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禮的戰略和安戈武比起來可以說說‘南轅北轍’。


    但是相比起來,蘇禮的方略明顯更符合西秦的長遠利益。


    每當西秦權利更替的時候,山東諸國就總有要來湊熱鬧的,也算是在給新任秦王登基‘獻禮’吧。


    那麽這樣就可以看成是慣例了,沒必要因為一個慣例就引起所有國家的警惕來。


    姬正剛剛上位,還沒有完全掌握這個國家,操之過急並非良策。


    所以當蘇禮提出南下蜀中,奪蜀中之地作為糧倉的方略後,哪怕是安戈武也提不出反對的意見。


    因為其中最困難的部分,已經被暴烝排著胸脯承包了下來。


    於是賓主盡歡。


    蘇禮又拿出了自己釀的酒試試給這兩人喝喝看……


    他在永夜城海灣之外的孤島上種了一畝多肉花,這酒就是用那多肉花囊釀造出來的。


    他想著適合極北之民的多肉花應該是什麽樣的?


    在那天寒地凍之下,當然得要高度酒啊!


    於是就有了如今他試釀的酒。為此他還和海棠學了一下釀酒的技巧呢……


    君臣兩人喝了蘇禮拿出的酒來,立刻就感覺一股清冽的冰泉入口一點也不衝,隨後卻是酒韻迴香,整個身體一下子就燥了起來。


    “好酒!”姬正忍不住讚了一聲。隨後想了想又說:“好仙釀!”


    他想來,如此佳釀也唯有仙釀可以解釋得了。


    蘇禮笑著說道:“可不能算是仙釀,這是在下在極北之地摘取極北冰花而釀造……釀造之法也已經留在了極北永夜城。陛下若是有閑暇,可與極北永夜城通商購買這‘冰泉留香’來。”


    姬正驚訝地問:“極北?先生去過極北了?”


    蘇禮點點頭,隨之腳下的山巒大地猛地翻轉,跨越天裂山,再翻越北地,然後來到了比大草原更北的地方……那是一處冰雪覆蓋的天地,唯有皚皚白雪莽莽一大片。


    “此等天地,竟也有人?”姬正驚呆了,他覺得自己的眼界被再次開拓了出來。


    蘇禮點點頭說道:“自然是有人的,我這徒兒就是極北出生,帶著他來東洲長長見識。”


    姬正再次認真地看了眼北光,卻見這個拘謹的少年果然是臉型更立體而且瞳孔泛著湛藍的色彩,的確是有異於東洲之人。


    隨後他問:“可是我西秦又如何與這極北做生意呢?我西秦的商隊若是要走一趟來迴,怕不是要三五年時間吧?”


    蘇禮聽了笑道:“無妨,你可以將訂單提交給那些劍崖教的附屬勢力,讓他們直接找劍崖的聯係人去聯絡……白天的時候我已經看到有不少附屬勢力的修士了,看起來你們相處得還不錯。”


    姬正了然地點點頭……隨著他入主安陽城,修真者的神奇也的確正在開始嚐試融入凡人的生活中。


    他感歎地說道:“真是羨慕先生如此灑脫的生活……也不知這次能夠在安陽城留多久?”


    他這算是看穿了,蘇禮並非一個能夠久留於一地的人。


    蘇禮微微遲疑,隨後就將腳下的極北冰原投影再次縮小,並且整個影像懸浮於眾人身前……一個自動旋轉著的球體。


    他說:“你們看,這就是我們腳下的世界。如今我也隻是探索了東洲與極北,卻是想要將這整個世界的畫麵都填充上去。”


    姬正看著這球體的畫麵愣愣出神……這已經是超出他世界觀的景象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隻是看到東洲全局的地圖,他被蘇禮掀起了無限的雄心壯誌。可是如今當蘇禮將整個世界究竟有多大展現在了他的麵前,姬正反倒是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也不知寡人有生之年是否能帶著我大秦走出東洲看看外麵的世界……”他有些出神地說道。


    蘇禮聽了也不搭話,隻是揮手散去了這投影。


    姬正和安戈武齊齊一愣,隨後卻是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世界的廣博,不隻是給他們帶來了動力,也是帶來了壓力。


    安戈武鬆了一口氣之餘,卻是反倒無比地慶幸西秦能有這樣一位國師了……有這樣一位見識廣博而性格高潔的國師坐鎮朝中。哪怕隻是偶爾來看看,也能讓西秦君臣戒驕戒躁不會因為驕縱而出事。


    蘇禮的存在其實是給安戈武心中重新校準了一下所謂‘方外之人’真正的定義……所謂方外,那真的是在世人所見的這方圓之外,以一種高高在上的視角平靜又睿智地注視著世間人道的運行。


    之後這場小宴也就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了,蘇禮給了安戈武以及姬正兩人帶來了太多的信息與思考,他們需要好好地冷靜獨思一下。


    而當這歸鞘宮隻剩下蘇禮師徒主仆的時候,北光也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心中的問題:“師父,我們如此是否算是介入人道太深了?舞陽師叔可是說過的,修真者不該太過介入人道發展。”


    蘇禮聽了笑了笑說道:“起先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後來見識多了,就知道我修者並非是懼怕人道因果,而是懼怕無法把握人道走向而影響了自身的氣運。”


    “人道有大運,修士介入人道其實也是一種修行方式,就是借人道大運而助力自身修為。”


    “可是人道又無常,往往一個選擇錯誤,或者自身無定鼎之材,便是很可能會受到人道反噬。”


    “對於修士來說,尤其是對於大的修士勢力來說這太不穩定了。”


    “一個是在山中靜修也可相安無事穩步提升,一個是兵行險著大概率會一敗塗地……換做你是我們劍崖教的教主,你會怎麽選?”


    北光聽了歪著腦袋琢磨了一下,然後說道:“弟子明白了……師父和那些庸人不同,有把握把控好人道前進的方向!”


    蘇禮聽了失笑一聲道:“我隻是覺得人道很好玩,想要做一些特別的嚐試而已。”


    “哎?”


    北光驚訝極了。


    隻是蘇禮沒有再說話,而是對他說道:“迴去休息吧,明天你可以和你暴烝叔叔一起在這安陽城逛逛。這也算是東洲有數的大城了。”


    ……


    蘇禮在歸鞘宮中隨便找了個房間就住了下來,西秦的事情終究隻是凡間的事情,他已經給予了最大的幫助,接下來就看西秦君臣自己如何表現了。


    這時,海棠忽然間從蘇禮胸口鑽了出來,她跳到蘇禮的麵前睜著大眼睛巧笑嫣然。


    “怎麽啦?”蘇禮說話聲音都不由得輕柔了許多。


    “妾身隻是覺得,好久沒有和你一起看那些信徒的祈禱了……不如我們再一起看看吧?”


    這是海棠最喜歡做的事情。


    主要是蘇禮的那些信徒真是太有趣了,總是會弄出一些讓人‘驚喜’的事情。


    所以海棠最期待的就是每隔一段時間看看蘇禮信徒的祈禱……因為每次祈禱都會有不一樣的狀況發生。


    對此蘇禮也是蠻無奈的,對於那些被放養的信徒,他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那麽大熱情,居然還沒掉粉……信仰啊……


    如今已經成為一個安靜的‘老爺爺’的赤老一言不發地將神位中的祈禱處理係統給展開……仿佛已經沒有一丁點自己的脾氣了。


    嗯,看著最近新增的‘有趣’祈禱,蘇禮對自己的信徒們也是沒脾氣了……


    什麽祈求新菜譜的……


    還有問婆媳關係的……


    更可惡的是還有問怎麽生孩子的……


    蘇禮隻覺得自家的信徒都是一群什麽人啊,別總是祈禱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好不好,作為你們的神,他壓力很大的。


    “噗~”


    忽然海棠毫無征兆地噴了,然後捂著肚子笑翻在了地上……


    蘇禮當時就是後背發涼,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他連忙看向惹得海棠翻掉了的那段祈禱,隨後陷入了自閉狀態……


    ……神啊,您一定是一位溫柔善良又有些調皮的美麗女神……在我的心中您是如此的美麗,今晚能否托夢給我?


    “咯咯~”


    蘇禮的拳頭捏得無比緊,隨後咬牙切齒地迴應了這段祈禱……沒說的,直接來個可以令人留下心理陰影的噩夢劇情……要托夢?那就做夢去吧!筆蒾樓


    可是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越來越多類似得‘奇怪’祈禱彈了出來,看得海棠捂著嘴臉都憋得紅了。


    蘇禮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麽這麽多信徒都把他當成了種性格頑劣但又有愛心的小公舉呢?


    他瞄了眼那沉默的赤老……忽然覺得這家夥難怪這麽聽話了,原來是開始憋在肚子裏使壞呢!


    “赤老,你成長了啊!”他忍不住‘讚’了一句。


    赤老很是淡淡地迴應了一句:“過獎,被逼的。”


    蘇禮一下子有些胸悶……他能對付赤老的方法也就是將他安安靜靜地封印起來。


    可問題是如今這赤老不怕這手了啊!


    因為它已經能夠從蘇禮信徒的祈禱中找到無限樂趣……


    這就很氣人了。


    偏偏蘇禮又拿這家夥沒辦法……若是沒有赤老替他處理這麽多的祈禱,光靠他一個人恐怕煩也要被煩死。


    “海棠……我會變成女人麽?”他忽然擔心了起來。


    聽說神靈會漸漸變成信徒們所信仰的樣子?


    海棠:“……”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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