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眾人過午,雖是幹巴巴的牛羊粟米,卻也吃得很香,他們何時曾千百人齊聚而打火?


    這是頭一遭,也是頭一遭得到官家惠利,心中對劉盛不禁多出了些好感。


    他們從來沒想過,還有官家能待他們如此,在他們想來,隻是區區些許鮮血罷了,這官家便讓他們吃上牛羊之物,無不心中對其讚歎。


    噠噠噠~


    一陣馬蹄馳來,卻是飛煙軍在李鵬程兄妹的帶領下姍姍來遲。


    “將軍!”


    “將軍!”


    翻身下馬的兄妹二人不顧周遭打火之人,對正與眾人一同打火的劉盛抱拳說道,隻是眼中露出些許敬佩、以及疑惑。


    敬佩的是劉盛能在戰時不僅未曾掠奪百姓之糧,反而對其反饋,疑惑的是,那府衙前一片濕漉漉的,還有那無數陶瓷碗,五個大缸是做什麽的?


    對,五個大缸,劉盛後來又讓人增加了三個。


    對於李家兄妹的問候,劉盛並未及時作答,因為他知道,君子食不言,待將口中食物咽下,這才起身說道:“且先打火,他事容後再說!”


    說罷,便對一甲士招手。


    蹭蹭蹭~


    正在打火的甲士見狀,忙將手中碗放到身旁的甲士手中,小跑而來。


    “將軍?呃......”


    甲士說著,還打了個小飽嗝。


    劉盛笑了笑,對其說道:“去帶李軍主與飛煙軍去打火!”


    “是,將軍!”


    說罷,又對李鵬程伸手引言:“李軍主,請隨我來!”


    李鵬程看了看劉盛,又看了看甲士,點了點頭,說道:“好,勞煩郎君了!”


    “自家弟兄何談勞煩一說,李軍主請!”


    甲士言笑一聲,便帶著秦無殤朝一民戶走去。


    不多時,眾人過午之後,百姓嬉笑離開,一路上,不斷對劉盛發出讚歎的感慨之言。


    而眾娘子與飛煙軍已也開始滴血測試。


    某一刻。


    “咦?”


    “融了?”


    “融了,融了!”


    “融了,血融了!”


    “什麽?血融了?”


    “血融了,血融了!”


    府衙外的將士齊朝一處而去,嘴中皆是發出一聲驚唿。


    坐在門檻上的劉盛猛的站起身來,麵色大喜的朝內擠去。


    “將軍來了,將軍來了,爾等快讓開!”


    被劉盛擠開的一人剛想開口罵人,可抬頭一看是劉盛,連將罵言咽下,對前方眾人唿喊。


    “啊?將軍來了!”


    “將軍來了!”


    眾人各自言道,紛將道路讓開。


    劉盛入內,還不待細看,那看守血液的甲士就對劉盛喜道:“將軍,融了,血融了,是,是李軍副!”


    甲士手指朝前一指,但並未指正,而是斜指地麵,因為他知道尊卑有序,是不敢直接指向他口中的李軍副的。


    劉盛抬頭看來。


    “嗯?”


    “李銀屏?”


    三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其腦門,可也轉瞬即逝,俯身看向陶瓷碗,但見其中血液混作一團,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液。


    見此,劉盛直了直身子,又整了整衣冠,麵色嚴肅的對李銀屏大作一輯,並未言話。


    待站起身來,對李銀屏說道:“李三娘,還請入府細談!”


    伸手引向府衙!


    李銀屏現今還有些茫然,她滴血入碗之後,就見她的血和碗中的血竟然相融起來,這讓她有些疑惑,而那前方的甲士更是發出一聲驚叫,讓她嚇了一跳。


    隨後,眾人的吃驚言語,更是讓她疑惑,她很好奇,這些甲士為何如此激動?


    茫然的她,見劉盛前來也未來得及作輯言話,便被劉盛搶先而問。


    見劉盛也是如此,李銀屏心中更是好奇了,頷首輕點,拱手作輯:“銀屏自無不可,將軍請!”


    “嗯!”


    劉盛點了點頭,對眾人說道:“爾等散去,莫要圍在此處,雖有一血相融,但仍要驗測,血衣何時無血,何時作罷!”


    “是,將軍!”


    眾人紛將言道,四散而去,但嘴中仍在竊竊私語。


    這是他們一上午,不知道測試了多少人,還從沒有人能和全旭之血相融的,唯有這李銀屏是頭一遭,由不得他們不好奇。


    李銀屏隨著劉盛入了府衙,李鵬程見其阿妹入內,眉頭一皺,便跟了上來,劉盛的小尾巴自不用說,也是跟了上來。


    一行人入了府內,緩自前行,不曾言說,待至堂中就坐,劉盛扭頭看了眼拓跋清憐,暗自搖頭,對李銀屏與李鵬程說道:


    “李兄,李三娘!”


    說著,站起身來,拱手作輯,一副嚴肅之狀!


    兄妹二人見此,心有疑惑,相窺一眼,紛將起身,對其還禮。


    “將軍可是有什麽要事需我阿妹去辦?”


    還禮後的李鵬程有些擔心自家小妹,不待二人相言,便已開口先問,這是他怕劉盛給他小妹遣派什麽高難度的任務,若真是如此,他將攬到自己身上。


    “哎~”


    劉盛重歎一聲,看著兄妹二人,尤其是那李銀屏,心中有些躊躇。


    雖然李銀屏不弱於男子,但畢竟還是一女子,其兄李鵬程對她也是極為寵溺,生怕妹妹受了什麽委屈。


    若是他貿然提出讓李銀屏捐獻血液,怕不是會被二人誤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劉盛這一番表情被李家兄妹看在眼中,心中都在想著:“這鐵麵將軍,怕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想著,李鵬程麵色怪異的對劉盛說道:“將軍,此處也無他人,若有要事,但講無妨,我兄妹二人又非氣量狹窄之人,些許言語,卻也容得下!”


    聽此一言,劉盛身子一頓。


    “也是,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說什麽,扭扭捏捏的反而不像話了!”


    想著,劉盛再作一輯,身子未起,開口言道:“如此,容盛直言,若二位覺得不妥,那便權且作罷!”


    劉盛這一番話,讓李鵬程心中倒是有些不安了,伸手說道:“將軍請言!”


    說罷,看了李銀屏一眼,因劉盛是喚他妹妹來此,並不是他,若有所求也是求到他妹妹身上,可是他妹妹有什麽是劉盛所求的呐?


    心中疑惑,將李銀屏上下打量一番。


    “美色?”


    李鵬程微微一愣。


    “此事,說來話長,我便簡而言之,阿柱,哦,是全旭,先前我與二位陷入柔然陣中,便是全旭率軍前來救援我等,這才讓我輩將士得以生還。


    可也正是如此,卻令全旭身受重傷,以致於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


    哎,


    諸多醫官皆道全旭已是行將就木,但我此前得一之法,可救全旭一命,但卻需他人來助,而這相助之人,須得與其血液相融,而令妹......”


    “全旭?”


    劉盛話音未落,李銀屏便是驚叫一聲。


    “他現今如何了?可有大礙?”


    李銀屏上前一步,焦急問道,聽聞全旭將亡,她心中已亂,


    “哼!”


    見阿妹如此,李鵬程心中氣急,隻感覺家中的大白菜被拱了,頗為氣惱的對其說道:“將軍未曾說完,你這奴子急甚?”


    “我......”李銀屏提身欲言。


    “嗯?”李鵬程怒瞪雙眼!


    “哼~”


    李銀屏見阿兄如此,她雖然心中又氣又急,卻也不敢忤逆,唯有氣哼一聲,側過頭去,不再言語,隻是那耳朵卻在傾聽劉盛的動靜。


    李鵬程見其如此,氣歎一聲,轉過頭來,對劉盛說道:“將軍勿怪,是鵬程教妹無方,讓將軍見笑了,還請將軍續言!”


    “嗬~”


    劉盛尷尬一笑,其中緣由他多少知道些許,也便說道:“令妹乃真性情也,何來見笑之說?”


    說著,又對李銀屏說道:“李三娘莫急,容盛說來!”


    說罷,話鋒一轉,接著上次的話茬:“我方才有言,相助全旭者,須得與其血液相融,可全旭之血甚是奇特,遍觀狄那民眾,竟無一與其相融者。”


    說著,看向李銀屏,伸手引言:“而令妹,則是唯一與其血液相融者,換言之,若令妹不救,全旭將亡,盛,恭請李三娘救我手足!”


    劉盛緩手抱圓,大作一輯,鄭重言道:“盛感激不盡!”


    “血液相融?”


    “難不成,將軍在府衙外所設缸中,便是那全軍副的血液?”


    李鵬程麵露駭然!


    那滿滿一大缸的血水,這全旭到底是流了多少血啊?李鵬程心想!


    “正是,望二位莫要推辭,能救全旭者,唯令妹爾!”


    李鵬程神色變換不定,未將言話。


    而李銀屏則麵色焦急的前將一步,對劉盛說道:“全軍副有難,銀屏自當相幫,銀屏當何為之,還請將軍明示!”


    “無他,為其輸血!”


    “輸血?”李銀屏疑惑。


    “此話何解?”李鵬程問道。


    “取令妹之血,注入其身!”


    說罷,劉盛細看二人臉色,畢竟,這不是現代,而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時代,對於自身血液流至他人之身,他們會不會介意,誰也不知道,這自古以來就沒出現過。


    兄妹二人躊躇無言。


    良久。


    “將軍,血又融了!”


    “將軍,血又融了!”


    一位甲士麵露喜色,一邊唿喊,一邊小跑而來。


    “又融了?”


    劉盛抬首望來,呢喃一聲。


    “將軍,血又融了!”


    待甲士近前,劉盛抬手說道:“是何人?可有請入府衙?”


    “迴將軍,是丘穆陵都將!”甲士迴道。


    “丘穆陵戈?”


    劉盛雙眼微眯,念叨一聲。


    遂即,對甲士說道:“快請其入府!”


    “將軍且慢!”


    “嗯?”


    “嗯?”


    劉盛與甲士迴首望來。


    但見李鵬程正對劉盛伸出右手,見劉盛迴身,李鵬程收手言道:


    “若非將軍,何來我李鵬程?又何來我阿妹李銀屏?既然全軍副乃將軍之手足,那也便是我李鵬程之手足。


    手足有難,我李家人,安敢袖手旁觀?”


    自問一聲,嚴肅說道:“當救,且,那胡人之血,又怎能流入我漢家兒郎之軀?我家阿妹當仁不讓!”


    “漢家兒郎?”


    一旁靜聽的拓跋清憐不禁微微一愣,有些吃驚,看了眼李鵬程,又看了看劉盛,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麽。


    於此同時,李鵬程頗為心疼的看了眼李銀屏,對其寵溺說道:“如此,阿妹便要受些委屈了!”


    李銀屏微微一笑,說道:“救全軍副,阿妹不覺委屈!”


    劉盛點了點頭,不想再耽擱時間了,便對二人伸手引言:“二位隨我來!”


    “將軍,那丘穆陵都將?”


    甲士見劉盛欲走,想了想還在外麵等著的丘穆陵戈,不禁詢問一聲。


    “且讓孟小虎引其入府......”


    “我去吧!”


    劉盛話語未落,那一直在旁邊聽著三人談話的拓跋清憐便接上話茬,


    “你?”


    見劉盛望來,拓跋清憐笑了笑:“丘穆陵戈乃一都將,你讓一軍主前往,豈不是小覷與他?不若便由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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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又對劉盛微微一笑,


    “嗯!”


    劉盛點了點頭,眼中頗有詫異,隨意的打量了下拓跋清憐。


    “這妮子,還是通情達理的嘛!”


    念叨一聲,也便說道:“那便勞煩公主殿下了!”


    “公主?”


    “公主?”


    李鵬程與李銀屏暗自吃驚。


    雖然他們一早就知道公主來至朔州了,並且還在大營待過幾日,可那時的公主一襲麵紗遮麵,身著裙體。


    又因其乃公主,便不曾細看,隨後他們也就被劉盛分散諸部了,因此不認得身著裲襠衫,麵目清秀的拓跋清憐。


    而劉盛此時一言,他們卻是知道了,兄妹二人連忙拱手作輯:“不知公主殿下當麵,還望恕罪!”


    “不知者不怪,爾等隨朔州伯去吧!”拓跋清憐微微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聽此一言,二人這才站起身來,卻也有了些拘束,尤其是李鵬程,他先前可是說了一句‘那胡人之血,又怎能流入我漢家兒郎之軀?’


    這公主也是胡人啊!可莫要耽誤了將軍的大事!


    李鵬程心中恐慌,悄悄的朝拓跋清憐覷將一眼,想要看其臉色。


    “二位,請!”


    不待李鵬程細細觀察,劉盛便已伸手言道,並邁步出堂,李鵬程見狀,巴不得趕緊離開此地,也便低著頭跟著劉盛走了。


    …


    “漢家兒郎?全旭?”


    “劉盛,你在作甚?”


    看著遠去的李鵬程,拓跋清憐眉頭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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