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蒂斯人的商業協會。每年會通過各種渠道,向拜占庭帝國購買大量的鐵礦!但是根據他們的常備軍隊的裝備量來看,他們根本不需要這麽多的鐵礦來打造鐵器!但是……有趣的是,他們每年都會出售一定數量的武器,包括了優質的蘭蒂斯弓箭,優質的蘭蒂斯盾牌和刀劍……當然了,因為在鎧甲的鍛造技術上我們還保持領先,所以在蘭蒂斯人生產的鎧甲,在大陸上銷量並不算太大。


    簡單的來說,他們從大陸上上以低價購買走鐵礦石甚至是生鐵,然後帶迴去,製造成武器,再以昂貴的價格賣給我們。”


    最後,這個女孩的眼神裏冒著一種犀利的光芒,緩緩道:“老師曾經說過,蘭蒂斯人就是一個吸血鬼!他們每年都會從我們和奧丁人的身上吸走足夠的血,這些血液將蘭蒂斯這個國家供養得越來越強大……


    同時,我們和奧丁人的每一次戰爭,最大的贏家永遠都是蘭蒂斯人!


    這樣一個國家……老師生前曾經說過,如果我們不能做出根本性或者巨大的變革的話……那麽,在未來的數十年內。蘭蒂斯的國力就會全麵超越我們!到那個時候……一個被我們養肥養壯了的鄰居,一個擁有數十萬潛在軍隊,強大海軍可以直接攻擊任何一個登陸點的鄰居……他們還會安分的坐在海外保持觀望態度麽?”


    維亞聽到這裏,終於有些動容了,她看著軟榻上的女孩:“這些……都是老師早就知道的?他……隻告訴了你?!”


    “因為我是他選中的人,也是老師認為最能明白他心思的人。”女孩淡淡道。


    維亞握緊了拳頭:“既然你早知道這些,為什麽這次戰爭,你還把蘭蒂斯人拖了進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迴見了加侖斯商業協會的人!”


    “這是老師的選擇……正因為我們清楚蘭蒂斯人真正的野心,他們一定會介入這場戰爭!所以,我們才能說動他們加入這場賭局。老師說過:這是未來二十年內,蘭蒂斯人能看到的最好的機會,所以他們一定不會拒絕!那個暴風之子吉斯倫特的到來,就證明了老師的預測沒有錯誤。”


    維亞皺眉:“那麽你擔心什麽?”


    女孩苦笑:“我的擔心很簡單……老師就說過,既便他是神,也不能保證他每一個決定都正確,不能保證他每一件事情都能預測到。比如……康托斯陛下的病逝,就比老師生前預計的時間點要早了一些。這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因素,可這個因素……卻給這全盤的賭局帶來的變數。”


    維亞思索了一下,才道:“你是說……加西亞皇帝陛下,他……”


    “康托斯大帝並不是一位明君。”女孩的語氣有些嘲弄:“雖然他擁有一些優點,但是他也同時有很多潛在的缺點,隻不過這些缺點都被老師很好的掩飾了,或者說,都隱藏在了老師的光芒之下。這些缺點包括了:剛愎自用,太重的猜忌心,以及在關鍵時刻的優柔寡斷……其實這些缺點。我不用說太多的事情來證明,隻要有一個事實就足以證明他的無能了。”


    女孩搖頭歎氣:“他有老師這麽一個智者輔佐,居然花了二十年時間都沒有能給這個國家帶來改善,就足以證明他的無能了!老師就曾經說過,看似康托斯大帝對他是百依百順,可實際上,這位皇帝的心裏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一百件事情裏,康托斯大帝會在九十九件不重要的事情聽從老師的意見,可問題是偏偏那最重要的一件事,老皇帝卻往往一意孤行,根本不聽從任何人的意見。老師花費了二十年時間,絕大多數的生命,都浪費在了給老皇帝的各種錯誤的決策進行補窟窿。


    加西亞陛下比老皇帝要聰明一些,至少他懂得韜光養晦,但是他的性格裏有一個重要的缺陷,這一點,讓老師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放棄了對他的期望。這個缺陷就是:偏激!”


    偏激!


    很難想象,從這個女孩的口中,對加西亞皇帝做出的評價居然是偏激。


    要知道,世人的觀點,都認為這位帝國現在的年輕皇帝。從他還是皇儲的時候沒,就被認為是一個做事情穩重,嚴格遵守各種禮儀,甚至是有些呆板的家夥。


    這麽一個人,卻被卡維希爾認為是——偏激!


    “他隱藏得很好,但是正因為隱藏的深,一旦他繼位之後,不需要隱藏了,那麽之前積累了太久的情緒,爆發出來的時候,也會格外的強烈。我們的這位年輕的陛下,太心急了。”


    女孩的表情很無奈:“現在的情況是,拜占庭需要蘭蒂斯,需要一個盟友的強力支持!蘭蒂斯人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等到我們最無助的時候,等待我們主動向他們放下姿態,尋求最大的幫助。現在的情況,原本是:我們著急,但是蘭蒂斯人也在著急!他們著急的是等待我們向他們開口!這原本應該是一個雙方比拚耐心和智慧的時候。


    而事實上,如果老皇帝還活著,康托斯大帝的那種每到關鍵時刻就猶豫不決的性子,反而會幫我們的大忙!至少老皇帝是不會這麽焦急的立刻要求和吉斯倫特見麵!


    但是……我們的年輕的陛下,根據我所知道的,他已經至少有三次意動準備正式和蘭蒂斯人迴見了!之前的兩次,被阿德裏克和薩倫波尼利宰相大人勸阻的——謝天謝地,我們的軍務大臣和宰相都是明白人。但是這一次,加西亞陛下的耐心終於耗盡了,他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決定今晚就在皇宮裏迴見吉斯倫特。


    蘭蒂斯人等來了他們等待的時刻。


    這種時候,加西亞皇帝焦急的舉動。無疑是等於對蘭蒂斯人:來吧!來勒索我吧!盡管獅子大開口吧!


    而我相信,蘭蒂斯人,一定很樂於這麽做的。”


    ※※※


    宰相府的老管家在下午的時候看到了老宰相薩倫波尼利迴到家裏的時候憂心忡忡的表情。老管家的心裏很不安,而更讓他不安的是,老宰相在迴到家裏之後不久就讓人把家中的私人醫生請了去——老宰相大人胃疼的毛病又犯了。


    宰相大人在吃了藥之後,卻沒有像從前每次犯病時候的那樣吃藥後小睡片刻,而是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同時派出親隨,去帝國財政署裏,將一箱一箱的各種卷宗搬了迴來。然後就躲在書房裏翻看了整整一個下午。


    除了深受宰相大人信任的老管家可以進入書房裏給宰相大人送上茶水之外,其他人都被嚴令不許打攪宰相大人的工作。


    而在老管家的幾次進出書房的時候,都看見宰相大人很沒有形象的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周圍堆滿了亂七八糟的卷宗。


    宰相大人的臉色很難看,說不出的陰沉,甚至帶著一種深深的失落和彷徨,還有一絲濃濃的焦躁!


    老管家記得,宰相大人上一次情緒變得如此失控,還是在老皇帝康托斯陛下病故之前的那天晚上。


    一個下午,宰相大人都坐在卷宗堆裏,抱著腦袋喃喃自語。


    最後一次老管家走進書房裏去,給宰相大人送藥的時候,薩倫波尼利忽然跳了起來,用一種有些瘋狂的眼神瞪著自己的管家。然後一把抓住了管家的胳膊,甚至藥灑在了地上也顧不得了。


    “我問你一個問題!”


    “……是,大人!”管家的語氣有些慌亂。


    薩倫波尼利深深吸了口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著管家:“我問你……如果有這麽一群人,他們常年在海上和那些危險的,未知的,數不清的風暴,狂風,巨浪搏鬥,麵對廣闊未知的海洋,卻能以堅毅的心去將一片片未知的區域變成自己熟悉的航線……他們不畏懼死亡。不畏懼冒險……這樣的人,會是‘沒有野心’麽?會是‘沒有危險,沒有進取心’的人麽?”


    管家被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呆住了,他愣了一會兒,才吞了口吐沫:“嗯……大概,大概……不是吧。”


    “當然不是!”薩倫波尼利堅定的搖頭,他狠狠得擺了擺手臂:“最敢於冒險的軍隊就是海軍!最富有侵略性的軍隊也是海軍!而蘭蒂斯,卻是一個海軍之國啊!為什麽就看不到他們的危險呢?!”


    宰相大人的語氣忽然就變得無比激動起來:“為什麽就不能再沉一沉氣!為什麽就不能再穩一穩!!隻要我們自己保持信心!或者是做出一副充滿信心的樣子!隻要我們表現出kao我們自己也能掌控局麵,也能打贏這場戰爭的姿態……那麽著急的就是那些蘭蒂斯人了!他們比我們更著急想介入這場戰爭!他們比我們更著急想得到這個機會!為什麽就不能再忍耐一下呢?!為什麽呢?!這簡直是一個再壞不過的時機了!再沒有比這更壞的了!”


    說完了這些,老宰相忽然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全身的精神似乎忽然就委頓了下來,他的目光黯淡,看了看被自己拽住胳膊,有些惶恐的管家,無力的一擺手:“好了……我隻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你不用害怕。嗯,我不在家裏吃晚餐了,去讓人來給我梳洗更衣,我晚餐的時候要去皇宮。”


    老管家一呆:“可是,大人,您的身體,剛才您還犯病了……”


    “我必須去。”老宰相忽然一笑,笑容苦澀:“這將會是一場巨大的敲詐!這麽有趣的事情,百年難得一見,我怎麽能錯過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


    “既然你都清楚——你什麽都清楚,什麽都明白,那麽你為什麽不想辦法阻止?”


    維亞冷冷的瞧著麵前的女孩,這個卡維希爾老師身邊年紀最小的學生,這個之前一直就如同小尾巴一樣默默的跟在卡維希爾老師身邊的影子。


    維亞的語氣有些譏諷:“你為什麽不做點什麽呢?”


    “因為我沒有辦法。”女孩放下了手裏的書卷:“康托斯皇帝死的太快太早,這破壞了老師的全盤計劃。加西亞陛下迴見吉斯倫特,吉斯倫特那個家夥必定會提出極為苛刻的條件。急於得到強力援助的加西亞皇帝,很可能會接受這樣的勒索。對於這種情況,你認為我們還能做出什麽辦法來阻止?”


    維亞低頭想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的時候,紫色的眸子裏,泛著淩厲的光芒。


    “我擅長一件事情——殺人!”


    女孩的神色一黯,她的表情忽然變得複雜起來,連續的三次深唿吸。女孩才讓自己的身體重新的鬆弛了下來。


    “……我,做不了這個決定。”女孩皺眉,她的語氣有些無奈,甚至是有些自責:“我不是老師。如果老師在這裏,或許他就有勇氣做出這種決定——甚至他可能毫不猶豫的下令讓你去刺殺吉斯倫特!不惜以這種方式來阻止這場敲詐!但是……我做不到!雖然我也認為,如果老師活著,有七成的可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我就是做不到。”


    “為什麽?”


    麵對維亞的質問,女孩忽然苦笑了一聲:“因為我不敢!因為我不是老師!因為一旦真的這麽做了,事後該如何補救,我自問沒有能力去解決。”


    ※※※


    吉斯倫特站在鏡子前。


    他的絡腮胡須剛剛又修剪了一邊,使得他的臉龐看上去棱角分明,充滿了陽剛的美感。


    一身筆挺嶄新的蘭蒂斯皇家海軍將領的軍服套在他的身上,雙排金質的紐扣,閃亮的肩章,以及胸前的海軍高級軍官的徽章,身上還批了一條華麗的綬帶。


    他的皮靴擦的雪亮,腰上掛著的指揮刀的刀鞘都是嶄新的!


    吉斯倫特對著鏡子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微微一笑:“真期待這場會麵啊。你覺得這位兔子皇帝會接受多大的讓步呢?”


    房間裏,在吉斯倫特的身後,一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人坐在一張椅子上,笑吟吟的看著吉斯倫特。


    這正是那個一直隱藏在加侖斯商業協會裏的那位年輕人。


    “雖然這位加西亞陛下在不久之前還是我的同行……但我實在猜不出他現在會做出什麽舉動。”這個清秀的年輕人一笑:“去吧,吉斯倫特!去為王國贏得勝利吧!要知道,開辟疆土的方式,不僅僅是依kao戰爭!”


    “我知道……哼,開辟疆土的方式不僅僅是依kao戰爭——殿下,我記得這句話,好像還是當年在軍事學院裏聽卡維希爾那個家夥講課的時候,他親口說的吧?”


    吉斯倫特轉身,和年輕人對視一眼,兩人同時lou出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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