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河參悟摘星卦多年,早已使的爐火純青。


    這種卦術屬於猿族獨門,絕非變換一下手勢就能煉成。


    每一記掌卦都暗藏五行相生的次數,卦卦周天相連,緊密相扣,稍有一點錯誤,卦力就釋放不出來。


    猿血也極為關鍵,即算外族搶了卦術,融會貫通,但是以異血運轉掌卦,卻凝結不了‘吸星鬥雲’與‘東朝紫氣’,自然也驅使不動落星鍾與東遊翅。


    所謂道統真傳,僅僅根腳這一關,就把無數的天資修者攔截於門庭之外。


    袁河這一副猿軀,稱的上得天獨厚。


    他早已積累摘星卦的心得,今次再修東遊卦,一氣嗬成,期間未受絲毫阻礙。


    但是行功雖然順利,想要取出東遊翅卻並不容易。


    “聚!”


    他運轉東遊卦與東朝紫氣,單臂伸起,五指虛抓,前方的紫霧頓有感應,開始繞空翻滾,漸成翅型。


    隨著他不斷施法,氣翅慢慢凝實,很快就浮現了本尊。


    通體生紫,宛如鷹翼,翼上套著銀色環影,這是漫天霜環的環力烙印,霜環界不崩塌,烙印不會消失,紫翼也要永久被困。


    袁河細細打量,發現翎羽上布滿裂痕,昔年漫天霜環曾給了它極重創傷,至今都沒有恢複。


    但隻要保留一絲真靈不滅,它就仍有神威。


    許是被鎮壓了太久,它也在渴望著逃離,一見東朝紫氣在袁河頭頂升騰而出,雙翅忽一煽動,牽引了袁河的目光。


    它重潰為紫氣,翻滾變幻,映出一幕紫猿練功的卦相。


    ‘它是在傳功!’


    袁河對猿族卦相極為熟悉,一眼瞧出來曆,它所傳授,正是驅使東遊翅的掌卦神通。


    當年袁河在落星鍾內觀摩星圖,共演化了七副星卦,每一副代表了一式驅鍾神通,這些神通各不相屬,由此也可以看出,落星鍾的主人摘星始祖善於鑽研與自悟,在道法上自成一家,走的是森羅萬象,無所不包。


    且落星鍾的傳功講究循序漸進,修為達不到一定程度,便得不到星卦傳承。


    東遊翅大不一樣,這位寶貝反其道而行之,一口氣把翅中遊卦盡數傳授,讓袁河繼承的徹徹底底。


    但神通過於單調了,除了飛,還是飛。


    這一套遊卦名為《氣衝九霄》。


    東遊翅先天領悟九霄遁術,一霄之力,可遁一重天。


    至於一重天有多遠,袁河猜測是萬裏之遙,蜂巢曾說它‘扶搖一遁九萬裏’,想必是九霄之力施法的結果。


    袁河把掌卦認認真真觀摩一遍,領悟起來並不困難,但真正施法卻存在超高的難度。


    單單一霄遁術,就必須渡過妖王劫才能施展,假如肉身淬煉的不夠堅固,起飛容易,下場卻是直接在遁移中碎體。


    以袁河現在的修為,他最多借助東遊翅瞬移百十裏,這點距離根本躲不開星堯子的追蹤,他必須先行提升妖道修為,至少要在霜環界渡過脫殼雷劫,等猿軀有妖師的強度,馬馬虎虎可以完成千裏瞬遁,到時跑起來才有自保餘地。


    其實以星堯子的修為,瞬移千裏,照樣要被抓住。


    但東遊翅這件伴生寶,根腳得天造化,須知《氣衝九霄》的核心是‘氣’,跳出了五行遁術之外,它的一身紫氣,上天入地,遁水穿林,哪裏都能跑,除非前方有誰設置相克的屏障,否則攔截不了它。


    這才是袁河最看重的價值。


    可惜它被鎮壓了,縱然袁河想把它煉入肉身,讓它常駐於身後,也得先把它救出來才行。


    等傳功結束,袁河側了側頭,對一旁的蜂巢說:


    “我曾被落星鍾傳授《三象六臂》的東遊臂法,專為驅使東遊翅,其中有一式氣轉法移的神通,能夠移形換位,但這神通使出來,我要和東遊翅來一個對調,它倒是能脫困,我卻再難出來!”


    就像昔年東遊翅營救歲杏一樣,歲杏破環而出,東遊翅卻失陷其中。


    “這神通不能使,你是否有法子?”他問蜂巢。


    蜂巢顫鳴一會兒,忽然遁空飛走,來到七十二座法像間,懸停在一頭飛猿腳下。


    袁河尾隨過去,打望這座法像,它根腳是紫猿,背部長有雙翅:“它該是東遊始祖的後裔,莫非辦法在它身上?”


    蜂巢未應,緩緩飛高,在此像的雙翅處停滯,忽地滑空前衝,狠狠撞擊翅外的堅冰。


    但它僅僅依靠一股蠻力,撞了半晌卻是毫無效果。


    袁河這才攔住它:“讓我試一試!”


    他沒有使用本命之寶,而是把流川四修的祖戒驅使起來,在冰層上輕輕一觸,漸有融化之態,法像雙翅的原始模樣也顯露而出。


    他注目一看,發現另有玄機。


    左翅上雕刻著一種古怪符號,應該是古老的猿庭道文,右翅上封印了幾幅陣紋圖案。


    袁河不解其意,這法陣是做什麽用的?


    正欲找蜂巢詢問,忽然感應到蜂巢正在破解道文符號,一字字傳遞給他。


    待他聽完之後,又轉去相鄰的石像,破開冰層一看,像上封印有相似的陣文。


    這七十二座石像,儼然就是一座大型法陣。


    “怪不得石像沒有被霜力摧毀,原來它們是鎮守東遊道場的陣衛,早在道場開辟之初,已經與這一方天地煉融一體!自然也與霜環界融合為一了!”


    袁河抱著雙臂,自言自語:“這七十二像至關重要!不止能救出東遊翅,還能摧毀道場,拖著漫天霜環的本體歸墟!”


    九目神燈已經徹底被抹殺,但漫天霜環僅僅是真靈隕亡,這寶貝的本體仍舊健在,演化為‘霜環界’融合了東遊道場,並以界力鎮禁了東遊翅。


    當年遊霜舍身,它本該自毀本體,拖著歲杏、蜂巢一塊崩滅,可它顯然是有了畏懼之心,留著本體以待重生,它的盤算是讓蠻族找到它,誰知摘星始祖與驚雷始祖聯手保全了蜉壽桃與一座樂山,並把它封印在樂山當中,讓它永久隱遁。


    雖說九目神燈找到了蜉壽桃與樂山,但是為了哺育蠻族,沒有選擇殺死蜉壽桃,壽桃不死,樂山不會崩,樂山不崩,霜環界不會顯,於是兩件蠻寶錯過了重逢機會。


    幾年前的滅真天廊大戰,九目神燈發狠拖著蜉壽桃玉石俱焚,卻又被落星鍾保了下來。


    這棵桃樹還真是不虛其名,壽與天齊,兩場滅世大戰都沒有死成,在那遙遠的洪荒紀時代,它極可能還經曆過類似大劫,卻始終長命長青。


    但桃樹紮根的那座樂山,卻是崩了,由此才導致霜環界重新現世。


    星堯子曾言:‘樂山崩,東遊出’,也是指明了這件事。


    五樂山共有五座道峰,一峰隨著歲杏崩塌,另一峰隨著壽桃破碎,還有三峰也不知道在哪裏。


    袁河並沒有細想,他現在的心思全在東遊翅身上。


    七十二座陣衛法像能夠為他所用。


    但他對陣法一道涉獵不深,忽然想起金魚水茗姬擅長穩固結界,陣法造詣應該不低,便把彼岸屋取出,召水茗姬出屋。


    “這些石像是一套法陣,每一像都是一個陣位,並能幹擾這一方結界的運轉!”


    袁河指向東遊翅:“那扇翅膀被銀環給鎖住,必須助它破環而出!如果啟動石像陣的自毀,銀環頃刻就崩,救出翅膀易如反掌,但這樣一來,結界也會隨之坍塌,我們都要葬生於此地!


    你精通法陣,我現在傳你驅使石像的法門,等你掌握以後,給我找出穩固結界的辦法!”


    水茗姬不由朝天仰望:“老爺,這一方結界如此廣闊,若是坍塌了,想要穩固談何容易?奴婢自幼研究陣道,但修為有限,驅使不了這等大陣,怕是會壞了你的大事。”


    “無妨的,你先行研修!”袁河說:“並不需要你穩固太久,能穩固片刻功夫就已足夠!”


    袁河已經做好盤算,先在霜環界閉關渡劫,給驅使東遊翅做準備。


    爾後尋找鬼門關與思鄉台,靜待釋心顏與袁小青尋覓到此。


    這期間足夠水茗姬找到穩固結界的辦法,等一切準備妥當,他才會動手毀掉七十二座法像,幫助東遊翅脫困。


    反正《氣衝九霄》他已經受傳,遊卦也已經掌握,翅膀脫困一刻,他就能像落星鍾一樣進行驅使,到時直接借助翅膀瞬遁出界,眨眼就能溜走,不存在任何難度。


    水茗姬聽他下死命令,便接了這差事,卻道:“那老爺你的冥屋該怎麽辦,奴婢還沒有祭煉完全呢!”


    “咱們入界之前我就對你講過,受困的時間會很長,幾十年上百年都有可能,我交給你任務都不緊迫,不會催你短期內就辦成,你自己安排時間。”


    袁河覺得她過於唯唯諾諾,遇事也缺少靈活的反應力,貌似魚族的性子普遍都有呆板的一麵,那位俞馳老祖活了幾千年,也不算特別機敏。


    他便把玄晶蠶拋進屋子裏:“這是守山道童,讓它陪著你,給你打下手!好了,你在這裏辟府定居罷!”


    藤引大王遲遲沒有找過來,也不知去了哪裏,袁河要去瞧一瞧情況,順便把霜環界的環境給打探清楚!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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