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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已經告訴了他要直說, 還要拐彎抹角。讓不知內情的人聽了,還得以為他有多替她弟弟著想。


    薑嬈自覺已經將他的心思瞧得清楚,這麽聰明的人是什麽心思, 她都能知道, 她的心裏忽然鑽出來一股得意,促使她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不怪她得意,知內情的, 就她一個。


    薑謹行氣喘籲籲,掀了垂簾進來, 見薑嬈眼底含笑, 以為是在笑他,惱羞成怒地坐了下來, “有什麽好笑的?是我贏了。”


    薑嬈收斂笑意,烏鵲跟隨在薑謹行身後進來,躬身對容渟說道:“讓了小世子三招, 世子武藝練得不錯。”


    薑謹行也知自己贏得不光彩, 喝著茶, 吞吞吐吐補充, “我年紀還小, 日後我讓他三招。”


    空氣裏一股甜膩的板栗香氣, 薑謹行聞香而動,問道:“甜嗎?”


    容渟:“不甜。”


    薑謹行鄙夷“嘖”了一聲,不怎麽信, 伸手去拿。


    容渟一下收攏手中折扇,扇骨敲在薑謹行鬼鬼祟祟的手指上,“功課學得如何?”


    “小氣,不就幾個栗子。”薑謹行嘟嘟噥噥, 將視線別開,滿眼寫著心虛,見容渟像要問他功課的事,嚇得往薑嬈身旁躲,“阿姐,阿姐,你看我這功夫也比過了,我學得很好。我保證我去江州,一點功課都落不下,你就幫我去求一求,成不成?”


    薑嬈不是很吃他這一套,將手裏剝好的栗子遞給他,薑謹行沒接,黏黏糊糊地喊阿姐,一聲軟過一聲。


    薑嬈終是心軟,道:“明日幫你問問。”


    左右若是他的功課真的沒學好,即使有她求情,爹娘那關他也過不了。


    “阿姐我給你買全大昭最好看的首飾!”薑謹行一番糾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歡天喜地離開,薑嬈迴頭一看,容渟倚著椅背,折扇支著半歪的腦袋,一副矜貴慵懶姿容。


    他在她目光投來時,薄唇微啟,語氣風輕雲淡,神態裏卻有幾分受到冷落的怨氣。


    他輕聲道:“你倒是疼你這個弟弟。”


    薑嬈抓準了這人口蜜腹劍性情,知道他慣常口頭說著軟話,心裏恐怕正下著刀子。


    吃一吃旁人的醋也就算了,她弟弟……不至於。


    “我就這一個弟弟啊。”


    她軟聲迴他的話,一邊朝他走近。


    容渟順勢伸手一攬,將她拉到眼前,他頭一低,就埋首進了她的懷裏。


    明芍見他們親近,忙趕著烏鵲,一道出去。


    垂簾落下的簌簌聲聽得薑嬈耳後泛起薄紅,嗔惱地推了推他的腦袋,“這還在外麵呢。”


    容渟不管她說什麽,順從著他自己的心意,反而將她的腰圈得更緊,“若你再多一個弟弟,也會這麽疼他?”


    薑嬈不知道,他這稀奇古怪到有點孩子氣的問題是打哪來的,但她認真想了一想,點了頭,“自然是的。”


    她還道:“若是妹妹,也一樣的。”


    容渟低低一聲笑,他抬起頭,仰著臉,唇邊含笑,看上去有幾分青澀跳脫的少年氣,兩顆虎牙尖尖,眸光明澈乖巧,他喊,“阿姐。”


    聲線清沉如冰。


    薑嬈愣了一下,而後,臉頰耳後立刻爬滿緋紅,“你……你……”


    她半晌找不出詞來形容,說他不知羞,說他不要臉都有些不對,被驚到的情緒在喉邊哽著,兩個“你”字之後,再說不出別的什麽。


    真像是話本子裏的橋段,夜裏行路遇上了可憐的問路人,好心給引路卻被對方帶到了陰溝裏去,才發現那問路人來問路,問得就是個不安好心。


    薑嬈推了推容渟的臉,“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


    容渟絲毫未受撼動,仍舊親親熱熱地將臉沾在薑嬈懷裏,仰著一雙漂亮水潤的眼睛看著她。


    他氣音帶笑,冒死又要喊姐姐,薑嬈惱怒,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容渟終於換作了一本正經的臉色,一把抓住她手腕,長指細細摩挲。


    他順著她捂住他嘴巴的動作,親了她手心一下,一邊親,一邊抬眸盯著她。


    他的薄唇貼著她手心,慢悠悠說道:“嶽父嶽母年事已高,你別為難他們,心裏總想著多要個別的弟弟妹妹,疼我就是了。”


    外頭掌櫃的來找明芍,薑嬈聽到了他們談話的聲音,店鋪已經到了打烊的時辰,她用另隻手伸手夠束縛在她腰後的胳膊,推了推,“掌櫃的應是來給我送今日的賬目,你鬆一鬆手。”


    “丫鬟會拿著,不必急,我今日賦閑,那些賬,由我來理。”容渟偏就喜歡看薑嬈拿他束手無策的樣子,笑容愜意起來,帶著懶洋洋的壞勁兒,“年年說了要疼我,怎麽不願意多陪我一會兒?”


    薑嬈:“……”說得她好像滿嘴謊言說了要按時歸家卻將妻子冷落在深閨的丈夫。


    “疼……你。”


    她不善說情話,兩個字說得自己先紅了臉。


    容渟懶懶看著她,明明知道他壞,她的態度卻還是一如往前。他將臉埋在薑嬈懷裏蹭蹭,小孩兒似的咕噥,“全大昭最好的首飾,你弟弟他買不到的,我做的才是最好的,是不是?”


    薑嬈疑心她要是說不,他就不會放開手。


    低頭一看他在她懷裏抬著頭,露出帶笑的眉眼,一副等哄的模樣。


    薑嬈無奈點了點他額頭,“在我這裏,你做的就是最好的。”


    容渟滿意,鬆開了手。


    ……


    薑謹行耽於玩樂,功課上落下不少,就算有薑嬈求情,薑四爺還是不允他出京。


    但他最終卻還是得償所願。


    容渟給他請個國子監的儒生來,私下裏為他補課,薑謹行惦記著出京玩的事,懸梁刺股了小半個月,總算是勉強過關,得到了四爺的準肯。


    他牆頭草得厲害,昨日還惦記著容渟欺負他姐姐想要去找找公道,今日從容渟這裏得到了好處,那容渟就又成了他的好姐夫,離京前還頗為重視地對來送他的薑嬈說,要對姐夫好點。


    薑嬈臉上笑吟吟,心裏暗道,若不是他那姐夫巴不得他走得遠遠的,哪會幫他請補課的先生。


    容渟忙於公務,沒有親自來送,等到迴府,問薑嬈:“你弟弟出發了?”


    薑嬈攥著手裏的小玩意兒,稍有些心不在焉,虛虛點了點頭。


    容渟看著她,半晌後,又變得笑意盈盈,“可是他走了,身邊空曠,少個弟弟妹妹?”


    “不缺……!”薑嬈一想到他那日喊她阿姐的語氣就有些怕了,先發製人,橫了容渟一眼,越發覺得,是她給他的縱容太多,叫他恃寵生嬌,耍賴撒嬌的本事日漸一日,磨練得爐火純青。


    恃寵生嬌,倒也沒什麽不好的。


    就是氣量好小。


    那時她和她弟弟說話,他在一旁沉默不語,剝著栗子,看似專心致誌,倒是什麽都聽著,還在心裏記著,等著清算。


    小氣鬼。


    她縮了縮手,將手裏攥著的小玩意兒收到了袖子裏。


    本打算今日送給他,還是不必了。


    那是個袖珍的劍穗,相思結底下掛著流蘇。她的手不算很巧,做了一個多月,十幾個裏,挑了最好看的一個出來。


    眼下,還得挑挑日子,挑個他真乖的時候給他。


    下午天色暗沉,北風穿堂而過,吹著院子裏的梧桐葉,風聲嗚咽地響。


    宮中那邊來了急召,宣容渟入宮麵聖。


    薑嬈未與容渟一道接旨,容渟對她一向不瞞不避,聽了消息來前廳這裏看,未露麵,一直在屏風後頭,都聽到了。


    等宮人走了,容渟在堂中站了會兒,繞去了屏風後。


    薑嬈來時沒和容渟打聲招唿,他卻知道她就在那兒。


    他將下巴輕輕擱在薑嬈肩側,唿吸聲輕,聲線亦是輕輕的,說,“父皇的病更重了。”


    薑嬈知他沒什麽善心眼,便知他此時要的,不是安慰。


    但他這歎氣聲,聽上去又是不安的。


    他和當今聖上之間談不上有多少父子親情,能讓他不安的,能有什麽?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外麵,早秋的天碧藍如洗,空氣裏滿是早開的桂花香,可她還是嗅出了幾分風雲變幻與陰謀詭譎的氛圍。


    容渟離府時,她匆匆趕上去,手裏拿著前幾日沒送出去的劍穗,掛到了他腰間的佩劍上。


    容渟低頭,抬頭時眉骨微抬,看著薑嬈,似有困惑。


    其實是個相思扣,女子送情郎的,但薑嬈怎麽都沒法把相思那兩個字說不出口,晴天白日,胡扯,“這是個平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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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渟低頭看了一眼,他為了給她做簪子,看了不少圖冊,這結扣是什麽,他一看便知,隻是佯裝不知。


    她常常粗枝大葉,該細膩的時候,倒是比誰都心細。


    容渟笑了一笑,抬手捏了下薑嬈白淨臉頰,“隻是入宮一趟,緊張什麽?”


    薑嬈抓著他衣角,踮腳,朝他耳邊說了句,“我說過,你是我選擇的路。”


    容渟緘默著,微微彎下腰,低頭等著她下一句話。


    政事、謀略之道,薑嬈自認淺薄,說不出什麽聽上去擲地有聲的大話,就悄悄對他咕噥兩聲百無一用的廢話,“不論你想往哪走,我會陪著你,不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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