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綰吞了口唾沫。


    憑著她以前和各路異能者以及喪屍的對戰經驗,她明確地感覺到,眼前這位成國公絕非善茬。


    攤上這麽兇的爹啊……星崽真可憐。


    謝禦星依然端坐在輪椅上,語氣平淡,“國公爺看不到我的樣子麽,我該怎麽起身給您行禮?”


    謝天朗一雙濃眉擰緊。


    父子二人無聲地對峙片刻,謝天朗才轉向傅綰,“世子不能行禮,那你一雙腿好著,怎麽不動?”


    傅綰挑眉,她這是躺槍了?


    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占不到便宜,就來對著她這個兒媳婦作威作福——


    也太沒長輩的樣子了!


    傅綰微微一欠身,“見過成國公。”


    謝天朗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了。


    “夫——國公爺!”毛姨娘總算找到了插進來的機會,立即奔到謝天朗的腳邊,可醞釀了一腔的濃情,卻在看到謝天朗冰冷的眸子時退縮了一下。


    謝天朗一把將她推開,手搭上腰間的刀柄,粗著嗓子厲聲道:“我說過的話,你都當耳旁風,還敢知法犯法?”


    毛姨娘愣了愣,“妾身……沒有……啊!”


    她瞬間臉色煞白,連滾帶爬地衝到了篤行院門口,小心翼翼地扶著牆站在門邊,動作滑稽,差點把傅綰逗笑了。


    而謝禦星見縫插針地轉頭看她,解釋道:“國公爺先前交代過,若是毛氏再敢踏入篤行院一步,直接砍斷雙腿。”


    ……殘忍!


    所以成國公並沒有寵妾滅妻嗎,那為什麽謝禦星還會被毛姨娘和謝淵母子倆折騰得那麽慘。


    傅綰忽然想到一事,“既然如此,剛剛你就該把這條搬出來,讓她滾去外麵罰站啊。”


    “哦,”謝禦星語氣淡淡,“我也是才剛想起來。”


    於眉和羅兮兒簡直憋笑到內傷,恨不得現在告罪去屋裏躲起來狂笑一個時辰。


    世子爺這話,根本就是氣死人不償命!


    瞧瞧國公爺的臉,都氣得發青了!


    謝天朗迴頭看著旁若無人聊天的兒子兒媳,眸光微閃,片刻後道:“方才你祖母所說不無道理。傅氏在府中幽居四年,並無應酬經驗,理當請嬤嬤們精心調教,將來才好作為國公府的女眷獨當一麵。”


    謝禦星本想繼續接上幾句諷刺的話,可聽到最後一句,不禁有些意外。


    獨當一麵……是他想的那樣嗎?


    此言一出,別說毛姨娘傻眼,就連老太君都變了臉色,急忙道:“朗兒,你這是作甚?傅氏才隻是……”


    “娘,您年事已高,確實不適合再外出應酬。”謝天朗打斷了她的話,“冰冰去世多年,兒子無意續弦,陛下治軍時也提醒過,讓兒子多多放手給年輕人機會,到了家中,自然也是一樣。”


    老太君臉上青紅交替,這話句句都在理,可組合在一起,怎麽就聽著……那麽別扭呢?


    毛姨娘更是像被晴天霹靂擊中。


    還以為國公爺迴來是為她撐腰,想不到……竟然是提拔傅氏那個小賤人?


    那她這些年為了國公府嘔心瀝血,又算什麽?


    還沒等毛姨娘整理好心情,謝天朗側過臉,淡淡地道:“毛氏,你對世子的一片心意,爺已知曉。你既然有這份心思,想必也是願意放手,讓星兒媳婦接管國公府的罷。”


    毛姨娘:……


    她這張欠打的嘴!


    她整個人癱軟在地,淚眼朦朧地看著成國公,神態淒楚,“國公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妾身照做便是了。”


    “嗯。”謝天朗頷首,“你確有長遠眼光,傅氏的確該與娘家多多走動了。”


    說著話,他轉迴頭,看向傅綰的目光這一次帶上了濃重的壓迫性。


    但傅綰是誰?


    當年她麵前站著的可是當地一霸喪屍皇,都敢和戰友上去圍毆之,然後掏晶核。


    雖然到現在為止,這個便宜公公的表現令人意外,但傅綰也不懼,見招拆招好了。


    她露出淡笑,先行了個禮,“多謝成國公信任。其實,與傅家交好,即便姨娘不說,我也早有此意。”


    ……個屁。


    “隻是呢,剛剛姨娘幹了件比較尷尬的事情,我還在想,要怎麽向傅家解釋。”


    謝天朗瞧著這個巧笑倩兮的年輕女子,沒來由的,眼前隱約浮現了另一道身影。


    這個兒媳婦,當真是他給謝禦星聘迴來的那個?


    當年去風華村打聽的人隻聽說,這姑娘雖然出身鄉野,但有個學識淵博的外祖父,所以這小小村姑其實並不粗俗,反而算是知書達理,性格也很嫻靜。


    要不是因為打聽到這條情報,謝天朗也不會對傅家換新娘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眼前看到的這個……


    難道是關了那四年,性情大變了?


    那也明明是她自個兒關的自個兒,可別想賴到成國公府的頭上。


    謝天朗驀地意識到自己思緒飄遠了,當即迴神,輕咳一聲,“毛氏犯了何事?”


    傅綰朝著門邊走去。


    看到她嫋嫋婷婷地走近,毛姨娘沒來由的感到身上一寒,下意識地張嘴:“你,別過來……”


    話畢,卻見傅綰在她前麵的位置停下,扶起了地上一個神情鬼祟、渾身狼狽的丫鬟。


    傅綰挽著那“丫鬟”轉身,輕輕歎息一聲,“這是我二叔家的堂妹,就在剛剛,姨娘口口聲聲罵我這個妹妹沒教養,還將堂妹推倒在地。


    “我的印象裏,我……我爹,對我……奶奶,是非常孝敬的,而我……我奶奶又特別疼愛我二叔這個小兒子,所以我這個妹妹,肯定在我奶奶麵前很受寵。


    “毛姨娘這麽對我妹妹,到時候我奶奶我爹他們追究起來,那該怎麽辦才好?”ъimiioμ


    雖然第一次提這些人物有點別扭,但一迴生二迴熟,傅綰很快就說得順暢了。


    就當是王八念經吧。


    “什麽?你……你在胡說!”毛姨娘原本是半癱靠在門檻邊,這迴整個人都快直接成一團爛泥在地上攤開了。


    傅綰擔憂地看向身邊的“丫鬟”,“綺兒,來告訴國公爺你剛剛受的委屈,國公爺會為你做主的。”


    同時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國公爺砍人頭如切菜,你要敢當麵說你想勾引他兒子,頭七那天,我會去給你燒紙錢的。”


    傅綺:……


    為什麽,現在的情形和大伯母說的完全不一樣?!


    大伯母不是說,隻要能進到國公府裏,就有人接應她讓她和世子爺碰麵?


    結果,是她自己辛辛苦苦爬狗洞進來的……


    還有……還有那個殺人如麻的成國公……怎麽突然迴來了?


    而且這個成國公,似乎很喜歡傅綰這個小賤人?


    傅綺是有點迷糊,但僅限於反應比別人慢半拍,以及身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勇氣。


    她並不是一個真正的蠢貨。


    聽出傅綰語氣裏的威脅,傅綺幾乎快哭出來了,隻能低頭道:“我……我許久沒見大堂姐,就……想辦法喬裝打扮,進來想見姐姐一麵……結果,夫人,不,姨娘,就把我推倒在地了。”


    她張開雙手,掌心血漬斑斑,是剛剛在地上擦破的。


    傅綰眸光微動。


    瞧這丫頭的手,皮膚如此粗糙,和傅凝煙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看來這個傅綺在傅家也沒過什麽好日子啊。


    狗咬狗一嘴毛,自己鬥吧。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毛姨娘沒法再狡辯,隻向著謝天朗跪地求饒。


    謝天朗揮揮手,兩個衛兵過來將毛姨娘架走了。


    至於傅綺,現在根本不想再看到傅綰,也苦苦哀求著想迴家,同樣被謝天朗派兵送走了。


    偌大的篤行院,這下子全部安靜了下來。


    傅綰心中對於這位便宜公公的評分稍微提升了一些。


    這雷厲風行的手腕,看來謝禦星還是學走了不少的。


    謝天朗環視一圈,準備再說些訓誡的話,忽然抽了抽鼻子。


    “什麽味道?”


    眾人一怔。


    傅綰猛地迴神,瞬間如離弦之箭衝進了廚房!


    她鍋裏的菜,糊了啊啊啊!!!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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