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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賣花阿婆那裏出來, 薑嬈掂了掂手裏的滿滿的花籃,拿著雖不礙事,隻是顯得她像是在街上閑逛遊玩一般, 找路人打聽什麽, 顯得沒那麽認真,怕被人糊弄,將買來的梅花往丫鬟堆裏分了, 眼看著竹編的小籃子要見了底,身後一隻修長的手伸出來, 將竹籃從她手中挑走了。


    她迴頭, 容渟低垂著眼,視線垂在花籃中, 那花籃在她手裏顯得大,被他拿著看上去卻小了。


    他將阿婆院外院裏的落葉都給掃了,比薑嬈晚了一步出來。


    容渟低頭, 視線散漫地看過去, 這籃子裏已經不剩幾枝梅花, 再看看那些丫鬟手裏一人幾枝, 他撇了撇嘴, “我也要。”


    薑嬈看著他執著攀比的目光, 才明白他是想要花。


    她沒想過他會對花花草草感興趣,可他這會兒的神態,任誰都能看出來是真的想要。


    薑嬈笑了起來, 將手裏還有幾枝花,一並放在了他手中的籃子裏。


    容渟跟在她身後,眼裏又滿意又不滿。


    他還是覺得她給那些丫鬟的梅花要比籃子裏剩下的這些好看許多,他就像被困在荒漠裏的人, 永遠止不住渴,緩步跟在薑嬈身後,她步子小他步子大,追上去輕輕鬆鬆,抬手將薑嬈錐帽上的紗放了下來。


    方才在院裏喝水,薑嬈放下了錐帽上的紗,老婆婆終於看到了薑嬈的臉,一直拉著薑嬈的手誇她漂亮,容渟被冷落在一旁,再可憐再乖,都等不到他的小姑娘看他一眼。


    他那時就想把這紗放下來了。


    既然她不看他,那就別看別的什麽了,也不要被別人看見。


    隱忍到現在,終於得償所願,容渟舒了一口氣。


    薑嬈的視線被錐帽擋住,她渾然不覺容渟心裏在想什麽,視線暗了一下,手自然而然就搭到了離她很近的容渟的胳膊上。


    她毫無防備貼近的動作讓容渟愈發明白他骨子裏的惡劣,但薑嬈綿軟依偎過來的動作讓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思與懺悔。


    薑嬈怕自己說的話會被別人聽去,盡可能地離著容渟耳朵近一些,容渟見她有話要說停下來,彎下腰,薑嬈手捂在他耳朵上,呢喃低語,“方才阿婆告訴我,失火那間客棧的老板有個在衙門裏當差的表哥,和衙門裏有幾個官差關係不錯,沿著他們找找,興許能找到衙門裏的內鬼。”


    她怕被別人聽到,說得很小聲,但聲線裏帶著雀躍,像是找到了什麽好東西,欣喜雀躍溢於言表,教養雖然讓她不會主動開口討一句誇獎,可不管是誰都能從她的語氣裏聽出驕傲與得意,顯然是想被人誇讚的與其。


    容渟聽完她的話,雖然沒說話,但沉沉笑了一聲。


    溺亡的客棧老板,底細他已經摸了個清楚,她打聽到的這些,不過其中一角。


    但他並沒有說“我早知道了”這種叫人掃興的話,在她說完話,踮迴腳後,手抬起來,放到她錐帽後輕柔地摸了下她的腦袋,聲線低沉寵溺,“知道了。”


    他禮尚往來,頭往下沉得更低,貼近薑嬈的耳朵說話,“方才我從衙門裏出來,知縣邀我去他府上一坐,時辰差不多了,不如這會兒過去。”


    等他直起身,薑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雖說容渟的氣息已經遠了,但她好像還能聽到他低沉的聲線一般,耳尖有些燥熱。


    知縣的宅邸在城中,容渟與薑嬈一同前去時,知縣早早就在宅門外麵等著他們。


    知縣姓左,臨近三十歲的模樣,長相氣質斯文,見到容渟與薑嬈來了,一臉的恭敬客氣。


    他將兩人迎入府內,先與容渟一同去了書房,叫丫鬟把薑嬈帶到客房裏,吃茶用點心。


    薑嬈在客房裏待著,知縣夫人不在,招唿她的是府上的丫鬟。


    丫鬟一個勁兒地朝薑嬈道歉解釋,薑嬈知道了知縣夫人是到外麵買首飾去了,心裏自是沒有計較,偏偏這裏的丫鬟不知道是受了老爺的吩咐,還是此地民風便是如此,熱情好客。


    不過是女主人有事不在而已,算不得招待不周。


    可她說了不在意,那些丫鬟仍然一個個都還是愧疚模樣,奉上來了茶水與點心,態度殷切過頭,讓她像在賣花阿婆想花銀子買花卻給不出去一樣,不知該如何應對,忙用了茶,用了塊點心。


    茶裏衝了米粉,不僅不苦,反而帶著一股清甜。


    薑嬈啜了一小口,眼睛亮了亮,又多喝了幾口,那些殷勤圍著她的小丫鬟們看她真的喜歡,才散了下去。


    左府的丫鬟散了,桌角忽然一動一動,薑嬈低下頭,看到一個穿著深藍小褂、頸上掛著長命鎖的小男孩正拱在桌子底下出來,她喝茶的動作停了停,有丫鬟匆匆忙忙跑了過來,抱起來小男孩,一個勁兒地朝薑嬈道歉,“薑姑娘,這是我家小少爺,不懂禮數,還請姑娘見諒。”


    小男孩手小,腳也小,手腳看起來不比抱住她的丫鬟一半大,雖然不胖,但小手肉乎乎的,都要被抱走了,兩手還是往桌上伸,一看就是想要木桌上擺著的什麽東西。


    薑嬈看著他視線所及,又掃了一眼方桌上的東西,將桌上放著點心的碟子往他麵前移了移,小男孩立馬掙脫了丫鬟的手,自己爬到桌子另一側的圈椅上,動作已經很明顯是要拿點心吃了。


    但他動作在半空停了停,頗講禮數地先問了薑嬈一聲,“這位客人,這塊點心,可能給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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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嬈笑了起來,“你用便是。”


    她自然不會阻著他,對著這種年紀不大,長相玲瓏可愛的小孩,她看了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小孩兒拿了塊點心吃了起來,雖然闖進客房的動作有些突兀,但吃相斯文秀氣,還是能讓人看出來幾分薑嬈。


    薑嬈在一旁喝著茶,看著他用點心。


    丫鬟有些不好意思,“平日裏老爺與夫人也沒有虧待他,隻是怕他牙痛,叫他少食糖,沒成想,他竟然被香味勾著一路跑到姑娘麵前來了。”


    “無礙的。”她招了招手叫丫鬟離她近些,輕聲問:“你們老爺夫人,平日裏準他用幾塊點心?”


    “兩三塊還是無妨的。”


    薑嬈看著捧著一塊點心,小心咬著,還沒吃完的小男孩,對丫鬟說:“既然怕他牙疼,莫要叫他用太多點心,這會兒,便將這點心撤下去吧。”


    丫鬟點了點頭,將桌上的點心碟子給撤了。


    小孩兒才用了一塊百花糕,點心碟子就不見了,眼裏可見委屈,薑嬈對付薑謹行對付慣了,麵前這小孩子的任性,比不上她弟弟年幼時的一半,在小男孩癟嘴欲哭時,手伸過去。


    手心裏一塊展開的幹淨帕子,帕子上,臥著一小塊她先收起來的百花糕。


    “給你的。”


    小孩兒接過百花糕,破涕為笑。


    薑嬈見曾經對付過弟弟的招數奏效,笑得更甜了,與知縣兒子攀談道:“你幾歲了?”


    小孩兒朝她伸出了張開五指的小手。


    有薑謹行這個四歲就能招惹得街上的狗都追著他咬的先例在前,薑嬈看著這個會自己找板凳坐著乖乖吃百花糕的小孩,覺得分外討喜。


    小孩兒吃完糕,看著薑嬈戴著的錐帽,稚氣發問,“這是客房,你要不要摘一下帽子?”


    方才進來時,知縣大人直接與容渟去了書房,未與薑嬈打招唿,薑嬈便沒有摘下錐帽,再加上習慣了戴著,一直沒摘,但看著小孩兒的目光裏充滿好奇,有些不忍心叫他失望,抬手將帽子摘了下來,她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啊?”


    她看了眼外麵,院子裏沒有容渟從書房走出來的動靜,有些失望,繼續與知縣兒子說著話。


    小孩兒看著薑嬈的臉,眨了眨眼,忽的從圈椅上跳了下來,到薑嬈腳邊盤腿坐下,離著薑嬈極近,“左驥軒。”


    左驥軒。


    他說話的聲音奶裏奶氣,每一個字都說得又長又軟。


    薑嬈低頭看著他,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小孩兒的臉頰又白又軟,粉糯得像是剛蒸出來的糯米糕,她的心裏一陣柔軟,問他,“你可會寫字了?”


    小孩兒認認真真地點頭,“會。”


    他驕傲地仰起臉,補充了一句,“我會些好寫字呢。”


    薑嬈會心一笑,朝他展開手心,“要不要把名字寫給姐姐看看?”


    小孩兒依然點了點頭,嘴上說著我什麽字都會,但手卻沒伸出來,一旁丫鬟笑了起來,“姑娘,您別理會我們家少爺,他隻會寫一些簡單的字,名字恐怕是會不全的。他最喜歡和漂亮姑娘說話,您千萬別再理他了,不然等您離開,少爺怕是又要哭得山倒牆摧了。”


    薑嬈愣了一愣,她還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性情的小孩子,手一時忘了收迴來。


    丫鬟的話惹得左驥軒心裏麵惱火起來,不滿而自負地揚聲說著“我會寫”,抬起手指來,往薑嬈掌心湊。


    可他還沒將手指落上去,薑嬈的手就被另一人抓住了,她抬眼,看到了容渟。


    容渟剛從書房出來,身後跟著這裏的知縣。


    知縣將兒子抱了起來,薑嬈看著拉住自己手的人,他雖是和煦帶笑神色,但目光幽暗,帶了點她看不清的東西,執著她的手將她從座上攙起,方才知縣著急與容渟議事,薑嬈未能好好與他打個招唿,容渟拉著薑嬈起來,看向知縣,同薑嬈介紹道:“年年,這是左大人。”


    薑嬈卻未直接看向知縣,視線在容渟側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雖然唇畔帶笑,但掃向知縣兒子時目光稍有些冽,明明是極為漂亮的容色,卻像是玫瑰一樣,帶上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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