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使者之後,欲黃昏的老臉瞬間便拉長了,他當然不會覺得越國使團會跟千古一笑有什麽交集,因此事情的根源,必定在淡月朧明身上,可是從前他對淡月朧明出手的時候,千古一笑也未見得全不知道,為什麽事情牽扯到淡月朧明的時候,千古一笑袖手旁觀,但事情與這個什麽越國使團有關的時候,千古一笑就特地命人給他傳信了


    呢?


    ……這麽想來,事情又應該與越國使團有關了,但這個使團怎麽會跟千古一笑扯上關係呢?


    欲黃昏想了又想,忽地吸了一口冷氣,千古一笑可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會這麽做,一定是對他自己有好處,既然越國使團跟他不會有交集,那麽……難道是聖帝的意思?


    他一拳砸在手心兒裏,嘖了一聲。


    一定是這樣,不然憑區區一個越國使團,怎麽就能請動位高權重的千古一笑給他寫信呢?


    欲黃昏一向是唯其他三郡馬首是瞻的,但事情牽扯到千古一笑和聖帝,那就由不得他做主了,他有幾個腦袋,敢跟聖帝叫板作對呢?


    點了點頭,欲黃昏歎了口氣,好吧,既然是聖帝的意思,那他就隻能對這群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因為有淡月朧明的告誡,衛宵練一行人在進入孤山郡之後便事事謹慎,畢竟清景無限在下手的時候,還有可能會考慮到自己的退路,但欲黃昏可是個不著調的人,性子上


    來很有可能不計後果地朝他們下手。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們防備來防備去,竟沒有防備出什麽結果來,欲黃昏的一舉一動,都很合乎招待外國使臣的規矩,既沒有太過冒犯,也不顯得過於殷勤,無


    論是招待的禮節,還是吃食用度,都不曾出什麽岔子。


    一來二去的,就連淡月朧明自己也糊塗了:“這欲黃昏今天是怎麽了,轉性子了?還是清景無限突然醒悟,決定收手了?”


    連淡月朧明都茫然,衛宵練和鳳比翼自然更是毫無頭緒,一行人琢磨了一下,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論欲黃昏究竟是存著好心還是壞心,總之都不要在孤山郡久留了。


    於是,雖然欲黃昏自認沒有失禮之處,越國使團還是在停留了一夜之後便宣布告辭,這落在欲黃昏眼裏頭,自然更是添了不滿。越國使團急匆匆地離開天涯郡,是因為淡月朧明在天涯郡遇刺了,這個理由也算說得過去,可是越國使團在他孤山郡可是沒有出事啊,他還好吃好喝好招待著,就差把他


    們供起來了,饒是這麽著,越國使團還是匆匆告辭,把他跟天涯郡一視同仁了?


    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孤山郡,怎麽看他這個郡王啊?就算他表麵上沒有失禮之處,人家也會猜測,他背地裏幹了什麽,不然,怎麽越國使團這麽急匆匆地就走了?


    不滿歸不滿,有千古一笑的書信在,欲黃昏也不敢拿這群人怎麽著,隻是一發對淡月朧明和越國使團咬牙切齒起來。


    先不提欲黃昏的氣急敗壞,另一方麵,衛宵練一行人也終於是忐忑地踏進了驚濤郡的地界。驚濤郡王千古一笑在無疆十八郡中是最受聖帝信任的一個,也正因如此,驚濤郡的地位與其他十七郡也不可同日而語,又因為郡王千古一笑是出了名的不喜歡發色瞳色低


    賤的人,於是走在路上,隨處可見發色瞳色淺淡的人,對著一個破衣爛衫的深發色瞳色之人折磨拷打,又或者是將人困在一處,隨意買賣。因為越國使團到達無疆帝國也非隻一日,所以驚濤郡也早就聽說了越國使團的特征,隻是風俗如此,明知來人是一國皇子,然而走在路上看到使團中人的樣貌,眼中還是


    不免多了幾分鄙夷。


    衛宵練一路行來,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白眼,額角都快迸出青筋來了,他長這麽大,還從未被人如此瞧不起過!非但如此,就連鳳比翼都極不習慣,記憶中鳳舒窈雖然也不是沒挨過楊氏的白眼,但那都是私下裏,況且也隻有鳳家這幾個人會看她不起,可是到了這個驚濤郡,仿佛全


    郡的人都把她當什麽過街老鼠,若非有淡月朧明在身側,隻怕這些人出言譏諷乃至動手動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驚濤郡到底怎麽迴事,別的郡沒見這麽排外啊,莫非真是聖帝腳下,風俗不同?


    好不容易捱到了館驛,一行人屁股還沒坐熱,就收到了來自千古一笑的邀約,而且,是一份特別的邀約。


    捏著請柬,鳳比翼一頭霧水地看向郡王府的使者:“千古郡王的意思是,要見我,而且隻見我一個人?”郡王府的使者是一位年約二八的嬌俏佳人,許是因為在王府任職,要注意影響的緣故,臉上並沒有對越國使團的鄙薄等情緒,笑盈盈道:“是的,郡王還特意叮囑過,隻見


    王妃一個人。”


    鳳比翼微微抽氣,與一旁的衛宵練對視一眼,又看向使者:“這……怕是於禮不合吧?於情於理,哪有放著使臣不見,單獨見使臣的夫人的?傳出去未免不像話。”


    “王妃放心,驚濤郡還沒有人有膽子嚼這樣的舌頭。”


    小丫鬟仍舊是笑盈盈的:“而且,這是王爺的命令,奴婢也隻有照做的份兒。”


    淡月朧明眉心微凝,試探道:“那麽本王陪豫王妃一起前往郡王府好了,本王千裏迢迢來到驚濤郡王,也是應該去拜見一下東道主。”小丫鬟朝淡月朧明福了福身:“郡王殿下,我家王爺已經料到您有這個打算了,因此特地囑咐奴婢,說如果您想要前去拜見他,就不必了,您的好意他心領了,如果一定要


    拜見,請等到他見過了豫王妃之後,今日我家王爺除了豫王妃,誰都不見。”衛宵練臉色一沉,拉過鳳比翼的手,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家王爺等下去好了,比翼身為我的夫人,沒有單獨會見外客的道理,要麽讓我們夫妻一起前往郡王府,


    要麽讓你家王爺來館驛見我們!”話說到此處,已經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了,但小丫鬟仍是不急不緩的模樣,隻是臉上的笑意微斂,似笑非笑道:“我們王爺說了,豫王殿下若執意不允,我們也沒有硬將王妃架到王府的能耐去,不過有一件事還望王爺心裏有數,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要去郡中之郡,想要繞開驚濤郡那是辦不到的,就算有辦法繞路,如今王爺也沒那


    個本事飛走,豫王妃一日不見我家王爺,我家王爺就一日不會放人,隻要豫王殿下等得起,我們王爺十年八載的口糧,還是可以供得上的。”


    衛宵練臉上一黑,伸手就要拔劍:“你威脅我?”丫鬟淡淡道:“奴婢豈敢威脅殿下,不過是轉述我家王爺的意思罷了,豫王殿下若是想要殺我,就是有十個八個我,也不過是手起刀落罷了,但,於事無補,還隻會讓殿下


    在無疆帝國的風評下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望殿下三思而後行。”衛宵練氣得真想動手,反倒是鳳比翼把他攔住了,似笑非笑地看著丫鬟:“王爺不必動怒,不過就是去郡王府走一趟罷了,料想以千古郡王的人品,還不至於把我怎麽樣,


    若是真想對咱們下手,也不必故意分而殺之,若是我一去不迴,豈不是反倒讓王爺多了警惕,更多了把柄呢?來都來了,便走一遭也無妨。”


    小丫鬟聽到此處,臉上的笑頓時燦爛了幾分:“就是這話了,我家王爺若是真的圖謀不軌,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鳳比翼臉色的笑意不改,但這笑意卻未達眼底:“既然是特地來請我的,車馬鑾輿總是備下的吧?那你帶路吧。”


    ……


    乘著郡王府派來的車馬,鳳比翼一路到了驚濤郡王府,才下了馬車,便有一群丫鬟迎上前來,齊齊施禮:“奴婢見過豫王妃。”


    鳳比翼微微“嗯”了一聲,扶著來傳話的丫鬟的手下了車,而後方道:“帶路吧。”


    丫鬟應了聲是,一路扶著鳳比翼到了郡王府一處房屋麵前,朝鳳比翼施禮:“王妃自便,王爺吩咐在先,奴婢就不隨您進去了。”鳳比翼大略估量了一下身上的銀針與麻沸散的數目,想殺他個七進七出自然是誇張,但想要在一個人麵前自保,應該也不成問題,於是便隻略略點了點頭,自顧自推門而


    入。她反手關上門,四下裏掃視一圈,才發現此處應是千古一笑的書房,不免更加疑惑,若說一郡之主召見使臣,就算不在正堂,也得在一個正式一點的場合吧,怎麽會叫她


    來書房呢?又不是像淡月朧明或是春水流弦那樣,早就見過麵的。


    鳳比翼正在疑惑,忽聽得書房深處傳來一聲:“是豫王妃到了?”


    “是,正是本妃,既然本妃已經到了,不知道郡王是否能告知本妃,一定要私下裏與本妃單獨見麵的原因呢?”鳳比翼微微眯起眼睛來,朝聲音來處走去,一隻手悄悄摸上了袖子裏暗藏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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