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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的一聲, 門栓落下。


    薑嬈的心也跟著一跳,順著那道突如其來的聲響低下頭,正看到容渟的左手從後方收迴。


    他的手壓下門栓後, 便移到了她的腰上。


    她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身子騰空被他抱起,他胳膊用力顛了她兩下,每一下都使得她的視野比方才高了一些。


    往前走了幾步後, 他停頓了一會兒,身體前傾, 將她放到了桌上。


    方才容渟與薑嬈, 桌上的殘羹碗盤已經被店小二清了出去,整張桌子也被擦拭一新。薑嬈一被放到桌沿邊, 在他鬆開手的時候,她的手卻不敢鬆,此刻她的身體抬高, 比平時高了整整兩頭的高度讓她情不自禁有些不安, 勾著容渟的脖子, 時不時底下眼睛往下覷兩眼地麵, 生怕自己掉下去。


    她的身體忍不住往後移了移, 他的氅衣不知何時解下, 墊到了她屁//股//下麵,她這一動,平整的黑羽氅衣上立刻皺出了褶。


    她立刻停住動作不再亂動, 睫羽微顫,微微低著頭看著兩手撐在她兩側的他。


    原本她要比他矮一些,此刻她坐在酒樓裏的桌上,視線卻比他高了一點, 低下頭都能看清他睫毛的長度,眼睛裏含著星星點點,房間裏有些昏暗的天光落在他的臉上都顯得有些璀璨。


    “你這是幹嘛啊?”


    這高度令她心裏格外不安穩,總擔心自己摔下去會疼,但看著他的時候微濕的水杏眼裏滿是信任,似乎就像是知道有他在她什麽傷都不會受一樣,眼神裏帶了點兒信賴帶了點兒軟,幹淨到極致,聲線軟軟糯糯,直勾勾又全無防備地看著他。


    她這種情態隻會勾得狡猾的獵人得寸進尺。


    但一個優秀的獵人向來不缺耐性。


    容渟緩慢地一點點湊近她,唇角漸漸勾起。


    他的臉龐近在咫尺,低沉正經的聲線咬在她耳邊,不疾不徐地說道:“教你如何不踮腳。”


    他的語氣格外的認真,認真到顯出了幾分的正經,偏偏這語氣像是帶著能種到人心裏去的蠱,勾得人心癢。


    剛翻過卷宗的手,還沾著書簡上的草木香氣與墨香,碰到薑嬈臉頰時,她都能想象出來他這修長手指翻動書簡時有多斯文好看。


    這雙斯文的手。


    此刻做出的動作卻和斯文沒有半分關係。


    他壓著她的後腦勺突然親上去後。


    手便漸漸往下移。


    大手撐在桌上,雖未與她接觸,卻像是構造了一個束縛住她的牢籠。


    他偏愛如此,禁錮她在他眼前,哪裏都不能去。


    饒是薑嬈方才大著膽子主動,此刻被他身上幹淨清冽的香氣裹著,還是被//親的迷迷糊糊的,越發覺得容渟就是個能勾人魂的妖精。


    ……


    雅間外。


    明芍、芋兒與懷青一道,在廊間候著。


    雅間裏桌腳摩擦著地麵的吱嗤一聲使他們不約而同地抬眼,芋兒在三人裏頭年紀最小,張口就想問怎麽迴事,明芍眨了眨眼意識到什麽,忙攔住了芋兒,“兩位主子在裏頭議事,我們到外頭馬車外候著便是。”


    懷青也道:“如此甚好。”


    芋兒皺了皺眉,還是想知道雅間裏頭是怎麽一迴事,探頭探腦地往裏看,明芍拉著她往外走,“當初姑娘要去淮州,你沒跟著,有些事你不知道,聽我的話,跟我來便是了。”


    她推著芋兒下樓,自己往後望了一眼,想了想按著夫人的安排,覺得得教芋兒一些事情,不然像今日這樣沒個眼力見,日後怕是會鬧笑話,悄悄對芋兒說道:“別看姑娘看起來嬌柔無力,畢竟是被老爺這種離經叛道的人教出來的,那些女德女誡上教的東西,和咱們家姑娘可沒關係,有些事上,姑娘也是會為非作歹的,你可懂了?”


    芋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薑嬈空有個為非作歹的名聲,實際動也不敢動地坐在那兒,耳朵越來越紅。


    她腦子裏起先還絡繹蹦出了幾個詞,什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什麽她不該說她學會了的,正走著神,被咬了一下清醒了一些,很快神又飛了。


    桌子仍傳來吱呀的聲音。


    ……


    迴府時薑嬈的下巴縮在披風領子裏,紅透了的半張臉都在裏頭藏著,離開茶樓已過了半柱香的時辰,她的唿吸還是有些亂。


    才行到影壁那裏,便看到了薑謹行的身影。


    “謹行。”薑嬈喊住了他,薑謹行停住腳,迴頭看了薑嬈一眼,上下掃了一眼之後,小少年皺起眉頭,“如今天氣也不熱,你裹得這麽嚴實……”


    他語氣涼了起來,“又染上風寒了?”


    不等薑嬈答應,他便像是確實有這麽迴事一樣,搖起頭來,眼裏又帶了點嫌棄,“還真是體弱多病。”


    他急性子得很,招手喚來小廝就要去給薑嬈找大夫,薑嬈忙喊住他,“我並非染了風寒。”


    她隻是……沒攬鏡自照也知道自己此刻臉紅得過分,怕被人瞧出來,想在披風裏藏一藏罷了。


    薑嬈欲蓋彌彰地又將腦袋往下縮了縮,問薑謹行,“你這是從何處迴來的?”


    “方才去驛站幫爹爹寄信了。”


    “先前在瑞縣那裏得了左大人照顧,爹爹擬了兩封文書,一封遞到了皇上那兒,向皇上舉薦左大人,另一封寄到瑞縣,好好謝過左大人對我們的照顧。”薑謹行小手背在身後,一副無比正經的模樣,像個少年老成的小大人。


    但等他把正事說完,很快語氣裏又帶了點嘲諷,“這事不是阿姐安排我去做的,怎麽,又忘了?”


    薑嬈倒也習慣了他這帶刺的語氣。


    八成是她在他小時候訓他的時候沒留情,致使他這會兒要還迴來,她還能包容得了,隻不過想了想若是眼前站在弟弟麵前的人不是她,恐怕沒她這麽好的脾氣,薑嬈有些語重心長地勸道:“你若是對別的姑娘也像對我這樣,恐怕日後是討不到心儀的姑娘的喜歡的。”


    薑謹行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


    薑謹行身邊的書童對薑嬈說道:“姑娘多慮了,小少爺在外頭,可討各家太太與小姐喜歡,年紀上至七八十歲,下至兩三歲的姑娘都有,小少爺還會為她們折花呢。”


    薑嬈:“……”


    敢情是隻對她一人這樣、窩裏朝著姐姐橫是吧?


    她從茶樓裏出來被冷風一吹,臉上的熱也褪去了不少,壓了壓領子將臉露了出來,上前扯住了薑謹行的耳朵,手底倒也沒用多少勁兒,隻是氣勢上做足了,想教他點愛姐之道。


    這風流骨頭實在沒點薑家人的模樣。


    揪住薑謹行耳朵的同時意識到他沒兩年似乎也要長得比她高了,想起了在茶樓裏她被容渟抱到高腳桌子上才能與他一般高,忽覺有些丟人,本來想教訓薑謹行兩句,腦子裏突然沒了詞,“我很快就要出嫁了。”


    本想著訓人,她說完,有些繃不住地笑了起來,杏眼彎彎,心裏無比踏實與篤定。


    薑謹行有些不屑一顧,配合著薑嬈揪著他耳朵的動作踮了踮腳,說道:“早就該出嫁了。”


    他是在薑行舟一日複一日的棍棒底下活下來平安長大的,逃跑的身手矯健得要命,讓薑嬈這種力道軟綿綿的揪住他耳朵,都是礙於姐弟情麵,勉強給薑嬈個麵子罷了,反正也不疼。


    小少年仰著腦袋,耳朵被揪著,站在那兒癟著嘴,小狗眼撲簌眨著,一個勁兒地叨叨念念,“旁人的阿姐一及笄就嫁出去了,你還不出嫁,幸虧我隻有你一個阿姐,不然得愁得頭發都沒了。”


    薑嬈鬆開了手,覺得這個弟弟當真一點小時候的可愛都沒了,不滿地拍了拍手,連盤問盤問他學業的心思都沒了,清點自己的嫁妝去了。


    ……


    徐國丈左右奔走,皇後仍被拘禁在錦繡宮中。


    二月末又下了一場雪,極薄極淺的一層,落到地上便化了。


    雪降當日,容渟被授齊王爵位,入齊王府。


    普通人家最尋常不過的日子,勢力旋渦中的人卻察覺到了金陵裏的局勢變化,當天到齊王府拜會的人絡繹不絕,皇後在錦繡宮中,能聽聞到外麵的消息,懊恨到幾乎將牙咬碎。


    等著那些拜會的人離開,暮色也沉了下來。


    薑嬈一直等到這會兒,掀開車簾望了一眼,見府邸前的人都已散去,她才從停在巷口的馬車上下來。


    她往他府邸走還在往兩旁張望,看一看她是否真的沒看錯,那些人都已經散盡了。


    容渟本打算迴書房去,瞧見她貓著眼東瞧西望地過來,快步迎了上去,“年年,你怎麽過來了?”


    一整日撐出笑意來使得他的心生厭煩與疲倦,可這一日盡頭若能看到她,倒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日子。


    薑嬈往宅邸內看了一眼,落於烏衣巷裏的宅子,比城西那間荒涼蕭瑟的,氣派許多,她便也不擔心什麽了。今日來拜會他的人已經足夠多了,也不缺她一個。她目光轉迴來,迴到了他的身上,“明日我想邀你到三清廟那裏。”


    她早就打聽好了,明日是休沐日,他應該是有這個功夫的。


    “不會太久,去還個願。”


    容渟笑了一笑,答應了下來。


    薑嬈心裏是惦記著她那迴和扈棠求的簽文,雖然沒能解出簽文是吉是兇,但是她既然能得償所願,心想著應是吉簽,既是在佛祖麵前求到了她想要的,該去還一還願。


    翌日,她一身靛藍色束腰的襦裙,妝容與打扮比平日裏還要精致,在定好的時辰之前就先到了三清廟那裏。


    下了馬車卻看到容渟已在廟前站定。


    容渟走過來,與她一道進寺廟,踩在漢白玉的台階上時,側眸看著她,“來還什麽願?”


    薑嬈很坦誠,“先前來這裏求過簽文。”


    “何種簽文?”


    “是姻緣簽。”


    她低了低頭有些害羞,小聲道:“很靈的。”


    薑嬈低著頭看到了他們兩人的影子,她視線往容渟的影子上看了看,腳步忽的緩了下來。


    她想起了有一迴她做的夢。


    那場她嫁人的夢。


    那時她醒來以後慌了好幾天,之後見到金陵裏的世家公子都會忍不住對比一下,是不是她夢裏的那道穿著婚服的身影,可是無一人與她夢中的身影相合。


    但這時她心裏忽然清明起來。


    她往後退了兩步,叫容渟走在了她前麵,看著他的背影。


    修長若竹,高大挺拔,若是換上一身紅衣,分明就是她夢裏的模樣。


    怪不得她一直找不到那個在夢裏娶她的人是誰。


    原來是他。


    倒是她想岔了。


    她那時還以為他的腿傷未愈,從來沒想過也沒見到過他站起來的模樣,都沒往他身上想。


    也還好是沒想到,不然那時她還沒對他生出什麽心思來,八成會想著法兒地將婚事攪黃。


    也怪不得,她那時對他不上心,連帶著夢裏的自己即使是新婚夜,都是一副拿婚事不怎麽當迴事的懶散模樣。


    但這樁姻緣果然是天注定的嘛,她夢裏都夢到了。


    薑嬈自己很會給自己尋開心,這樣一想就笑了。


    她這樣子看在容渟眼裏,便像是她看了他兩眼就翹起了唇角,笑容又軟又甜,整個世界的光都像是照在她的身上一樣,漂亮得不像話。


    吉兇、簽文,這種東西在他眼裏仍是無用,可她要是如此喜歡,叫欽天監那裏相看良辰吉日,果然是對的。


    他剛緩了腳步,等著落後了一步的薑嬈迴到他身邊,卻見薑嬈停住腳步,看著他的視線移向了別處。


    容渟側眸,沿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看到了站在殿門另一側一道清瘦身影。


    世家公子打扮,白色狐裘攬在身上,站在一顆鬆樹的陰影裏,姿容倒是不錯。


    容渟霎時眯起了眼。


    即使從未見過,可京中世家公子的名冊畫像他記得清清楚楚,便是哪位官員養了個外室生了私生子,他也知道,更何況這種嫡出的公子。


    柏玉書。


    ……


    柏玉書遠遠就瞧見了容渟與薑嬈。


    和薑嬈打過一迴照麵,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薑嬈,他也算是怕了薑嬈的鐵石心腸,他都生成了這般模樣,還朝著她露出了那麽可憐的神態,她居然還不為所動,當真鐵石心腸。


    今日瞧見了容渟與薑嬈站在一起,本想去會會這位風頭正盛的齊王殿下,遠遠看了兩眼,忽的不想上前了。


    且不論容渟皮相如何,單是朝他看過來那一眼,帶著戾氣,先前聽聞有人能用眼神震懾住野外兇殘的野獸,他一直以為得是像前些日子來進貢的羌族裏的武士,倒沒想到容渟這種冷豔長相的,竟也能露出這種兇殘的眼神。


    柏家與徐家私交甚好,如今亦受牽連,這位年紀輕輕的齊王殿下在疆場上的謀略與手段,他也聽聞了一二,立刻又生了怯意。


    原本還想上前較量較量顏色,這會兒隻想溜走,今日來三清廟裏想求一求局勢重新對他家族有利卻遇上了導致他家族遭遇風霜的煞神,柏玉書轉身心裏惱恨道了聲自己不走運。


    他轉身離開,薑嬈見這人沒有再像是在梅園裏那樣沒臉沒皮地喊著要見他,緩緩舒了一口氣。


    她輕輕的歎氣聲落入容渟耳中,使他眼神一暗。


    “你認得柏家這位公子?”


    薑嬈迴過頭來看著他,想了想不知道怎麽說,索性直接按實說了,“去年冬日在行宮住了半月,他總是在梅園等我,倒也不是出自真心,是皇後想讓他來接近我。”


    一說到這薑嬈倒有些氣了,“她當我是個隻貪圖美色的,這柏公子美男子的頭銜在外,她便想叫他來誘惑我,可我分明不是她想的那樣,就算柏玉書當真有幾分顏色,我又非楊花水性。”


    容渟揉了揉她腦袋淡淡說了聲“你不是”。


    薑嬈一直在看他,瞧著他目光似乎有些不滿,猜了猜他在想什麽,附和地歎了口氣,“我真是厭極了這位皇後。”


    也不知道最後昭武帝是會顧念著多年的夫妻情分從輕發落,還是迴秉公無私地嚴懲。


    後者顯然更得她心。


    不然……她看向容渟,一人生了兩個人的氣,臉頰負氣鼓了起來,皇後若是被從輕發落了,他小時候在她這裏遭的罪都算什麽了?


    她正惱著,突然湊到她眼前的俊臉嚇得她一怔。


    容渟負手在身後,微微低頭,將臉湊過去,湊到了薑嬈的眼前。


    他想的東西和薑嬈猜到的大相徑庭。


    他重複了一遍她方才說的話,“當真有幾分顏色?”


    聲線低沉中帶了點不悅。


    薑嬈怔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重複她方才說過的話。


    那他說的人,是柏玉書。


    但他的尾音淡淡的,分明是有些不讚同。


    平心而論,柏玉書的顏色自然是比不得他的。


    這世間無人及他顏色好。


    薑嬈看著他,豔絕的一張臉,漂亮到一點瑕疵都沒有,他靠得離她這樣近,近得氣息相擾,使她唿吸微屏,一時忘記了要說什麽。


    容渟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鳳眸中暗光流轉,啟唇淡淡一個字,“我。”


    薑嬈不解其意,跟著輕輕喃道:“你?”


    容渟的話說得很緩慢,“我的顏色更好。”


    薑嬈:“……”


    好攀比,眼前這人當真好攀比。


    葉公好龍他好攀比。


    容渟見她仍是沒有說話,眼神忽然變得軟弱下來,語氣低迴宛轉,很是失望的模樣,“年年覺得,不是如此?”


    薑嬈聽出他語氣失落,忙搖了搖頭。


    容渟的神態卻沒有變化。


    她在他酒醉後都能捧著他的臉看上半天,感慨著他好看,分明是喜好他這張臉的顏色的。


    但不夠。


    他要她眼裏容不下世間其他顏色。


    容渟勾唇淺淺笑了笑,語氣不疾不徐,實為得寸進尺,“顏色最好的那個,是我對不對?”


    她想給他一塊糖,還不夠,他貪心,投其所好地便賣乖巧賣可憐,想盡辦法也要把這份糖換成兩塊、三塊。


    “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這是在逼著她承認他最好看,薑嬈隱約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可看著他無辜的表情,那點隱約又化為了虛無,她重重搖了搖頭又點了點,“無人比得上你。”


    容渟總算滿意,直起身來。


    柏玉書卻是去而複返。


    他雖懼於容渟暗地裏給他家族施壓的手段,但有一點始終在心頭壓著無法消解。


    方才他隻是遠遠看到了容渟的輪廓,瞧見了氣勢,並未看清楚他是怎樣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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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在輪椅上積病多年的九殿下,即使手段過人,未必比他更風流倜儻。


    可他也不敢真的走得太近,很快收住腳。


    他看著對他不屑一顧的薑嬈看向容渟時專注又帶笑的模樣,心裏便氣得要命,他身邊不缺紅粉知己,何人敢像薑嬈這般對他如此冷落?


    雖說看清了容渟的臉,可他也不想承認自己輸了一籌,叫了個小沙彌來問。


    小沙彌都懶得看他,隻是禮貌躬身,淡淡道了一聲,“施主應有自知之明。”


    柏玉書自取其辱,跺了跺腳。


    容渟看見了鬼鬼祟祟的柏玉書,心裏戾氣暗生,薑嬈還在看著他,他的麵上不動聲色,對薑嬈說道:“到佛堂去吧。”


    他緩緩走向她身側,不給她再看著柏玉書的機會,氣音淡淡的,問薑嬈,“柏公子那時,都用了些什麽手段?”


    他語氣輕緩,既不像質問,也不像追究,仿佛無意間提起一樣,像是閑談。


    “折梅花,頌詩句,在梅樹底下站著,一眼看上去確實有幾分風雅,可凍得哆哆嗦嗦,委實有些刻意了。”


    薑嬈說到這忽的攏起眉頭來,看了容渟一眼。


    那時柏玉書在雪裏凍得打著寒顫,被明芍教訓了一頓,還不死心,沒有離開,抬頭朝閣樓上望了她一眼,瞧上去有幾分可憐。


    她那時覺得他那神情做派像一個人。


    想了半天想不出是誰,還以為是路邊乞兒,但眼下她終於知道是像誰了。


    尤其容渟這會兒又朝著她露出了那種可憐的表情,他跪在蒲團上,側頭看著她,眼神比院裏不經世事的小沙彌還要幹淨透徹,“年年就算不知道他是皇後派來的,也不會多看他一眼,對不對?”


    語氣低低的,很輕,帶著點哄。


    仿佛她說不是,他就會難過到肝腸寸斷一樣。


    他的瞳仁清如湖泊,內心卻陰暗如夜。


    原本他是壓著骨子裏不服鬼神的邪佞,想按著這世間禮法,循規蹈矩一迴,叫欽天監那邊按著黃曆與他們的八字,挑一個好日子的。


    可眼下突然叫他知道了柏玉書這人……


    還真是……


    去他娘的吉神兇煞流年太歲,去他娘的三元九運。


    明日就是良辰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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