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修的法術,袁河早就修煉完畢。


    他一直在閉目養神,耐心等著祭殺日來臨。


    入陣的前兩年,他已經把辟邪霞蚣與無垢蚌珠的真血煉成真靈印,進展可謂神速。


    自他繼承《萬象鎮劫身》這道神通後,先煉白玉踏雲鱷,又煉紫雲六睛蝦與青蓮鮫,後煉銀罡化雲蟹、墨雲烏賊與落寶雲鯊。


    自此他集齊了八道玄印,再有一印就能修煉‘吸星鬥雲’。


    他身上還有一顆雲夢獼猴遺留的築夢石,入陣前他已經做好打算,倘若無法從雲克邪手上換到雲屬真血,他便使用築夢石練功,雖說這是一顆妖王級別的殘缺內丹,真血抽取不易,但他掌握了血雲無垢蚌的變化妖術,無須薛無垢幫忙,他也能自行煉出真血。


    誰知雲克邪聽聞他的要求,當即贈他一顆修羅內丹,並對他講,這內丹是一頭煞雲修羅所留,驅使煞雲能夠淬煉妖骨,效果比祭骨丹還厲害,儼然就是天生提升修為的根腳。


    袁河得了這顆煞丹,算是如魚得水,但他擔憂祭殺提前到來,一門心思修煉‘吸星鬥雲’,練成後又去修煉道門真氣,專注於增強鬥法手段,往往是隔上一兩年,才借助煞雲淬煉妖軀。


    如此這般一心二用,等十幾年過去,他外功煉到圓滿,已經走到妖卒巔峰,內功也修至圓滿,成功打通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再有一步就能衝擊玄胎期。


    看上去,他內外兼修都有成就,其實對東涯大祭幫助不大。


    但這完全是雲克邪的誤導,這頭妖師像是知道祭殺何時到來,卻不敢拍著胸口打包票,每次袁河問他,他總是猶猶豫豫的說:‘我判斷是十年後才降臨,但萬一提前呢?你還是老老實實多修一些法術罷,千萬別想著在這期間渡劫!如果你渡劫時祭殺突然到來,那就是死路一條。’m.Ъimilou


    就這樣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現在,縱然袁河有辦法渡劫,卻也不能渡。


    他目前掌握的大威力法術隻有一部《驚雷臂》與一部《廣寒劍典》,反反複複已經被他煉的爐火純青。


    他本想再修一部新術,但妖怪們隻煉天賦妖功,即使三大妖師,也沒有什麽好功法傳授他。


    不過他在駐陣期間,卻打聽到有關白冥六術的消息。


    霍冬瓏話音落罷,袁河忽然睜開眼睛,問雲克邪說:“雲天師,那條小藏冰河內真能找到小藏陰樹?”


    “能是能,但即使被你找到,你頂多煉成一枚劍丸,《小藏真經》收在雪極山的五藏門裏,隻此一派有傳承,你修不成真經,便使不出小藏神通。”雲克邪與白冥六術有淵源,他所掌握的情況,甚至比岸上道門還要多。


    這些年袁河屢屢找他打聽,他總是酌情透露一點點:“冥界六術起源於六支王族,我修羅族繼承的是帝土一脈,但正統已經失傳,吾族與人族鬥法,都是依靠根腳神通,人族搶了我們的部分道統,不過缺少王族血脈,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掌握這六術的精華。”


    袁河不指望登峰造極,他就是覺得廣寒劍丸厲害,再多修幾道類似劍術有利無弊。


    妖族本就缺少傳承,他在望梅水府使用猴兒酒做交易,換到一大批人族功法,卻都是下九流的小法術,今次讓他探聽到《小藏真經》,說什麽也要搞到手。


    他的白冥寒焰缺少一枚劍丸,可以自行煉製,但是需要先找齊材料與煉器法門,雲克邪極可能有收藏,卻不願意傳授給他。


    “袁河,我們處境危在旦夕,稱的上是命懸一線,你不要再關心這些雜事,倘若我們避祭成功,你想修什麽功法,我一並給你搶來。”雲克邪希望袁河以東涯大祭為重:“祭殺開啟後,首先衝擊龍吸陣的龍頭,吸星之力會不斷損耗,如果堅持不到祭殺結束,你要替代雨天師主陣!”


    入陣之前,群妖都以為龍吸陣隻需要三海族就足夠,其餘都是輔助,比一比重要性,人麵蚊文蘿排在第四位,玄悲排在第五,雲克邪排在第六,嬋妃排在第七。


    袁河隻能排在末尾。


    但是當雲克邪透露無花珠的消息,以及袁河練成‘吸星鬥雲’後,八妖地位隨之有了大變。


    龍吸陣缺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缺少袁河。


    且不說袁河能夠替代龍頭,僅僅一顆無花珠就能讓他作用淩駕群妖之上。


    要知道他們的瞬移路線經過精心設計,走到流沙江盡頭後必須登岸,水妖一旦上了河岸,勢必要迎來天羅地網的追殺,沒有袁河施法入微,他們誰也活不成!


    所以在瞬移途中遇到危險,他們必須首先救袁河,失去三海族,他們還有法寶可以使用,但是失去袁河,他們根本到不了小藏冰河。


    他們都認為袁河的根腳能夠力挽狂瀾,卻仍舊低估了袁河的作用。


    東涯大祭的彌天殺機其實已經被袁河化解,號角加上無花珠,正是避祭的唯一良方!


    但是有關這一點,即使袁河自己也不知道。


    十八年前袁河使用號角與無花珠讓棲俠洞五徒肉身入微,本來袁河想返迴棲俠洞一次,可是三大妖師擔心蹤跡暴露,根本不準袁河離開,這導致袁河至今不清楚五位徒弟的入微狀態。


    號角的秘密又不能暴露,否則必被三大妖師搶為己有,袁河空有避祭的能耐,卻驗證不了。


    事態發展到現在這一步,袁河隻能綁在龍吸陣的戰車上,什麽時候使用號角把自己入微,他需要見機行事。


    在這十八年的煎熬裏,袁河對局勢作了各種預判,倘若號角能讓他永久入微,那他要防備的就不再是祭殺,而是月蠻道庭針對避祭者的抓捕。


    三個月後的一天,龍頭微微顯光。


    “終於來了!”


    八妖頓覺一股磅礴吸力罩在身上,體內血氣不受控製,翻騰激蕩,似有破體而出的征兆。


    雨過庭麵露駭色,縱然十八年來一次次設想祭力臨頭的情形,一遍遍演練反擊的辦法,可當這一刻到來,仍覺可怕超乎想象,此刻猶如萬山壓頂,妖軀仿佛要被擠碎一樣,手腳難以動彈,血氣充斥雙目,神智昏昏沉沉,幾盡昏厥之態。


    “快祭陣!”雲克邪試圖大吼,但聲音到了嘴巴,出氣卻是軟綿綿,毫無一點力道。


    這聲音落在雨過庭耳裏,如同蚊蠅嗡鳴,模糊不清楚。


    八妖之中,唯獨袁河的神智最為清醒,祭殺之力剛剛降在體內,九道真靈印齊齊感應,融匯一體,結成一朵祥雲,緩慢壓製了沸騰不止的猿血。


    他一拳擊出,祥雲外散,化作一道霞光纏住雨過庭。


    致命壓力旋即減輕,雨過庭如釋重負,一掌拍向龍頭:“我們走!”


    金光忽地大盛,淹沒龍吸陣,在河水中唿唿一攪,就此消失無影。


    瞬移啟動後,祭殺之力從八妖身上短暫消失,但當龍吸陣在十裏外的水域重新出現,這股吸血的力道又再次附身。


    不過主陣的雨過庭已經有了適應,妖力盡出,全部注入龍頭當中,依靠龍頭的吸星神通,遲緩了祭殺吸血的速度。


    八妖身上的壓力也紛紛銳減。


    但是龍頭僅僅是遲緩祭殺,隨著時間流逝,吸血之力會越來越狂暴,直至讓八妖恢複剛才妖軀失控的狀態。


    所以這期間,他們必須不間斷瞬移。


    瞬移一次,破掉一次祭殺籠罩。


    “袁河,剛才多虧了你支援,否則我避不開第一次祭殺打擊!”雨過庭心有餘悸,如果袁河不在陣中,恐怕不等他們出逃,都要先行斃命。


    袁河卻沒有迴話,他剛才驅使一次‘吸星鬥雲’,幾乎瞬間就抽空他的妖力,張口吞服一顆迴靈蚌珠,飛快調息。


    群妖見狀,俱要給他提供幫助。


    可惜他們隻能停留幾個唿吸時間,不等他們開口,雨過庭已經開始第二次瞬移,這次是從容應對。


    祭殺結束前,他們都要不停瞬移下去。


    就這樣,他們開始穿行於幽暗河水裏,每隔十裏轉移一次,一段段朝著流沙江開拔。


    “我人麵蚊族能夠轉移妖力,袁河對我們至關重要,我準備把一身法力盡數用他身上,確保他隨時能夠施展神通!”


    “入陣之前,陛下賜我許多迴複妖力的河珍,也一並交給袁河,讓他見機服用!”


    “貌似讓袁河與雨天師共同主陣已經足夠,這兩頭小鮫與小媧沒有袁河重要,我老龜也去輔助袁河罷!”


    大劫之下,八妖命運如一,自是精誠團結,誰能幫助他們逃命,那就毫無保留的支持誰。


    “不行!”雲克邪卻道:


    “冬眠鮫與滴血蝸同樣重要,如果沒有她們躲避血氣鎖與生機鎖,祭殺之力會增強兩倍,到時袁河的神通必然失效,玄天師你一定要守好她們,嚴防她們施法中斷,嬋妃殿下與文道友也不必隻盯著袁河,誰妖力支撐不住,你們就支援誰!”


    雲克邪顯然已經成為這支小隊伍的首領。


    說話之時,他也不忘警戒,妖目左顧右盼,眼下祭殺已經暫時躲過去,接下來,就要麵對月蠻道庭的攔截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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