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在失去意識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一些幻象,令她感覺毛骨悚然很是不適。


    但是她的表現卻是讓月劍十分失望,因為她怎麽也沒想到初荷都已經是金丹修為了竟然還會被區區幻象所迷……表現還不如先天境的北光。


    這讓月劍徹底認識到了初荷的不足之處,也是知道自己不能再事事周全地將她保護在羽翼下了。


    不過她還是憋了一口氣,因為覺得初荷的表現會顯得她們這一支出走中洲的劍宗傳人非常弱小。所以她忍不住施展了一門秘法……


    “追果溯因法!”


    這一刻她的雙手指決變幻如蘭,周身法力勾連天地,散發著一道道玄奧的氣息。


    片刻之間,蘇禮就感覺到這周圍的空間都充斥了月劍的法力,然後這些法力仿佛形成了一個‘舞台’,將這方天地曾經發生的事情給投影了出來……


    施展完成之後,月劍看著劍崖眾人讚歎的表情道:“這也是從大衍學宮所得秘法,還算比較實用。”


    景晨和蘇禮對視了一眼,都是暗暗點頭……他們此行所看重的,不就是要增加這方麵的秘術底蘊嗎?


    現在的劍崖教比以前的劍宗已經好很多了,至少符道已經算是一絕,丹道也在蘅玉仙子的努力下推陳出新。陣道穩中有升,器道則也算是走上了正軌。


    但是相比起其他門派那諸多妙法流傳,劍崖教的積累還是差得太遠了……劍崖門人們喜歡在劍法一道上不斷地改進發展,但是在其他方麵就實在是興趣缺缺。


    不過現在看起來沒事了,隻要能夠得到大衍學宮這一塊的學識傳承,那麽劍崖教立刻就能彌補不足。


    蘇禮與景晨在這門秘術中看到了劍崖補強的方向,但是其他人看到的卻是一副極端可怕的景象。


    隻見周圍人影憧憧,都是這西域之民。


    這些都是在月劍法術追溯下產生的幻影,而幻影中的這些西域之民,卻是一個個目光呆滯卻隊列整齊地向前走著。


    他們茫然地一個跟一個走上了那大磨盤旁的四個高台,然後一個又一個地從上麵跳下去。


    “啊!!”


    慘叫聲從那磨盤中發出,仿佛在這一刹那掉落的人終於清醒了過來。但是那磨盤緩緩轉動,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咯’聲中,這慘叫也是戛然而止。


    就見猩紅的粘稠濃漿從磨盤縫隙間流淌下來,最後落入一個個大桶內……


    這便是被月劍迴溯出來的所有畫麵,維持了一刻鍾的時間,那掉落的人沒有一個重複,但是整個畫麵卻好像是一個不斷循環的迴放,沒有一絲變化的跡象。


    “嘔!”


    蘇禮聽到了一個嘔吐的聲音,他轉頭看去,卻見是自家的廚娘持穗已經臉色蒼白地開始吐了。


    旁邊胖胖的常福同樣臉色不太好,正手忙腳亂地安撫道:“師妹你這是怎麽了?”


    他有些奇怪,照理說都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對於這種不適的生理反應也應該有很強的抵抗性才行。


    持穗吐了好一陣子才稍稍平複,然後有些雙眼無神地說道:“因為我好像看到了旁邊有好幾個似乎是用來做餅子的烤爐……抱歉,你們也知道我平時喜好廚藝,這讓我有了一些很不好的聯想……”


    說到這裏,她一個忍不住又吐了起來……修真者能有多少東西存胃裏?她其實也就是在幹嘔罷了。


    但是這次就不一樣了,隨著她話音落下,兩眼無神的初荷瞬間就也‘噴’了出來……實在是,持穗所說的太容易引起一些令人產生極度不適的聯想了。


    別說這小丫頭一樣的初荷了,就連她師父月劍也是露出了不適的神色。


    她無語地說道:“都別瞎想,哪怕是青魔門也不會做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吧?畢竟他們要那些有什麽用?修道之人可不會缺吃的。”


    但是北光卻是渾身手腳發冷,隨後眼睛變得通紅通紅的,他雙拳緊緊捏起看著蘇禮道:“他們怎麽可以這樣,他們怎麽敢這樣!”


    隨後又是語氣陡然一變,十分痛苦失落地說:“若不是我們與他們相持了那麽久……或許這裏的人就不會死了……”


    蘇禮順手就給了北光一個腦崩,讓他一下子就從失落低沉中變成了抱頭慘嚎……看,一個小破孩要那麽多感懷傷秋幹什麽?現在這樣多好?


    蘇禮仿佛明白了當年自己的師父為啥有一段時間總喜歡敲他腦袋了,這手感真的很讚啊。


    但是麵對北光不服氣的眼神,他還是得要給個說法:“你在想什麽呢?既然看到了此地的慘狀,看到了魔門的兇殘,那麽你就應該慶幸沒有讓那支食人的軍隊侵入我東洲大秦地界!”


    “你應該以此為豪,我們在戰場上阻攔住了那支食人之軍,我們守護了背後億兆黎民……”


    北光聽了連連點頭,想起來自己剛才也是太蠢了,竟然會因為這種畫麵而產生遲疑。


    他這裏是念頭通了,可是其他人卻聽著有些不是味兒……這是什麽情況?好像聽起來這些人被這大磨盤給絞碎了之後真的被做成了吃的?!


    “嘔~”


    初荷想到了什麽,立刻又忍不住吐了起來。


    尤其是她先前差點還被那陰風迷了心竅摔落下去,更是感同身受地又是驚恐懼怕又是犯惡心。


    月劍此時也是驚訝地問:“你們究竟在說什麽?”


    北光慘笑一下道:“半年之前,此處西域百國大軍集結,總計四十萬大軍進犯西秦紅山關。”


    “師父是大秦國師,便隨秦王正一同親臨邊關鎮守,與這西域大軍相持了近三個月。”


    “原本我等估計,那西域大軍最多與我大秦相持月餘便會因為斷糧而不戰自潰,卻不想他們不知從哪來的補給,竟然能夠一直維持下來。”


    “後來才知,他們曾以紅山關附近的難民充作軍糧……當時沒有想更多,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卻是在這三個月的時間內,已經將這西域百國都給吃完了!”


    這一下月劍也是難受了起來,她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青魔門,竟然真的做出了‘以人飼人’的事情來!


    “四十萬大軍啊……”蘇禮感歎了一聲,他說:“現在想想也的確是的,這西域百國隻是沙海中零星綠洲所養,能有多少人?能有多少糧?”


    “恐怕在集結的時候這四十萬人就已經將這些綠洲中的存糧給消耗得差不多了吧,或許他們在行軍途中就已經開始吃這種‘軍糧’了。可笑……他們致死都不明白,自己這段時間吃的或許就是他們的親人!”


    北光雙手緊緊握拳道:“魔道中人果然可惡……師父,如何能夠辨別魔道中人?”


    看著北光眼中透出的殺意,蘇禮笑了一下沒有明確迴答,隻是說道:“這種事情,我覺得還是你自己去分辨吧。”


    北光若有所悟又似乎還有些不明白,但是他沒有再多說什麽。因為他知道蘇禮既然說了要他自己去辨別那麽就不用再白費功夫了。


    他定了定神道:“師父,這個血肉磨盤該如何處置?”


    “當然是毀掉……或許千百年後,這些綠洲中還會有人居住。這種東西留在這裏就是禍害,必須徹底毀掉。”蘇禮斷然答道。


    初荷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她期待地看向月劍道:“師父!”


    這是一副‘等著你表演’的表情。


    月劍也正想趁這個機會展現一下自己的能力,不然她總覺得在劍崖教中會得不到太多的重視……她已經發現了,這劍崖教內還真的是藏龍臥虎。


    她們師徒要想能夠站穩腳跟,終究還是要展現實力的。


    所以她沒有推辭,一柄通體潔白如皎月的長劍懸浮於身前,然後冷然道:“也好,就讓我來試試。”


    景晨微微一笑,躬身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來。


    月劍神色清冷地單手持劍,然後說道:“因為在下自號月劍,家師虛穀仙人便特意尋了一門‘月滿盈天’的劍術傳於我……”


    “這便是,月滿盈天!”


    她話音落下,隻覺得這陰氣濃鬱的天空猛然間暗了下來仿佛進入黑夜……可是在這‘黑夜’之中卻又有一輪巨大的皓白皎月當空而懸。


    蘇禮再看月劍原本所在的地方,卻是已經芳蹤渺渺不見身影……她仿佛在那刹那間就化成了那當空的明月,並使得這輪明月散發著清冷淩冽的肅殺之氣。


    蘇禮細細感應這招‘月滿盈天’中所蘊含的奧秘……卻覺得這其中不但是蘊含著一種肅殺之意,還有許多淨化之力。


    看起來月劍也很清楚如何對症……這裏死氣、怨氣鬱結,最是需要淨化之力來將之驅散。


    而這門劍術也是很有意思也很高端,恐怕是以幻術、淨化類法術還有劍術多重組合起來,可以說是整套劍法就是這麽一招一劍,卻又似乎有許多變化暗藏。


    此時那當空的明月就有了變化,一道道銳利的氣息如同月光一般‘照射’下來……這其實就是月劍的劍氣,充滿了淨化之力的劍氣。


    她的思路很明確,就是要以淨化之力將這血肉磨盤上的陰鬱死氣給驅散……否則死氣、怨氣鬱結,就仿佛是一道天然屏障。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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