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獸骨船看似簡陋,但在海上行舟的時候卻是出乎預料地穩。眾人坐在船艙內也不會覺得顛簸。


    而這船艙雖然隻有一個沒有拆分,但因為本身這艘船的架構很大,有差不多二十米場七米多款的樣子,所以內部空間還是十分寬敞的。


    眾人都是修士,不像凡人那樣有那麽多私人的事務要處理,所以眾人呆在這海棠花木形成的船艙內還算是比較融洽了。


    當然蘇禮並不喜歡昏暗的船艙內,他一般都會和肉腸坐在船頭開闊的地方。或者幹脆坐在船篷上……也算是給大家警戒四周了。


    曉通真人倒是出乎預料得能幹,這種揚帆起航的事情居然也做得挺熟練的,看起來有著不錯的‘生活職業’造詣。


    “我隱霧門在中洲隻能算是小門小戶,所以許多弟子都是從普通凡人開始做起一步步修行曆練上來的,所以我們對於凡人之事也算是非常了解。”曉通真人笑著解釋道。


    他並不覺得這有何難以啟齒的,若不是沒有了向上的修煉功法,他覺得這些曆練對於自己來說反而更重要。


    蘇禮點了點頭,卻是忍不住問:“既然你有此才情,那為何不按照自身的情況自創功法?”


    曉通真人愕然,隨後無語地說道:“鄙人再是自信,也絕不會膽大妄為到敢於與先賢比肩。自創功法說來簡單,但是其中危險和要付出的努力與收獲完全不成正比,倒不如追尋先賢傳承來得幹脆。”


    這似乎是意識形態上的差別,中洲之人始終覺得越是古老的傳承越是好。


    這時候船艙內大光頭走了出來,他似乎聽到了外麵兩人的對話然後說道:“你們也不用爭這個了,中洲的修真界和其他地方是不一樣的。”


    “中洲修真界上古以來就開始繁榮,是以今日之人多崇慕上古,並以上古之法為尊榮。”


    “然近說東洲世界,卻是於萬年前才從蠻荒中漸漸開辟,曆劫萬年,方始有如今的人道與修行道。所以在東洲,除了一些好運得到仙人遺澤的,大多數修士門派都是再不斷地開拓屬於自己的道法傳承。”


    “哪怕如今還不如中洲繁盛,但是一方已經是盛極而衰,另一方卻還在蒸蒸日上……孰優孰劣,倒是短期內也不好評判了。”


    這時興雲子也是從床艙內走了出來道:“所以和尚你是覺得我中洲的仙法傳承反而不如區區東洲了?”


    大光頭一臉的晦氣,他就是覺得呆在船艙裏看那兩個有些礙眼,才會走到外麵來。


    但是對於疑問他卻避而不答,隻是說道:“老子‘食之仙’,可不是什麽和尚。”


    興雲子卻是擺擺手說道:“都到這份上了再玩隱藏身份的話可就沒意思了,本公子興雲道龍祝,所謂‘雲水劍客’也隻是因為上次挑戰一個家夥沒能贏,所以想要記住這次失敗吧……你說得對,相比起中洲傳承的固化來說,東洲修真界更顯得生機勃勃。”


    大光頭見此也是有些無奈,隨後說道:“好吧,和尚我法號緣難,中洲菩提寺弟子……但是你們千萬別把我當和尚,我還想要再享受一段時間。”


    所以,這就是個受不了清規戒律想要肆意人生一下的酒肉和尚。


    而蘇禮都是也蠻意外的,這龍祝居然就這麽把自己的身份說開了……不過想想也對,本來這所謂的隱藏身份對於這位來說大約就是玩票性質的。


    而且龍祝雖然為人傲氣,卻又不是無知,反倒是對一些事情很看得清……至於緣難,蘇禮是早就認出來了。


    隻是人膨脹了一圈而已,五官又沒變化。


    這時北塵霜也走了出來,她現實重新與緣難、龍祝見過禮,然後才好奇地問詢:“龍祝道心,請問這東洲竟還有同輩修士能與道兄匹敵?”


    龍祝認真地看了眼北塵霜,然後說道:“劍崖聖子,人稱鎮魔劍的蘇禮。”


    “我隻塵霜你與他有怨,但聽我一句,這個人哪怕放在中洲也足可稱為天之驕子……若是以後遇到了,還是能躲就躲比較好。”


    曉通真人聽著就不知道有一口老槽不知該以何種姿勢吐出來比較好……人家劍崖聖子就在你們麵前呢,而且你可是親自把人乾荒聖女帶到了劍崖聖子麵前的,現在卻還說這個?


    “咦?”緣難和尚忍不住驚咦了一聲。


    看到眾人奇怪地看他,就解釋道:“這位‘鎮魔劍蘇禮’的名頭我也在東洲耳熟能詳,倒是和早年遇到的一位小友同名呢。”


    “你還和那劍崖聖子相熟?”曉通真人感覺更奇怪了……這蘇禮怕不是有毒吧?


    緣難答道:“應該不是一個人,貧僧……啊呸,老子我認識的那個蘇禮可是個劍道白癡,倒是把一手符籙玩出了花來,絕對不是你們知道的那個。”


    他的迴答很篤定,因為他記憶中的蘇禮還是那個八歲幼童,雖然一手符籙的確牛逼,但是遠遠稱不上能夠獨當一麵。


    蘇禮在心裏暗暗記上了一筆,對於‘劍道白癡’這個形容著實是戳心窩子了啊!


    誰知那龍祝這時候也附和道:“說的是,當年我與鎮魔劍蘇禮對決之時,當真是見到了什麽叫做‘一劍破萬法’。任憑我諸多手段全力施為,卻始終無法突破他那一柄重鈞大劍的劍鋒……那一戰雖然沒有分出結果,但我還是自認落入下風了。”


    北塵霜聽了臉色果然很難看,但是她最後也是點頭道:“雖然是對手,但他的強大哪怕小妹是乾荒聖女也不得不承認……當時劍崖立教,東洲各宗各派竟然唯有元嬰化身境以上的修士才能與他正麵相持!”


    “而後來,他更是曝出了能掌控業火的威能,並且以此配合五老劍之玄虞子斬殺了我乾荒一名真仙,當真可惡,也是當真可怕。”


    蘇禮聽了連連點頭,就當這是在誇他吧。


    曉通真人聽著覺得有些心累,你們談論的那位大佬就在那坐著哎!


    於是他決定轉移話題,省得他老是心驚膽戰的。


    “你們怎麽都出來了?”


    緣難隱蔽地瞥了北塵霜和龍祝一眼,然後說道:“隻是覺得船艙內憋悶,想出來吹吹海風,順便看看能否捕一條海魚來大快朵頤。”


    說著就流口水了……自從十多年前的某個少年將他領入了‘吃貨’的大門之後,他發現在齊國的東海之畔找到了歸屬。


    “聽你們說得有趣,自然就出來看看嘍。”龍祝無所謂地說道。筆蒾樓


    隨後他又對緣難道:“大師有此雅興倒是沒想到,不知是否有幸品嚐大師的手藝?”


    曉通真人連忙阻止道:“這北海之上還是不要生火,引來海獸總是麻煩。”


    緣難卻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說道:“放心,老子我在齊國學到了一手製作魚膾的好手藝,無需生火,保準鮮美。”


    蘇禮已經抑製不住要捂臉的衝動了,這緣難該不會也遇到了齊國太子田珩那一夥老饕了吧?


    他忍不住出聲道:“看起來大師在東海之畔收獲滿滿。”


    這個話題一下子戳中了緣難的癢處,他忍不住炫耀道:“說得是啊,你們能想象我在東海之畔發現了什麽嗎?”


    “一群好食之人,絕大多數都是王公貴族,居然以一篇奇特的功法成立了一個‘長樂幫’!”


    “而那篇功法名為《大胃仙法》,竟然就是為了能夠讓人能夠大口吃美食而創造,卻奇異地有補足修者身體根基的奇效。”


    “那些王公貴族本身當然是身體孱弱,有些甚至因為常年暴飲暴食以至於身體狀態糟糕。但是有了這門功法之後他們竟然越吃越健康,一個個都仿佛是苦練多年的習武之人般。”


    蘇禮聽到這裏已經十分確定緣難講的是誰了……當年的遊戲之作,竟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而龍祝則是聽著有些無趣道:“不過一份凡人功法,尚且不能脫凡成丹,不知還有何奇特之處?”


    緣難聽了搖搖頭道:“對於你等天資縱橫之人當然是無所謂,但對於根骨平平無奇之人呢?”


    “他們因為自身資質不行,往往被宗門置於半放棄的放養狀態。他們自身天賦不行,也沒有足夠的丹藥靈材輔助,修行之路比之天資出眾者從一開始就落後了太多太多。”


    “但是有了這門《大胃仙法》就不同了,采集糧食之精淬煉自身,根骨平庸者也可以此強健身體補足差距。”


    龍祝終究是個出色的修士,他立刻就順著緣難的思路領悟到:“天才依舊是天才,但原本毫無天賦之人也可借此成為‘庸才’……它對天才無效,卻可降低對普通人來說的修真門檻。”


    蘇禮:“……”


    他又做了什麽嗎?這麽聽起來,好像那《大胃仙法》完全可以引入劍崖教作為基礎教育用了啊。


    這對於劍崖教在最短的時間內培養出大量的新一代弟子十分有用。


    就是明明是他創造的功法,作用為什麽要別人來告訴他……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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