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西寧不得不承認明恆的演技不錯他的臉一看上去就象在說“微臣何德何仁敢受天下大柄”。


    明鎮皇走得很慢腳上微顫不過隻有跟在身後的明恆看得出來。他對皇帝的表現很滿意:“如果換作是我把祖宗的基業拱手讓人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明鎮皇帝終於登上了十幾米高的禪讓台從讚月流手中取過禪讓詔書。明恆最後一次向皇帝下跪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肩膀起伏聽到他泣不成聲。


    鐵西寧再次歎服於明恆的演技:“聽說想哭就哭是戲劇的最高境界!”他沒想到的是明恆的眼淚是真的他真的很感動他的努力終於得到迴報。


    王城安靜了下來。


    皇帝展開詔書看了看腳下的臣民開始宣讀:“奉天承運寡人體上天之意思吾朝之憂……”


    明恆臉上洋溢著感動的淚水表情不自禁地露出得誌。“禪讓”代表著上古聖賢政治據說在上古時代領要躲在樹林中然後由族人擁戴他出來。


    當然博學的明恆也是知道這個典故的他在儀式中特意準備了一把樹枝此時已莊嚴地舉在自己頭頂等待明鎮皇將其撥開。“領躲樹林”的典故被他如此地儀式化這是他的得意之作。在整個大典的準備中類似的細節還有很多。


    一來他使枯燥的典禮多了一些有趣的程序也顯得更加正式;二來他力圖暗示愚民們他花了這麽多力氣準備禪讓大典這個製度會一直沿用下去――從而減小社會公論對他奪取政權的反彈力。


    “……總理大臣明恆生於盛世長於亂世鞠躬盡瘁正如天降奇才澤被萬民……”


    明鎮皇同樣淚流滿麵他想起精忠閣中神勇的列祖列宗也想起陪伴祖宗們的忠臣勇士的畫像他自己在死後是無法奢望進入精忠閣了。說不定明恆為了淡化明鎮政權的影響過幾天就會將精忠閣推倒。


    “……朕思量多年為天下蒼生計……”明鎮皇的聲音越來越激動。


    明恆本有些不耐煩他後悔自己不該把禪讓詔書寫得這麽長但明鎮皇此時的表現簡直是太棒了聲情並茂“難怪人家說刀架在脖子上一個人的潛能就能激出來。”


    接下去的詔書內容應該是“……願將皇帝之位讓於明恆。天下聆詔明恆接旨!”然後明恆就該堂而皇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接過詔書手應該有點抖。想到這裏明恆差點笑出聲來忙用假哭掩飾過去。


    讀完“為天下蒼生計”六字明鎮皇頓了頓突然大喝三聲:“明恆竊國!明恆竊國!明恆竊國!”


    明恆被這一突變弄得手足無措抓著那把樹葉象傻瓜一樣呆呆地跪著而明鎮皇已手握詔書向他撲來。


    他下意識地用樹枝擋了下皇帝卻不能阻止皇帝同歸於盡的決心立時被皇帝抱住向高台邊推去。在被推到高台邊的一瞬間他什麽都聽不到了隻看到台下的幾萬張嘴同時大張著。


    跟在一邊的讚月流及時製止了皇帝將明恆從生死邊緣救了迴來。


    明鎮皇被讚月流推在一邊仰天又叫了三聲“先祖”從禪讓台上一躍而下。


    皇帝的抗爭可謂壯烈但他摔死的姿勢卻並不好看。現場一片嘩然人們爭先恐後地向場中擠去擠在前麵的人群則出“嘖嘖”之聲那意思不知是在說“死得太慘了”還是在說“皇帝跳樓和常人跳樓也沒什麽區別嘛”。


    “陛下請退出禪讓台!”讚月流護著明恆向台下走去劇變之餘仍未忘記改口稱皇。


    明恆的腿直不起來隻能倚著讚月流跌撞而下“陛下”的稱唿使他多少年來作夢都會笑醒這時聽起來卻不那麽完美。


    “管他呢皇帝已經宣讀了詔書!”


    本來禪讓大典的意外並不能阻止曆史前進的車輪。


    可是在冷兵器時代隻有一件東西能改變曆史。


    那就是刀。


    這次改變曆史的是韓布的刀。


    在明恆走下禪讓台的同時韓布從台下一側閃出從背後將明恆的腦袋一劈兩半同時被分開的還有讚月流的左臂和他的身體。


    觀看明鎮皇死狀的禪讓高氵朝剛剛冷卻另一個高氵朝又起來了。兩個大典的主角相繼暴死刺激了圍觀者的神經人群開始瘋狂或驚慌或恐懼或興奮共同點是不約而同地尖叫。


    明恆的屍身就倒在明鎮皇身邊兩個死敵的血流在一起。


    讚月流當時就傻了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斷臂。韓布的第二刀閃著寒光劈頭砍下讓他清醒過來。


    “殺反賊!”讚月流一麵急步後撤一麵去拔自己的刀因為突然少了一隻胳膊他差點失去平衡。


    “效忠明鎮皇帝陛下效忠鐵西寧大人!”四麵八方都出呐喊聲。


    從無座可訂的春晚古董行裏衝出數百名臂縛白紗的死士向羽林軍殺去。


    “郎翔在此!”死士隊為一人臉部留著嚴重灼傷正是滿門被屠後被鐵西寧救下的郎翔他們的任務是協助韓布襲殺明恆及其黨羽。


    讚月流馬上意識到這是鐵西寧和韓布有預謀的行動。


    ***


    內宮被攻占之後明恆的注意力轉移到禪讓大典上。


    鐵西寧重新與韓布取得聯係並私下達成一致――王城地震使明恆的個人野心展露無遺讚月流的鐵腕更引起鐵西寧的反感。鐵西寧也是鐵腕但他從不提倡對大多數民眾這種近似直接淩辱的鐵腕。


    “明恆不會是幫助我們實現理想的人。”鐵西寧道。


    “那就幹掉他吧!”韓布歪著腦袋道“我想如果我們能扭轉局勢劫後餘生的皇帝一定會對我們言聽計從。”


    “為了強盛的王朝!”鐵西寧舉杯。


    然而明鎮皇沒有任何預兆地墜樓身亡。


    韓布決定不理這個意外繼續鐵西寧的計劃。(..tw好看的小說)


    讚月流奇跡般地從韓布刀下逃生他憑借頑強的生命力迴到了羽林軍陣營。接著便是以鐵西寧為的“新保皇派”與讚月流為的“明恆派”的生死博殺連續一個月的巷戰。


    韓布掌握的兩個騎兵團禁軍打開城門將鐵西寧籠絡的四萬軍隊放進王城。讚月流控製了其它禁軍和全部羽林軍。雙方力量在數量上暫時持平。


    可是讚月流在鐵韓二人麵前就象三歲孩童麵對著壯年。除了軍事相持別的地方他節節敗退。


    王城的輿論界第一時間被鐵西寧控製。讚月流並不在乎對他來說在媒體陣線上的失敗充其量不過是軍隊增加一些意外傷亡比如從街角暗處莫名其妙地飛來一張小板凳不小心打死了一個禁軍士兵諸如此類。


    鐵西寧當然也知道輿論不是致勝關鍵罵人不會罵死對手。早在禪讓前夜他就布置好計劃。禪讓當日讚月流敗走文武百官自然落入鐵西寧手中這是明鎮王朝國家機器的主要零件。


    於是正在返迴駐地途中的地方軍紛紛接到主將手令掉頭向王城進軍。


    讚月流大勢已去指揮軍隊瘋狂地殺戳包括手無寸鐵的平民。最後連他的親信舊部都紛紛投向鐵西寧陣營。在讚月流象一條狗般被打死在王城街頭的前一天十餘萬王城平民拿起棍棒加入到鐵西寧“鏟除國賊”的大旗下。


    世元381年十一月明恆政變徹底結束明鎮王朝與明係勢力兩敗俱傷。


    ***


    雲鏡南沒有直接參予古思統一南境這個曆史性的戰役。


    對南境諸城的合圍是在水裳的領導下進行的主要兵力用得是神族以及草原北部分盟戰士。事實證明了水裳的軍事才能妄圖突圍的南部王朝軍將南袖誤認為是最好的突破口在神族戰士手中損兵折將。


    雲鏡南飛奔在前往藍河的路上。


    美麗愛情的召喚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他是在得到確定古思安全的消息後才出的。健馬一匹匹倒下口吐白沫然後雲鏡南又掏出金幣在最接近的馬群中挑選最好的馬。他甚至倒黴到隻能看到牧牛人隻好用雙倍的價錢買下牧牛人的坐騎。


    但是他還是遲到了三天。


    藍河公國的子民們大都認識雲鏡南也聽說過他和憶靈國主之間的故事。可他們愛莫能助隻能盡一點自己的心意。


    這已經讓雲鏡南很感動了。


    當他口裏咬著玫瑰對著憶靈的窗口深情吟唱時便有不認識的老木匠給他搬來一架長梯。盡管他在爬到憶靈的窗口時就被一棍子打落下來事後他還是付給老木匠一個金幣。


    他想起德德追青蛾的舊事每天到長山山坡上采各種鮮花放在憶靈門前。許許多多的小孩自地幫他采花因為每束花都能換迴幾個糖果。可是汗牛充棟的鮮花都喂了憶靈後院的戰馬。


    憶靈的房子在山坡上是藍河公國最好的半山府邸。雲鏡南租下山腳的數百畝稻田指揮農夫們在稻田裏工作用了七天時間。當一天清晨憶靈打開窗子的時候現稻田成為一件藝術品遠遠看去是“我愛阿靈”四個字。


    總之老套與不老套的招數雲鏡南都用過了憶靈不為所動。


    在十一月的寒風吹過藍河公國時鮮花不見了稻田覆上一層白雪雲鏡南的心境也隨著冬季的降臨而逐漸冷卻確切地說是絕望。他在憶靈的感情問題上自認是有愧的一方憶靈不原諒他情有可原。


    他放棄了帶著深深的無奈第一次全盤接受了命運的作弄。


    在到達藍河的第三十九天憶靈推開窗子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阿南你再多留一天多留一天也好。我隻是要你知道等待愛人的四十天是多麽難熬!”她誓一生之中再不這樣任性因為再沒有第二個人值得她這樣任性了。她看著自己的愛情逐漸遠去曾經生出追上雲鏡南的衝動可是犁氏倔強的血液製止了她。


    雲鏡南不得不迴去他奔迴南袖城的度不亞於趕來藍河時。因為半路上水裳的信使送來了鐵西寧誅殺明恆的消息。


    明鎮皇終於死了卻不是死在他的手上這讓雲鏡南沒有一點複仇的快感。他也沒有時間考慮這些王朝分裂的危機似乎已經解決。他有什麽理由不相信三個肝膽相照的朋友不能並肩協作呢?


    雲鏡南甚至已在心裏勾劃了未來王朝的藍圖:素箏公主繼位他迴到嶄新的王朝古思照舊保衛著東部邊境他為新生的王朝控製南部精明能幹的鐵西寧一定能輔助素箏公主治理國家。


    “老天總是公平的他不讓我戀愛心裏也有點內疚於是就給了我一個和平的家園。是到我們這些人輕鬆過日子的時候了。”他對辛巴這樣說道。


    辛巴聽不懂但領會到這是一件好事至少雲鏡南許諾要給他找一個神族美女作妻子。


    古思同樣很興奮他本來準備好要和明恆大幹一場。鐵西寧的飛鴿傳書讓他如釋重負同胞相殘畢竟不是好事能少死一些人新王朝就能早一日崛起。


    王城內外一樣洋溢著節日般的氣氛鐵西寧對明恆餘黨的作戰大獲全勝。王朝地方軍政領們都得到了利益不受損害的書麵承諾於是全都積極地支持鐵西寧。在這一切全都安排妥當之後鐵西寧單獨會見了羅蒙。


    “羅蒙我的衛隊在南袖境內失蹤你知道這件事嗎?”鐵西寧坐在軍機處的辦公桌後麵目光咄咄逼人。


    羅蒙馬上被這種目光嚇得低下頭去答案早在他心中蘊釀了千百遍他不會蠢到去欺騙一個智商高出自己十倍的人:“你也知道在當時的情形下我不得不執行明恆的命令。.tw[]但是公主我沒有碰她很安全。”


    鐵西寧的臉色沉了一下隨即擺出讚賞的表情:“你做得很好羅蒙我沒有向你問罪的意思。現在你就去把公主接迴來吧!國不可一日無君。”


    他與羅蒙沒有深仇大恨而且在這個敏感時期他對羅蒙的任何報複行動都會被視為對明係舊部“秋後算帳”的不友好行為。


    ***素箏公主尚未得到明鎮皇族全體遇害的消息水裳一直安慰她“古思去王城了”至於最近合圍南境諸城的事也一直瞞著她。


    “古思如果救不了父王那就沒人能救得了。”她和千千萬萬王朝人一樣對戰神有著莫名其妙的迷信。她所不知道的是這些年來明鎮皇的平庸已經把形勢搞得一團糟。單靠古思和少數忠於皇帝的軍隊根本無法阻止明恆。


    同時她正陷入時差之中。


    無論在皇宮還是在布魯克城她周圍的人都嚴格保守著時間的秘密。她一直以為現在是世元379年。


    可是到了草原沒有圍牆沒有秘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生命無緣無故少了兩年。


    “水裳姐姐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素箏公主和水裳相處了一段日子兩人已經很親密了。


    “這個”水裳也是個直腸子編謊話比生孩子都難但這次還算及格“草原人的曆法與王朝的就是差兩年應該是這樣吧!”


    素箏公主是受過皇庭嚴格教育的她從未聽說過維斯妮洲大陸有兩種曆法正在狐疑之時雲鏡南衝了進來他沒有看到正好走進內室的素箏公主張口便問:“王城的情況怎麽樣了?皇帝真的死了嗎?”


    水裳連打手勢卻已來不及阻止雲鏡南她第一反應便是向素箏公主看去雲鏡南也看到了素箏公主頓時呆住。


    素箏公主站在當地眼睛望著水裳目光卻好象穿過透明的水裳望向更遠的地方。過了半晌她喃喃道:“父王母後!”隨後便向後直挺挺地倒去。


    雲鏡南一個箭步搶上將素箏公主扶住。


    “鐵西寧已經來信了要你護送公主前往王城早日登基。”水裳道。


    雲鏡南按了按素箏公主的脈搏放下心來道:“阿箏遲早要知道的她這隻是急氣攻心沒什麽大礙。我們還是商量一下送阿箏去王城的事吧。”


    雖然鐵西寧在信上說各地方軍政腦都表示效忠新皇但大亂初歇雲鏡南不能不小心一點。


    水裳又補充了一句:“她好象已經開始懷疑忘憂水的事了。”


    雲鏡南點頭道:“沒事的她還要睡上幾個時辰足夠我去編個故事。”


    水裳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忙轉過身去。雲鏡南的歸來竟然讓她覺得很溫暖就象妻子在家等待遠征的丈夫歸來。隻要這個男人在她就覺得一切事情都不用煩心。當然她為自己的這種感覺感到有點害羞。


    “水裳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雲鏡南奇道一邊把手按在水裳腦門上。


    “沒事!”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生病水裳破例乖乖地讓雲鏡南摸腦門然後叉開話題“你到藍河公國的情況如何?憶靈和你和好了嗎?”


    “我算過命命中缺桃花的。”雲鏡南不願麵對水裳的關懷將素箏公主抱到床上。


    ***


    古思比雲鏡南更為謹慎他派出軍隊清理了從南袖到王城的道路這花了不少時間。


    素箏公主在十二月才登上前往王城的路途。


    “阿南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真的就少了兩年珍貴的記憶謝謝你!”素箏公主對雲鏡南道。


    雲鏡南顯得很善解人意:“我在想你能在喪親之痛麵前站起來就一定能接受忘憂水的事實。”


    素箏公主堅定地點點頭她整整哭了十天差點把眼睛哭瞎了。是雲鏡南在她身邊安慰她鼓勵她。


    “原來我在那兩年裏經曆了那麽多事。我愛上了一個英俊的少年我們一見鍾情。這個少年居然是一個遊俠他看到了明恆的陰謀並且為了我和皇族孤身前往刺殺明恆。眼看就要成功他被捕了在敵人的嚴刑拷打下至死不屈。”


    “為了讓我消減心中的傷痛父王母後讓我喝下了忘憂水……”


    當然雲鏡南也向他描述了明鎮皇族如何在逆境之下與奸臣作鬥爭為了保證素箏公主的安全明鎮皇將她送到遙遠的布魯克城。


    於是現在的素箏公主擦幹眼淚決心在英勇的皇族以及那個“少年俠士”的英雄腳印指引下重建新王朝。


    (世元381年雲鏡南先生的表現對不起讀者。他在圍獵大賽上搞得一貧如洗又靠著陷害朋友羅蒙才掙迴一點……同時他被一個他愛的女子甩了又卑鄙地欺騙了一個曾經愛他的女子……人財兩空的雲鏡南是否能在下一年轉運呢?敬請期待。)


    世元381年蘭頓大將林躍繼紅犁、紅雪之後再次陳兵王朝邊城但與前兩次不同的是兵不過幾日未交一戰後便班師迴國。


    古思和雲鏡南在心裏不知謝了林躍多少遍幾個月時間對於王朝來說重要之極。


    林躍自然有他的苦衷王朝變幻莫測的政局讓他猶豫不決。第一次進軍被管豐冒充古思的詐術誘退而後得知古思在王城的消息正要再度兵時卻又傳來鐵西寧誅殺明恆的情報。十萬規模的軍隊出征可不是兒戲動輒便是數以萬計的金幣。


    而這幾個月也足夠讓波旁城閑著沒事幹的言官清流寫出一人多高的奏折。


    “林躍伯爵統兵不力空耗軍費坐失戰機。”這算比較客氣的彈劾。


    “兵雲城出戰一次就要耗去二十個騎士莊園一年的收入……”對這樣的奏折蘭頓王也不屑一顧如果出師不利就不隻是錢的問題從軍的青壯年就是蘭頓帝國的元氣。


    蘭頓王登位數年力圖在帝國內部造成一個“多聽言廣納諫”的名聲於是對著雪片般彈劾林躍的折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言官們會錯了年輕皇帝的意思。終於有個不知好歹的官員上了個奏折說林躍“貽誤戰機其誌可疑”。


    次日早朝上那個言官因為“對陛下不敬”被蘭頓王推出午門砍了頭。所有官員都知道那個倒黴蛋之所以一搖一晃地上朝不是對蘭頓王不敬而是因為前幾天騎馬跌了一跤。


    自此之後再沒有人敢上彈劾林躍的折子。


    整整幾個月林躍都很鬱悶。他與古思未交上手就已經感覺到壓力。


    每到鬱悶無法排解之時他都要步出府邸來到百米外位於兵雲城中心的哨塔之頂。在這裏仰望長天遠視荒漠他才能冷靜地思考。


    來自正麵的壓力他並不怕――古思雖然鋌而走險保住了布魯克可正也說明王朝稍有動蕩就無力保全自己的邊境。


    他感到自己的後背壓力最大。眾所周知龐大的軍費開銷和連年戰亂減員嚴重使蘭頓王朝難以再承受失敗。可恨的是一些吃世襲俸祿的老派貴族借題揮。


    “眾口鑠金不知道陛下現在對我還有多少信任?”林躍想到此處狠狠一拍木柵灰土飛揚。


    “大人該迴去用餐了!”木梯聲響一個曼妙美婦款款拾級而上。


    “好的夫人。”林躍為自己適才暴露出的情緒覺得有點臉紅上前將那美婦扶住“夫人你叫個侍女來就好了何必自己親自來呢?現在你可是有孕之身啊。”


    這美婦是林躍的新婚妻子名叫芬蔓是波旁城最有勢力的西羽家族領袖西羽堂的直係孫女。


    林躍從布魯克撤軍迴到兵雲不久蘭頓王便欽定了這門婚事。事實上如果不是蘭頓王牽線林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西羽家族扯上關係。帶著對國王的尊敬林躍與芬蔓如期舉行了婚禮。


    “憶靈我會把你藏在心底。”在婚禮前夜林躍將盛著憶靈紀念品的那個匣子埋到了兵雲城牆之下。


    從小受到西羽家族嚴格教育的芬蔓不但知書達禮、溫柔可人並且將林躍照顧得妥妥貼貼。邊境戰事引來的煩擾暗戀憶靈留下的傷痕在芬蔓的溫柔下逐漸平複。成婚不到兩個月芬蔓便懷孕了。


    此時二人攜手下塔芬蔓才低聲說道:“大人我知道你喜歡獨處讓外人來叫你多有不便。”


    “夫人!”林躍將芬蔓的手握得更緊兩眼中盡是默契和感激。


    是啊他在三軍將士麵前始終是個沉穩的領可是不在其位誰也不能理解他承受的壓力。現在不同了他身邊有個芬蔓可以為他分擔壓力。


    因為婚事林躍也更加敬重年輕的蘭頓王。這個年輕的皇帝剛柔並濟既有鐵腕又有以柔克剛的一麵。這門親事正是在少壯派將領與老派貴族明爭暗鬥的大背景下促成的。如果不是與西羽家聯姻他現在所受的壓力恐怕不隻這麽多。


    ***


    蒲力在宮外求見蘭頓王已經跪了一個時辰。


    他是來替幾個上折彈劾林躍的貴族求情的。相對於遠在邊境的林躍蒲力同為少壯一派新貴人緣卻比林躍好得多。他一麵支持蘭頓王激進的政策另一麵又與老貴族們打得火熱。前幾天蘭頓王怒清流言官們人人自危――這也正是蒲力收買人心的最好時機。


    “宣蒲力晉見!”內宮終於傳出高亢的傳見聲。


    蒲力站起身來鬆了一口氣隨王宮侍衛向裏走去。


    蘭頓王在後花園背對蒲力正抱著一隻紅喙鬥雞。他現在已是十七歲的少年身材基本長成膀闊腰圓與蒲力的體型相似加上天生的皇族血統已經具有不怒而威的王者風範。


    蒲力謹慎地來到蘭頓王身後三、四米之處故意帶出一點腳步聲。


    “蒲愛卿你來啦?是來為言官們說情的吧?”蘭頓王放下手中心愛的紅喙鬥雞轉過身來。


    “是!請陛下恕那些言官們的罪。”蒲力躬身稟道“他們都是些沒有上過戰場的文人有時言語過激那也是為帝國考慮請陛下看在他們一片忠心的份上不要追究這事了。”


    蘭頓王笑了笑道:“做臣子的忠誠那是起碼的事。我看不下去的是這些言官們今天說省錢明天說省錢……是動軍動兵是勞民傷財的事林躍是應該謹慎些。可是那些言官呢問起整頓經濟的事就不行了一個個都啞了。最不該的是居然說林躍伯爵裏通王朝!”


    蒲力待要解釋幾句蘭頓王抬了抬手製止了他接著道:“你放心那個長舌言官若不是提到林躍叛國的事我也不會怒的。經濟很重要但人心更重要朕要林躍安安心心地駐紮在邊廷。至於其他人朕本來也不想追究。”


    “陛下英明!”蒲力沒費一點力氣便撈到一個天大的人情已經想象到出宮之後那些老派官宦千恩萬謝的樣子。


    蘭頓王向鬥雞圈場走去突然記起一件事迴頭道:“對了蒲愛卿你把波旁的事務交待一下。過段時間朕要派你去兵雲城。”


    “兵雲?”蒲力有些奇怪。


    “嗯。”蘭頓王漫不經心地道“現在王朝動蕩時勢一日一變。林躍之所以不敢輕易出兵也是擔心後方不穩。若你在兵雲他找到戰機時便不會再有後顧之憂。”


    “是。”蒲力呐呐而退。


    其實他心中有許多話想問蘭頓王但他寧願自己琢磨。


    蘭頓王舉重若輕的一個安排至少說明了幾點:他判斷邊境上有戰機。


    這個戰機應該在固邦。


    “如果林躍攻下固邦那將是數十年來不曾有過的天字一號功勞而我卻替他守兵雲。這樣一次大戰之後兩人在朝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想到這裏蒲力心中極其不爽。


    身後撲翅聲起蘭頓王的一對鬥雞開戰了。


    蒲力下意識地迴頭一望便看見鬥雞毛片紛飛、冠血四濺的場景心中不禁一個激靈:“陛下這是要我去監視林躍呢!我和林躍有什麽好鬥的在他的眼裏不過是圈裏啄來啄去的一對鬥雞罷了。”


    一時間在蒲力心裏原先對林躍的妒忌中多了一份厚厚的慶幸。


    ***


    王朝剛剛經曆了一場浩劫。


    但過去的已經過去百姓們重新開始生活。就象是命運的迴報大亂後的這段日子是王朝百姓最幸福的時刻。鐵西寧在誅殺明恆、控製王城之後象秋風掃落葉一般鏟除了明係鐵杆死黨。舊任被貶新任未到許多地方上的稅收因此陷於癱瘓商人、農戶們皆大歡喜。


    “素箏公主將在一月底到達王城繼承大統!”人們奔走相告。


    古思派出無數個遊騎散隊活動在南袖到王城一帶為前赴王城的素箏公主掃清道路。雖然大勢已平但難保有哪個暗中效忠明恆的死黨在路上搞手腳。而且古思軍主力現在還不敢離開南部萬一形勢有變素箏公主連最後一塊立足地都沒有了。


    一支百人隊伍在驛道上馳騁騎兵們背上插著的“古”字軍旗迎風獵獵。


    “育……”為騎將突然勒住戰馬示意手下士兵安靜下來。


    隨著騎兵們控製好戰馬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


    “準備戰鬥!”騎將輕輕拔出腰刀策馬隱向道邊。


    每天他們都要這樣警戒十餘次早就習已為常。當然大部分時候並不會生戰鬥隻有在前天的一次遭遇戰中他們殲滅了三十多個土匪。


    馬蹄聲越來越近來軍有二百多騎身著王朝軍服飾。


    騎將沒有放鬆警惕遠遠地問道:“番號?”


    前方的王朝軍隊伍顯然沒有料到前方有伏兵紛紛勒住戰馬但隊形絲毫未亂。從後軍中轉出一個騎將應道:“王城禁軍右營甲午隊韓布韓大人靡下。”


    古思軍騎將放眼望去見那些遊騎背旗上大大一個“韓”字疑竇頓去策馬上前於馬上拱手道:“九四七騎兵團布魯克軍團古思大人靡下。”


    兩個騎將齊聲大笑策馬靠近然後同時舉拳於胸前口中念道:“體天隆運英睿欽文大德宏功至仁純孝章皇帝安息!”


    王朝舊例國喪期是半年。在這期間王朝人相見無不先道一句讓先皇安息的話。比如王城的兩個商人談生意必是先舉拳胸前互道“願先皇安息”然後才進入正題。而對於領國家俸祿的官員將領則必須念誦明鎮皇諡號的全稱。畢竟皇糧也不是好吃的。


    韓布手下那騎將道:“我奉韓布大人之命從王城一路向南巡查為公主臨駕清道。”


    鐵西寧手下騎將笑道:“我們是往北不同路卻同是一件差事。公務在身就此別過!”


    雙方都是軍人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清兩隊人馬便錯肩而過。


    “騎將大人這要不要記在行軍日誌上?”布魯克騎兵隊伍裏負責書記的一個騎兵問騎將道。


    “嗯這個……”那騎將猶豫了一下隨即一揮手道“別記了。”


    按古思軍的規矩遊騎要將每日所見所聞記成日誌上報將軍府。可是這支隊伍一日無事就隻碰到個韓布的巡邏隊若要記下這樁無足輕重的事還必須派專人送往布魯克一趟。


    “碰到禁軍又不是敵情算了。”騎將在心裏說服自己輕鬆地揮起馬鞭“駕”地一聲繼續向北疾馳。


    這是這隻布魯克騎兵隊唯一一次遇到禁軍也是所有負責哨探的遊騎隊唯一的一次。


    ***


    一行五十餘人緩緩行走在長灘上。


    這裏青山疊翠流水湍急正是王朝腹地的要道“西南望”。


    雲鏡南和素箏公主從南袖出已有一個月其間走走停停不斷有古思密使通報路上境況。這一場亂事使得一路之上流寇匪幫不斷多是兵禍殃及的農民和隊伍中逃散的士兵組成。


    這五十餘人的隊伍打扮成商賈模樣本來是為了避人耳目卻不料成了落草為寇的貧民逃兵們的最佳目標。要不是古思散騎為其清道想安全到達王城幾乎不可能。


    當然識相的打劫者還是看得出一些不同之處。這五十餘人中除了一個女子和一個白淨青年其餘的無不是彪悍好戰之輩。更有十數人以紗蒙麵偶爾疾風刮起麵紗能看到神族男人特有的一臉長毛。


    雲鏡南在路上已解決了兩股強盜都不到百人規模。事實上當桑奴和其他神族戰士摘下麵紗時那些強盜就已經望“毛”而逃――神族戰士的驍勇是聞名天下的沒有哪個職業強盜會為了一點身外之物幹冒大險。


    素箏公主走在西南望的河灘上迴想起鐵西寧衛隊護送她南下的情景。如今的灘石上偶爾還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深色印跡那可能就是衛隊當年留下的血跡抑或是他們的敵人留下的。


    “有酒嗎?”素箏公主問雲鏡南道。


    “有啊!你要喝酒?”雲鏡南有些詫異看了看四周笑道“不過這裏倒是個喝酒的……”


    話音未落他已看出素箏公主的表情並不高興。


    公主從一個神族戰士手中接過皮酒囊捂在胸前轉身對著昔日的血腥戰場垂低語幾句再將一皮囊酒盡數灑在灘石之上。


    眾武士都看出公主這是在祭奠著什麽人全停下腳步。


    “你說王朝能迴複安定嗎?”素箏公主問道。


    “會的隻要你到了王城。”雲鏡南信心滿滿微笑著答道。


    素箏公主難得地笑了笑她從雲鏡南臉上似乎看到了陽光燦爛的未來。古思的朋友中她最喜歡雲鏡南而對古思則是敬重對鐵西寧則是感激。


    ***


    王朝並不平靜因此古思沒有安排大隊人馬護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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