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麻煩你了。”


    臨近告別,寧軒轅雙手負後,朝秦秋點頭笑道。


    秦秋深吸一口氣。


    她發現,不知何時,蘇杭的天氣,已經這麽冷了。


    熱氣散出,立馬就霧化。


    “不客氣的。”


    秦秋左手握緊脫下的口罩,突然異想天開道,“我們現在可是情侶,此刻告別,你不應該有所表示嗎?”


    “什麽?”


    寧軒轅眸光眨動,略顯茫然。


    他是一個正統的男人,從少年時入伍,到今朝今日。


    性格向來一板一眼。


    類似秦秋這種古靈精怪,一會兒就冒出一個稀奇想法的姑娘,大部分情況下,很難招架得住。


    秦秋咯咯淺笑,“我要一個晚安。”


    “晚安。”寧軒轅滿足條件。


    “笨死了你。”


    秦秋猛然探出腦袋,指了指自己逛街的眉心,“懂了沒?”


    寧軒轅,“……”


    他真不懂。


    秦秋氣得原地跺腳,沉默數秒,她站在台階上,並高高踮起腳尖,在寧軒轅的額頭,留下一道吻。


    寧軒轅恍然大悟。


    “晚安。”


    秦秋迅速轉身,逃也是的,消失眼前。


    寧軒轅攤開中指,細細撫摸著額頭,似有暗香殘留。


    翌日,清晨。


    寧軒轅習慣性換上白色運動裝,然後圍繞紫荊花大學,一路慢跑。


    原本心境祥寧。


    不知何故。


    突然變得越來越躁動起來,這與以往的他,大相徑庭。


    “唿。”


    原地止步,環顧一眼秋霜遍地的校園,寧軒轅嚐試著抽煙放鬆心神,可,心情還是那般沉悶。


    昨夜,義父和義母,已經趕去了曹家。


    按照約定,今天上午九點的婚禮,他將會作為曹諾的唯一兄長,出席這場婚禮。


    但,冥冥之中,又覺得不太合適。


    突如其來的念頭,打斷了後麵既定的計劃。


    這些年,他與諾丫頭的關係,漸行漸遠。


    從返迴蘇杭,到現在,差不多兩個月時間了,那個從小護著長大的丫頭片子,卻再也沒叫自己一聲哥。


    也許。


    自當初,曹真異想天開的撮合他們成為一對時,就注定了,兩人已然分道揚鑣。


    在寧軒轅的眼裏,曹諾永遠是妹妹。


    而,在曹諾眼裏,寧軒轅相信,她對自己,也沒有半點情愛,更多的是,曾經朝夕相伴中產生的親情。


    奈何。


    那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小小驕傲,讓她不得不保持,與他形同陌路的距離。


    隔閡若是產生。


    很難化解。


    ……


    今天,吳家的這場婚禮,注定規模浩大。


    縱然比不上那些本土豪門,可,小富小貴的吳家,背後畢竟站著一批達官顯貴。


    這次吳嶽成婚。


    吳家來了不少穿金戴銀,地位不俗的親戚,談吐或許算不上什麽儒雅,謙和。


    但,錢是真有幾個。


    三言兩句,張嘴不是我今年做生意賺了幾百萬。


    就是他他他,認識了某個大佬,爭取明年,能夠一鼓作氣,乘風而起。


    曹真和韓翠。


    作為曹諾的生母,自然坐在第一排位置,老兩口性格淳樸,又不是那種喜歡炫耀的人,故此,從頭至尾,都沒怎麽插話。


    “哎呦,二位就是小諾的父母吧?”


    正當其時,一道尖利的笑聲,讓保持沉默的曹真和韓翠,頓時成為焦點。


    “我,我是。”韓翠點頭,客客氣氣道。


    “這城市不比農村,二位,這幾天過的還習慣吧?”


    吳珊拉開靠前的椅子,坐下之後,抬起右手,故作炫耀得擺弄著手指上的幾枚鑽戒。


    韓翠捧起一杯茶,邊喝邊道,“還行的。”


    吳珊仰起頭,環顧兩圈,忽然好奇道,“你們家親戚呐?沒來,還是沒有?怎麽瞅著,都是一群過慣鄉下生活的泥腿子?”


    明嘲暗諷。


    醉翁之意不在酒。


    韓翠還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一時間難以招架。


    吳珊瞅準機會,喋喋不休道,“哎呀,你們家小諾命好,被咱家嶽嶽看上了,否則,這輩子都未必能走出農村。”


    “指不定就找個莊稼漢,天天麵朝黃土背朝天。”


    說到這裏,吳珊故意揮揮手,似乎很嫌棄,自己口中構想的那種畫麵。


    “年輕人的感情我們不摻和,小嶽和諾丫頭走到一起,也是他們互相認可的結果。”韓翠說道。


    吳珊不屑一笑,話鋒陡轉,“我說你們二老,有事沒事多管管小諾,什麽樣的家庭啊,還奢望佩戴三五萬的結婚鑽戒。”


    “怎麽結婚不是結?最後買了款一萬的,還衝我耍小脾氣了,我是長輩,懶得和她一般見識。”


    曹真橫眉冷豎,心有怒意。


    吳珊察言觀色,明著嘲諷了一遍曹諾不識大體,沒有家教之後,迅速岔開話題,“農村人沒見過世麵,小諾昨天那個表現,我也能理解。”


    “以後,記著多管教管教,我們吳家是娶媳婦,不是娶祖宗。”


    啪!


    曹真火冒三丈,巴掌落下,振聾發聵,“你在嘰嘰歪歪什麽?有你這種尖酸刻薄的長輩?”


    吳珊,“……”


    萬幸一對新人,及時登場,從而讓這場一觸即發的矛盾,繼續上演。


    吳珊切了兩聲,轉過頭,望向舞台中心的新人。


    一身大紅婚裝的曹諾,第一時間尋找自己的父母,確定後,嘴角立即噙起一抹羞澀的笑容。


    韓翠頻頻點頭,險些喜極而泣。


    曹真也壓下心中怒火,朝曹諾投去了一道鼓勵的眼神。


    曹諾舉目張望,順著父母的位置,一連尋找了兩三遍之後,突然黯然垂下,滿心失落。


    原來,你真得不會來。


    小時候,那個明明最護著自己的莽撞少年,心裏,再也放不下她這個妹妹的位置了。


    談不上怨恨。


    隻是,覺得愧疚和可惜。


    一輛本該前往吳家婚禮現場的商務車,途徑安和橋的時候,直接叫停。


    寧軒轅略顯疲態得揉揉臉頰,開口道,“帶煙沒?”


    袁術自副駕駛位置,遞上一包煙。


    寧軒轅推開車門,臨走前,吩咐道,“你去和蘭徹的總監交涉,務必在婚禮開場前,將星辰之戀,交由諾丫頭。”


    袁術愣了愣,然後情緒無比複雜,“將軍,您這是決定不參加了嗎?”


    此時的他。


    一身軍裝,光芒璀璨。


    兩側肩頭的金星,更是散發著神性光澤,縱觀國祚建立至今,那些位極巔峰,戰功彪炳的權臣,哪個有他這般風采絕世?


    寧軒轅背對袁術,擺了擺手,態度堅決。


    袁術無奈,驅車離開。


    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


    自十六歲參軍,走過最艱難的歲月,熬過最孤苦的階段,曆經生或死,嚐盡人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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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朝今日。


    終能衣錦還鄉,王者歸來。


    可惜,他最希望第一時間迴鄉之後見到的兩個人,最希望能與之分享喜悅和榮耀的兩個人。


    一個,死了。


    一個,形同陌路。


    秋風蕭瑟,安和橋猶在。


    故景猶在。


    但,有些東西,卻不在了。


    寧軒轅脫下頭頂的軍帽,夾在腰間,望著漫天卷動的楓葉,淒然一笑,滿心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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