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自家老父親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後,陳華清向花卿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轉頭急忙去往前麵的公堂。


    他一進公堂,孟永貴就嚷嚷起來:“賢婿,快,快給我鬆綁,這太遭罪了!”


    陳華清走過去,柳寬立即伸手一攔,皺眉道:“二表弟,你這是做什麽?”


    陳華清麵不改色心不跳,愁容滿麵地道:“表哥,事發突然,我娘突然暈倒了,大夫也不知什麽時候來,我爹滿心都牽掛著她,這案子隻怕今天審不了了。


    “再說了,我嶽父這麽多年行得端走得正,就算有什麽事,他也不會跑的。待我娘病情穩定了,咱們再來把這案子審明白,如何?”


    見柳寬神色不虞,陳華清又遞過去一個荷包,歎氣道:“我知道,這新年第一天就讓你們出勤幹活,實在是難為你們了。這點心意先拿著,算是我給表哥和嫂子賠不是,拿迴去和眾弟兄分著買點酒喝,暖暖身子吧。”


    柳寬掂量了一下荷包的分量,心中的不滿才算消散了,嘟噥道:“大過年的還不讓人安生……姨父可真是老糊塗了……”


    他將荷包揣好,伸手一招,其餘幾個衙役也就跟著他走了。


    陳華清輕蔑一笑,果然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隨隨便便就糊弄過去了!:筆瞇樓


    “陳華清,我女兒怎樣了?”孟永貴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陳華清的思緒。


    他連忙給嶽父鬆了綁,輕笑道:“她沒事,等把廖家人解決了,她就出來和咱們會合。”


    “廖家人?他們怎麽會在衙門裏?我說怎麽今兒才開賣就出事,呸,真他奶奶的晦氣!”孟永貴瞪大眼睛,氣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陳華清眸中泛起陰沉。


    “嶽父,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帶著大嫂先出衙門,去後麵巷子,那兒有一輛由兩匹白馬拉的馬車,嶽母、大哥、二哥一家都在車上了。


    “咱們一不做二不休,趁這個時候先去京城得了,等我們兩口子善完後,馬上就帶著孩子跟你們會合。”


    想到將來在京城裏的美好生活,孟永貴連連點頭,拍了拍陳華清的肩膀,“小子有前途,我女兒沒嫁錯你!”


    “好了不用多說了,快些走吧。”陳華清催促著。


    目送二人離去後,陳華清這才忍著心中的懼怕,急急忙忙地往後院跑,心裏忍不住罵著多管閑事的謝禦星夫婦。


    成國公府的這個世子究竟是什麽毛病,就這麽喜歡插手別人家的事?


    要不是他們把廖家人突然送來,他至於這麽手忙腳亂地製定臨時計劃嗎?


    按照剛剛的計劃,花卿將廖家人安排到了一個偏僻的院子,等他和小小安全撤離之後,就有人將廖家人全部滅口!


    陳華清眸中閃過狠色,跑迴剛剛的耳房旁邊,輕聲喚道:“小小,大師得手了嗎?咱們可以撤離了。”


    屋內靜謐片刻,才傳出孟氏輕柔的聲音:“二郎,你……你先進來,陪我把屋裏收拾……收拾一下。”


    若此刻陳華清沒有心煩意亂,他一定能聽出,自己妻子平靜的聲音裏蘊藏著怎樣的顫抖。


    “好。”陳華清不疑有他,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迎麵又是一陣他已經非常熟悉的香氣。


    不好!


    他連忙捂住口鼻,可為時已晚,已經吸入了不少。


    而更令他驚恐的是,在昏過去之前,他看到了自己父母又是痛心又是憤恨的表情……


    ·


    “嘩——”


    正月天的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陳華清瞬間被凍醒。


    他打了個噴嚏,迅速環視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捆住,跪在公堂下。


    而在他的身邊……


    他的妻子,他的嶽父一家,花卿,廖大爺一家人,甚至還有幾個他布置好的護院和衙役,都跪在他的附近。


    陳華清難忍心頭驚悸,眼角餘光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大驚失色。


    竟然……竟然連大師都被抓了?


    他的老父親何時這等英明,竟敢以身犯險布下這麽大的局?


    “案犯——陳華清!不要再東張西望!”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隻是,溫情已經不再,唯餘威嚴和憤怒。


    陳華清癱軟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看上首的父親。


    不過,他如果抬起頭就會發現,此時坐在堂上審案的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一個曾在疏梁縣衙一展威風的年輕人。


    烏子麟看著眼前的卷宗,著實有些頭大。


    他臨走的時候,真不該一時心軟,給傅綰留了一隻他私人的信鴿!


    大年三十,他才剛迴到滸州凳子還沒坐熱,就收到了一封來自謝禦星的緊急傳書,言之鑿鑿的要幫他抓捕一名禰疆餘孽,再立大功,但要他帶些人馬趕來。


    看著信,烏子麟差點沒吐血。


    這兩口子就不能在他走之前就說這事嗎?


    他多想在溫暖的衛所裏過完這六天的休沐……


    不,他不想!


    他隻想建功立業,早些調迴京城光宗耀祖!


    烏子麟就這麽說服了自己。


    而讓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召集人馬並非一件難事。


    跟他在平雲莊吃過飯的兩個親兵,已經被傅綰的廚藝徹底俘虜!


    靠著他們的洗腦式宣傳,再加上帶迴來的那些臘肉鹵肉現身說法,他手下的一堆親兵都表示願意跟著他去疏梁縣打打秋風,哦不,去幫忙抓人。


    於是乎,他就這麽坐在了公堂之上,代替不得不避嫌的知縣老爺審這幾個連環案。


    烏子麟忍住肚子裏的怨氣,看向坐在原告席位上的謝禦星和傅綰,“原告,你們指控說,福來酒樓偷竊你們的獨家鹵肉秘方,可是這樣?”


    “正是。有陳家老夫人為證。”傅綰點頭。


    旁邊,紀氏顫巍巍地站起來,躬身道:“迴千戶大人的話,世子妃所言無誤。世子妃曾贈老婦配方一張,老婦小心地收藏起來,誰都沒有見過,隻有翌日二兒媳孟氏自告奮勇幫忙整理房間,這才進去過。”


    她聲音裏充滿了羞愧,甚至還有些哽咽。


    “後來……後來老婦就發現,櫃子被人動過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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