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塵髒腑的傷雖不能立刻痊愈,卻也不用再擔心。


    宋懷穀有空便會探望穆塵,他們所聊的話題都與修煉及成仙有關。


    穆塵覺得,修煉遠比讀書有前途,讀書最多考個狀元,幾十年後還是難逃一死,而修煉卻有機會超脫輪迴,獲得永生,說不定還能混個神仙做做。


    宋懷穀覺得穆塵的想法實在幼稚,他告訴穆塵,古往今來天下修煉者無數,真正能夠羽化登仙的卻寥寥無幾,因為隻有達到“八門遁法”貫通境界,才能練就仙體,並引天門開啟,從而舉霞飛升。不過,大多數的修煉者即使修煉一生,也終究無法窺知“八門遁法”,甚至連“七曜罡魄”之妙都難以參透。


    穆塵並不因此失望,依然興趣盎然。


    他說:“即使不能成仙,至少也可以益壽延年,多在世上活幾年!”


    宋懷穀點了點頭,說:“這倒是!”


    穆塵忙追問:“以你現在的修為境界,可以活多少年呢?”


    宋懷穀略微想了想說:“具體的年歲,不好說,我老人家隻是知道像我這般‘兩儀敕分’貫通境界的人,一般會在原本壽命的基礎上,增壽三十年左右。”


    穆塵驚喜道:“這也很好了,如果你本來能活九十歲,因為修煉的原因就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了,不過……”穆塵忽然愁苦起來,接著說:“你若原本隻有三十幾歲的壽命,豈不是隻能活到六十幾歲,看你如今的年齡大概也快六十了吧?所以你要勤加修煉,不然再過幾年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宋懷穀原本斜靠在樹蔭之下,聞言立刻跳起來去抓穆塵,口中還道:“你著混小子居然咒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穆塵早有準備,見宋懷穀身子一動,他便奮盡全力拔腿開跑。沒想到剛一躍步,竟飛身撞在了離他本有一丈多遠的樹幹上。


    “哎呦!”一聲,穆塵鼻青臉腫地跌在了地上,宋懷穀卻哈哈大笑。


    穆塵憤怒的爬起身子,衝著大笑之中的宋懷穀厲聲喝道:“你太過分了吧!我隻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卻用法術對付我?”


    宋懷穀笑聲不止,說:“我沒有運用法術,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牽動了真氣,這才會一躍之間飛身撞樹!”


    “我?”穆塵難以置信,驚聲道:“可是我隻躍出了一步,怎麽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宋懷穀便迴道:“若達到‘法生丹元’貫通境界,你就可以永脫病災,直至壽終,還能一躍三丈,日行千裏,借禦五行而施法。如今,你雖然沒有達到丹元貫通的境界,卻也已經初窺了丹元,體內有真氣滋生,所以你在奮躍之下應該可達一丈有餘,日行五百裏也絕不會累。”


    穆塵聽了宋懷穀的話,立刻明白了,他現在隻要牽動真氣,便能一躍一丈有餘。方才他正是不經意間牽動了真氣,才會不小心撞在樹上。這令他又驚又喜,鼻子雖然還在流血,可他毫不在乎。


    “我居然也有這麽厲害了!”他歡唿雀躍著。


    宋懷穀走過來用手帕幫他擦掉血跡,然後說:“不用這麽興奮,要知道在玄清觀中,隻要是十六歲以上的入門弟子,修為最低的也已達到你這種水平。”


    穆塵嘴一撇,朗聲說道:“那是因為我來的時間還不長,否則我一定比他們都強,不信你就等著瞧!”


    宋懷穀一愣,道:“怎麽?你打算長期留在玄清觀?”


    穆塵說:“是呀,可惜我隻是個記名弟子,你能不能幫我向雲陽真人求情,讓他收我做正式弟子?”


    宋懷穀露出為難之色。


    穆塵接著乞求,宋懷穀還沒有做出迴應,便聽一個聲音從竹林之外傳來:“五師弟,你果然在這裏!”


    穆塵和宋懷穀循聲而望,見一行三位身著紫色道袍的人正向他們走來,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胖子,滿臉憨笑。


    在玄清觀中,可以穿紫色道袍的人隻有雲陽子的親傳弟子,可是他們的年齡看起來都要比宋懷穀小很多,更有一位少年年齡竟隻和穆塵相仿。


    穆塵感到奇怪,低聲向宋懷穀問道:“他們都是你的師兄嗎?怎麽都比你年輕呀!”


    話音剛落,那名胖子就象一陣風似的站在了穆塵麵前。


    他笑嘻嘻地看著穆塵說:“我們玄清弟子的排名,不論年齡,隻看入門的先後。”


    他話語間,一直看著穆塵,像是在看怪物一樣,實令穆塵感到不悅。


    忽然,胖子又說道:“你就是修煉了不到兩個月時間便達到初窺法生丹元境界的穆塵嗎?現在整座玄清觀都在議論你,我們都感到驚訝,所以特來看看你有什麽與眾不同之處,可是我看了半天,感覺你和我一樣,隻不過比我瘦了一點點而已。”


    這時,和穆塵年齡相仿的少年發出冷笑,開口道:“三師兄,這位穆塵怕是不止你比瘦一點點吧?”


    胖子轉頭瞧向他,厲聲道:“閉嘴六師弟!別以為你經常將吃的東西讓給我,我就不會揍你了!”


    少年冷哼了一聲,雖不再說話,卻露出滿臉的不屑。


    這三人都是雲陽真人的親傳弟子。


    胖子是三弟子楊成嶺,他天資超凡,十三歲便被雲陽真人收入門下,十六歲開始修煉,卻因懶散貪吃,至今已修煉近八年,才剛剛初窺“兩儀敕分”境界。


    與穆塵年齡相仿的少年是六弟子袁勝岩,本為富家子弟,十歲家道中落,被父親送至玄清觀做了雲陽真人的弟子。他十六歲開始修煉,資質還算不錯,至今未滿三年,早已達到了法生丹元貫通境界,正在初窺“兩儀敕分”之中。。


    另一位是雲陽真人的二弟子趙誌巔,他十六歲入門開始修煉,至今已近十二年,為人本分、資質平常,卻很用功,所以修為也已達“兩儀敕分”貫通境界,正在初窺“三陽聚頂”之中。。


    穆塵很羨慕他們,更表示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他們一樣,擁有更高級別的修為。


    袁勝岩冷冷迴應道:“師傅是不會再傳授你修煉法門的,若非是為救你性命,即使是初窺‘法生丹元’境界的修煉法門,也定不會傳授給你,因為你隻是一個記名弟子。在玄清觀中,記名弟子向來沒有資格修煉,隻能做一些誦經超度的事!”


    穆塵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楊成嶺憨笑著說道:“沒關係的,記名弟子也是可以成為入門弟子的,這事早有先例,而且五師弟當初不就是記名弟子嗎?他後來不但成了入門弟子,還做了我們的師弟,成了師傅的親傳弟子呢!”


    袁勝岩輕笑一下,說:“師兄你就隻記得吃,難道忘了師傅早在八年前就立下新的規矩,以後不再隨意收徒,即便是入門弟子也隻招收資質超凡之人,然後每隔十年才會從入門弟子之中選拔一位出眾者作為親傳弟子。穆塵雖然在兩個月內便達到初窺‘法生丹元’境界,但我看他的資質卻並非超凡,恐怕連做入門弟子的資格都沒有,你說他還有什麽機會?”


    楊成嶺臉上的笑容沒有了,但他看到穆塵一臉的失落,還是拍拍穆塵的肩頭,說了一些安慰的話,穆塵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他像是又一次跌入了懸崖,耳邊嗡嗡作響,腦中一片淩亂,髒腑也再度隱隱作痛起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誌巔這時說道:“穆塵還有傷在身,我們不能長時間打擾他,何況我們還得修煉,我們……這就走吧!”


    他們走了,宋懷穀還在。


    他看著失落的穆塵,幽幽道:“不要灰心,隻要活著,一切都有希望,我老人家會替你小子向師傅求情的,說不定我們以後就是師兄了。”


    穆塵又燃起了希望,現出了笑意。


    他多次向宋懷穀致謝,也多次叮囑宋懷穀一低要非常認真地向雲陽真人求情,最好多求幾次……


    宋懷穀也走了,幽靜的居處隻剩穆塵一人,他坐在樹蔭下默然望著碧空,再也不想動彈。


    炎炎夏日,涼風送爽,穆塵卻覺得冷。


    袁勝岩的話還在他耳邊迴響著……


    玄清觀聲名在外,立下的規矩怎能輕易更改?


    穆塵真希望宋懷穀的求情能有效果,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希望實在渺茫……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塵又看到一人緩緩走來。


    這人同樣身穿紫色道袍,年齡比穆塵略大,一邊走一邊看著周圍的環境,他顯然也是雲陽真人的親傳弟子。


    剛走進竹林,離穆塵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他便開口說道:“這裏環境真好,想不到少陽峰上也有這樣的幽靜之地。”


    穆塵望著他,隻覺他英俊的臉上充滿了親切和誠摯,不由生出好感。


    “你是……”


    穆塵剛一開口,那人便微笑著說道:“我叫韓近崖,你想必就是穆塵了。”


    穆塵點了點頭。


    韓近崖身形一動,便到穆塵近前,說:“你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初窺‘法生丹元’境界,令玄清觀上下無不感到敬佩,所以我才冒昧來訪,希望沒有打擾你。”


    穆塵忙擺了擺手,說:“怎麽會呢?你是雲陽真人的親傳弟子,我怕是想請都請不來呢!”


    韓近崖說:“不用請,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後一有空閑便來看你!”


    穆塵很高興,忙說:“好啊!我正愁沒有朋友呢!”


    韓近崖向穆塵伸出了手,說:“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朋友,穆塵在進入聽鬆書院以前有很多,他們都是兒時的玩伴,後來到了聽鬆書院,他便再也沒有了朋友,隻有鄙夷、欺辱他的先生和同窗。


    如今到了玄清觀,雖然常和宋懷穀在一起聊天說笑,無拘無束,但穆塵的心裏還是很尊敬宋懷穀的,他覺得宋懷穀像一個豁達的長輩。


    此刻,他想不到竟會有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朋友。


    穆塵當然高興,他緊緊握住韓近崖的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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