不可能脫困。


    可眼前的事實,又非相信不可。方才破去弓箭的,是盜門門主申不知,而飛出繩子救下顧風塵的,則是紅絹門門主向飛花,射那三枝箭的也是她。


    向飛花的暗器功夫,自是誰都清楚的,她是繼百年前暗器宗師吳情之後的暗器大家。


    可是自她被捉之後,身上所有暗器都被搜走,就算頭上的首飾也沒留下,那三枝箭哪來的?隻有一個可能,搶來的。


    諸葛仁衝那班弓箭手喝了一聲:“愣怔什麽!發箭……”


    弓手們此時才醒悟過來,急忙伸手到背手箭囊中抽箭,卻齊齊抽了個空,一摸箭囊,已是空空如也。


    此時申不知笑嘻嘻地將手從身後探出,雙手中竟捧了一大抱羽箭,正是方才他捅這班弓手軟肋時順手抽來的。這種身後,遠不是輕功了得便可以做到的,他連偷數十人背後之箭,竟無一人覺察,那股手勁當真是柔若春風,快如靈狐,不愧“鬼不覺”的名號。


    諸葛仁心下一沉,知道這七人均是硬手,一旦脫困,便如同七隻老虎衝破牢籠,再想將他們捉一次,可是難上加難。況且對麵還有一個險些被燒死,此時想必已是怒發衝冠的顧風塵。


    南宮嶽與他一般心思,二人對視一眼,都是目色凝重。柳東白知道此時此刻,做為首領的諸葛與南宮不好先問,便踏上一步,說道:“幾位門主不在洞中靜養,難道因為下人們禮貌不周麽?”


    七人中能言善辯之士不少,最能講的,自然是千門的任厚了,此人微微一笑:“你們的禮貌是極周到的,又是捆,又是吊,又是關豬籠,日後我等定會為四大世家多多宣揚,好讓全江湖都知道你們的禮數。”


    柳東白冷笑:“邪魔小醜,總想混淆視聽,你們是如何出來的,誰在助紂為虐?”


    任厚道:“救我們出來的,自然是這位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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