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河口中說著:“奇怪,你脈象和緩從容,不浮不沉,觀去並無異常。”


    早前在岸邊見到李嬋娟發病,袁河以為是中毒所致,此時查看過後他才得知,這女童是中了一種極其歹毒的邪術。


    那宏願寺是修真道場,寺內弟子都是修士,一旁的白芷蘭已經煉至金丹期,以李嬋娟的年紀,也該入了門庭。


    但讓袁河奇怪的是,她體內並沒有真氣流動,也可能是被邪術吞噬,導致了她的凡胎俗骨之相,單憑她自己,絕對抵禦不了邪術侵害,這顯然與露水紅魚有關。


    袁河僅僅搭脈了片刻,已經捕捉到紅魚蹤跡,有高人把紅魚封印在李嬋娟的經脈內,演化魚軀遊走血脈,似在吞噬邪術產生的咒力,但並不怎麽成功,魚軀的靈性已經被咒力破壞,甚至感應不到袁河滲入的一縷真氣。


    這邪術來曆,袁河暫時甄別不出來。


    “我就說了,大師瞧不好我,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李嬋娟中咒時久,臉上並無沮喪,笑道:“宏願寺立派年長,不少弟子的祖居就在這條清珠河的兩岸,師姐本想帶我去借宿,但我執意夜遊,今晚恐怕要在河上過夜,大師若不習慣,等會兒到了梅山渡口,停歇也無不可。”


    袁河迴道:“貧僧獨自遊行天下,曆來風餐露宿,在哪裏都能湊合,也能習慣,小施主不必遷就貧僧。”


    “既然大師這般說,那咱們就在乘船直入永安城下了。”李嬋娟仰頭望天,皎月已經高懸。


    今晚恰逢繁星密布,夜景唯美,她出行是為遊玩,心情本該舒暢,可是看了一會兒,忽又垂下頭,落寞的喃喃自語:“都說月圓時分,一家子應該團聚,但爹爹與娘親一走三年,杳無音信,我都快忘記他們的模樣了。”


    白芷蘭聽她感傷,急忙安撫:“他們去尋找救你的良藥,一旦找著,肯定會迴來。”


    她卻說:“可我隻想他們陪在我身邊,能陪一天是一天……”


    聲音漸入輕微,倦意襲上來,她未能忍住,眼睛一閉,就此熟睡了過去。


    她一睡,船上也沒了吵鬧聲。


    白芷蘭孤自抱著李嬋娟閉目眼神,那擺渡老漢怕吵醒李嬋娟,引來責罵,別說開口,他連劃船槳都小心翼翼。


    袁河卻沒有閑著,他問白芷蘭:“敢問白施主,李小施主的父母去尋什麽良藥了?貧僧遊行時途徑許多山川大野,識得不少奇珍草藥,興許能幫上忙。”


    “你眼力有限,見不到靈物,你所知奇草對嬋兒不會有用的。”白芷蘭並未給予冷臉,她並不是那種自命不凡的修士,往常也從不看重仙凡界限,因她當年也是一介凡女,遭災時遇上李嬋娟的父母,幸運被收入門下。


    她又說:“但你這般熱心,告訴你也無妨,要救嬋兒,須得找到‘雷元通氣芝’,這種東西天生就有靈性,你可知何為靈?能像妖怪一樣化身人軀,你說你行走天下,見多識廣,可曾見過妖怪嗎?”m.Ъimilou


    袁河就是一頭妖怪,氣息卻徹底掩藏,以致白芷蘭沒有對他產生絲毫懷疑,隻當他是一介頗有慧根的凡僧,壓根沒有往修士上聯想。


    當然白芷蘭也清楚,那些修為遠超她的老前輩,假如遮掩住氣息,她照樣看不穿虛實,但老前輩沒有必要如此偽裝,殺她的話,可以直接擒拿,她沒有絲毫招架之力,根本不用同船相渡,再廢這麽多閑話。


    “貧僧在貝葉島聽聞過妖怪傳說,也知這世間有超凡仙士。”袁河隨意迴著話:“李小施主的父母敢去尋找成精的藥草,想必是得道仙人了罷。”


    一邊去問袁芝:“露水紅魚與雷元槌聯合使用,除了‘驚蟄雷音’,還有其它神通嗎?”


    袁芝傳音道:“須把紅魚拿到手,等小婢研究後才能搞清楚!老爺,既然紅魚在這小姑娘身上,直接取出來就是,何必與她們廢話?”


    袁河不會這麽做:“紅魚被宏願寺的大和尚封印在她體內,隻要動一動紅魚,就會被那些和尚感應到,我不能打草驚蛇,再說這女娃有可能是李敬之與白弗的閨女。”


    “閨女?”袁芝生來就無父無母,不理解血脈親情,哼道:“小婢記得,當年巴髯老道去無花宮尋寶,與老爺你碰見,就是因為李敬之與白弗受了重傷,如今與他們倆重逢,這怎麽連閨女也受傷了,他們一家是不是專門等著老爺你來救啊?”


    她認為很稀奇,也覺得李敬之與白弗太沒用,每次遇上老爺,都要找老爺來救命。


    袁河暗笑一聲,這一家人確實有點倒黴了。


    他殊不知,李嬋娟正是因為他才中了致命咒術。


    那白芷蘭感應不到傳音波動,仍在閑逸的自說自話:“算不上仙人,隻是求仙者!和尚,你實話對我講,你不遠萬裏從貝葉島趕來這裏,口口聲聲是要去永安城的金禪寺求取真經,你到底是拜佛呢,還是想求長生法門?”


    袁河模淩兩可:“隻要拜到真佛,亦可見長生。”


    白芷蘭搖了搖頭:“此言頗有些圓滑,沒有正麵迴應我的問題,但嬋兒既然應承了你,等從永安城迴來,你想跟著我們前往宏願寺朝佛,我不會反對!那金禪寺裏淨是一些愚魯和尚,念的也是凡法俗經,宏願寺裏卻有真經與真佛,不過你能不能拜入寺門,全看你慧根夠不夠,我隻引薦,不會給你說情……”


    她講到這裏,岸邊忽起一陣梵音,念了幾聲佛咒,又傳來一陣郎朗男音:“金禪淨俗經,宏願有真佛?女施主,你不辨是非詆毀我寺清譽,不怕業報降身嗎?”


    此時小船已經行至梅山渡口,這附近的山林已經增多,男音是從東岸傳來,白芷蘭已經捕捉到聲音源頭,心知對方修為強不了她多少,但李嬋娟在側,她不想招惹麻煩,拱手作了個揖:“小女子口無遮攔,確實不該非議外派佛法,還望大師見諒。”


    “見諒?”那男音淡然一笑:“區區幾句言語,老衲不會放在心上,但宏願門徒不是第一次冒犯金禪佛院,你即說金禪無真經,老衲說不得就要請你走一趟,在我佛跟前仔細看一看。”


    這是不想善罷甘休了。


    白芷蘭覺得很奇怪,她隻不過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這不速之客為什麽依依不饒?難道不是為了她而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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