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海風,袁河注目遠眺。


    自他穿越這一方世界,就在聽聞有關大海的傳說。


    兇獸翻浪弄潮,水下秩序混亂,海災又突起頻發,阻隔了遠行航線。


    但他隻聞滔滔兇名,並未親眼所見,今次揚帆啟航,終得一窺海中真容。


    初看時,海景與他前世所曆大致相類,水質湛藍,波濤席卷,營造一股波瀾壯闊的浩瀚之勢,卻並不夠全麵。


    海水就在船下,海獸尚無影蹤。


    正想著,忽聽一股雄沉吼聲擴散入耳,震顫四方,綿延不絕,即使袁河天賦靈耳神通,卻不能捕捉吼聲源頭,因為無論他從哪個方向探聽,都有音源傳來,方圓幾百裏的海域皆在覆蓋範圍。


    音波驟起一刻,即掀動了衝天海嘯,船體遭了波及,瞬時劇烈晃動。


    “起船!升空!”


    花堂是領航員,聽見吼聲,便已預判出即將爆發的災禍,催促嶽真珠驅使船體,浮空飛行。


    這艘海船是采用一頭龜族妖王遺骸煉製而成,外相仍是殼狀,內裏開辟有洞府,也布置有水空航行的法陣,嶽真珠負責陣法運轉,她見花堂一臉凝重,自是不敢怠慢。


    她翻手托出一杆陣旗,手腕一抖,海船已然騰水而起,直入高空雲層。


    此時俯瞰海麵,她神態陡然生變,止不住脫口驚叫:“那就是海怪嗎?體格也太是龐大了,它到底是如何誕生出來的?”


    袁河也在伸著腦袋,從龜背夾板的邊緣向下眺望,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問題不僅是它們的起源,東洲同道都說它們無情無欲,無恩無仇,無思無念,隻知在海中遊蕩,但類似這樣的巨軀,早已超過生靈界限,即使妖族修成真靈之軀,也難比它們百之一,為什麽會沒有靈智?”


    隻見那海嘯當中,一座黑糊糊的錐狀鱗骨探出海麵,宛如萬丈山巒,攜著巨瀑般的水流巍峨升空,升至一半,左右各起兩座‘錐山’,一大四小,連成一排。


    這其實是海獸背部生長的棘刺,但是形體過於龐廣,從而有了山峰的形狀。


    隨著海獸持續上浮,它那一望無際的背部也映入袁河的眼線,足足橫亙了幾百裏的海域,‘山底’下麵皆是坑坑窪窪的湖波,真如一座突然浮現的狹長島嶼。


    若是袁河現在降落在島麵,他絕對不會有站立獸體的感覺,那就是一片陸地。


    即使從高空俯瞰,袁河也隻能打量它的整體輪廓,卻是窺視不了它的真容,它頭顱與尾巴全部藏埋在海中,延伸了不知多少裏的距離。


    花堂卻見怪不怪:“海邊這些兇獸,不過是小崽子而已,等我們航行幾年歲月,到了那些不知名的深海之淵,有時相隔千裏遠,就能被那些古老巨獸的唿吸給籠罩,不等探測它們的方位,就要被一口吞進獸嘴裏。”


    他這麽一說,嶽真珠頗有些不寒而栗:“隔著千裏就能掠食?兇險這般大,花大哥你當年是怎麽遊到東洲來的?”


    花堂聳聳肩:“一半小心,一半運氣。”


    他介紹道:“你別看它們軀體旁廣,卻不會施展法術,而且腦袋有問題,像是瞎了一樣,根本感應不到我們這些遊海的修士,之所以存在危險,那完全是它們本能遊蕩或者掠食時,形成的海中風暴波及了我們!”


    袁河一聽,旋即問他:“半點法術也不會使嗎,那殺它們難不難?”


    花堂苦歎:“難比登天!它們雖不懂法,但根腳奇異,皮糙肉厚,法寶打上去,幾乎沒有痕跡,打上一個月,興許能穿透它們鱗甲,可有這點時間,它們隨便翻個身子,張張嘴,就能把法寶吃掉!”


    類似這等無邊無際的巨獸,修士都會下意識心怯,逃跑都來不及,誰會去觸黴頭?


    “關鍵獵殺它們毫無用處,塊頭大是大,身上卻沒有寶貝。”花堂閱曆極廣,畢竟身臨其境過,當年他從老家離開時,也收集了無數有關兇獸的資料,一並給袁河與嶽真珠普及。


    他又說:“封真遺地島嶼眾多,曾有一批駐島修士專門獵殺這些海怪,但他們費盡千辛萬難,所得的收獲還不如殺掉一頭妖師,海怪體內不含內丹,軀體不存在價值,它們就仿佛是妖族尚未渡劫開靈的小孩兒,瘋漲體格後形成的怪物。”


    袁河緩緩點頭,似有所悟。


    他獲悉有東洲與三聖洲被施法封鎮的隱秘,這一方天地是中了‘無象仙法’,無象可是與猿族有關的。


    所以分析海怪的來曆,袁河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推測,它們有可能是被聚真廣騰,當然有可能保留了原始模樣,隻是袁河這一批生靈被解真入微,因此才有了這麽大的差異。


    他與花堂說到這裏,那頭棘刺兇獸忽然從海中抬起了山巒似的頭顱,形如海鯊,獠牙森森,更顯猙獰,脖頸下方長有兩根粗壯獸肢。


    猶如蛙跳一般,它朝前猛撲一下,這股兇暴力道,直把海水濺上了十幾裏的高度。


    入水後,它翻了身,漸漸沉沒於海底。


    袁河見識過萬千根腳,但對它的形態卻無比陌生,應該並不是妖族。


    “血脈呢?它們的獸血與妖相類嗎?”


    “大不一樣,它們的血液並不是殷紅之態,五顏六色什麽都有。”花堂手指海麵水波:“這個大家夥叫山棘獸,它軀體就是一堆鐵疙瘩,血是黑的,臭不可聞,能把咱妖族的小嘍囉給熏暈,但並不蘊含靈氣!”


    袁河心想血有異色,那就是異族無疑了:“你能叫出它的名字,想必在封真遺地的外海也出現過,這是不是說明它族類眾多?那它有沒有首領,首領也像它一樣低智無神通嗎?”


    花堂給了肯定答複:“它確實有首領,海中的每一種怪物都存在一頭母怪,可以繁衍幼崽,但這些母怪從不靠近陸地,隻在深海棲息,而且身軀過於旁廣,誰也不曾見過真麵目,此行咱們前往封真遺地,如果沒有遇上母怪,那就算萬事大吉!”


    他渡海到東洲,就不曾遇到母怪,至於小崽子,看上去嚇人無比,但隻要在航行中足夠謹慎,不疏忽大意,提前預警環境,那是完全可以避開的。


    嶽真珠忙問:“假如遇上母怪呢?”


    花堂給不出答案:“我不曾經曆過,東洲與封真遺地也沒有它們的傳聞,因為見過它們的修士,統統進了它們的肚子裏。”


    袁河卻想,也不知東遊翅能不能從這些母怪的腹中遁移出來?


    當然他隻是好奇,卻是真心不願意嚐試。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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