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旭一揮血袍,大吼一聲:“眾將聽令,隨吾返迴狄那!固守城池!”


    “諾!軍副!”


    僅存的百餘人暴怒一聲,朝女郎及其身後之人怒瞪一眼,紛將離去。


    身後,丘穆陵木麵色變化不定。


    “娘子,我等何去?”


    有將士見全旭欲要離去,對其怒問。


    丘穆陵木抬頭朝其看來,見其麵色有怒,心知此人定是獨孤部的無疑,要不然肯定不會因為全旭的一番話,就如此怒問她。


    而那將士,也確實如此,他正是獨孤部落的人,聽全旭那一番話,讓這人認為拓跋燾將劉盛留在此處,是要其送死。


    那麽拓跋燾是誰?


    天子?


    不不不,


    在他們眼裏,他是拓跋部落的可汗,是所有部落推舉的首領,這並非玩笑話,而是他們的習性於此,非一時可改。


    眾部落之間的勾心鬥角是極其殘酷的,陷害、謀殺、屠落等等,無所不用其極的削弱其他部落的實力,這就是遊牧族的生存法則。


    而劉盛是誰?


    是他們的可汗。


    拓跋燾如此做,在他們想來,這就是在害他們獨孤部落。


    要是換做劉羅辰來,他們也不會說什麽,畢竟是屬於獨孤部落的內部之事,可你拓跋燾這麽做就不行。


    因為大魏是你們拓跋部落的,不是我們獨孤部落的,我們辛辛苦苦的為大魏阻敵,多少兒郎死於戰場之上,今你如此為之,可對的起我們的犧牲?


    這麽一想,這將士心中就怒火焚燒,見全旭揮袍離去,心中也想隨其返迴狄那,但這裏尚有他人,也便對丘穆陵木如此怒問。


    而丘穆陵木見他如此,心中也多少猜到了,可一邊是天子之令,一邊是可汗安危、部落尊嚴,這讓她一時間有些為難。


    畢竟她本身不是獨孤部落的人,而是嫁過來的。


    抬頭看了看眾人,見眾人都在怒視著她,丘穆陵木心中一驚,也知道該怎麽做了,忙朝前對策馬欲走的全旭喝道:“全軍副且慢,我與你同去!”


    全旭聞言側頭冷嗯一聲,徑直轉過身去策馬揚鞭,帶軍迴返!


    “哎!”


    丘穆陵木輕歎一聲,心有黯然,但她也知道現今的局勢容不得她耽擱,忙對眾人言道一聲:“眾將聽令!返迴狄那!”


    “幢下尊令!”


    “幢下尊令!”


    “幢下尊令!”


    眾人怒吼。


    “哼!”


    那將士扶胸怒喝後又冷哼一聲,轉身對他人說道:“兒郎們,返迴狄那,尋我等可汗去!”


    “對,尋可汗去!”


    眾人迴應著,麵色都有些不好看,朝著遠去的魏國大纛覷將一眼,皆是冷哼一聲,遂即策馬迴返......


    丘穆陵木心中有愧,連忙追上全旭,對其說道:“全軍副,非我......”


    “嗯!”


    全旭點了點頭,打斷了丘穆陵木的話,一夾馬腹,便朝前奔去,顯然是不想與其多說話,也不知是因為嗓子沙啞,還是對其不滿。


    而丘穆陵木見狀,俏臉露出苦澀。


    她知道全旭是劉盛的身邊人,她之所以請求率軍出戰,是她和胡三娘有著同樣的想法,那就是……娘子軍的兵符......


    對,胡英胡三娘之所以請戰,也是瞧上了娘子軍的兵符,既然劉盛說以戰功來說話,那還有什麽是比率軍衝陣更有戰功的呐?


    可現今,她卻惡了全旭,不由得讓她有些心塞,可全旭如此,她也不好再熱臉貼去冷屁股。


    眾人一路無言,各有心思的策馬迴轉城下.......


    此時,天色方亮,戰場西方,劉盛所在,一批潰兵聚攏在劉盛後方。


    “那是敵軍?”


    一人說道。


    “是重甲。”


    另一人有些驚唿。


    “可是夜中重甲?”


    其身後一人對其問道。


    “定是他們!”


    前人迴道。


    “嗯,以朔州之地,養千人重甲便已極致,不可能還有其他重甲,定是昨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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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身旁有一人分析道。


    “那我等當何為之?”


    此人話一出口,眾人頓時前望。


    隻見,前方有兩位身著明光鎧之人,這是兩位幢主。


    前方一位幢主緩自迴過頭來,對他們說道:“爾等可敢隨我襲其後?”


    “這?他們是重甲啊,幢主!”


    “對啊幢主,他們是重甲,我們能與之為敵嗎?”


    “是啊,是啊!”


    眾人附和!


    “可我軍在前,正被其襲殺,此軍尚又陷陣,若我等突襲其後,定可滅其於此!”


    幢主看著前方分析道。


    “我覺得不宜行事,前方重甲散落,戰馬並非頭尾相接,是有緩衝餘地的,若你我率兵掩殺,安能知曉敵軍是否迴轉率先將你我殲滅?”另一位幢主說道。


    “那依你之見,我等當何為之?”幢主問道。


    “等!”


    “等什麽?”


    “等我軍迴轉!”


    “我軍還有迴轉的餘地嗎?”


    “會有的,待我軍迴轉之時,你我再行掩殺過去,將其陷陣於此,從其背後攻擊,定可破彼輩於此,若不然,其仗甲堅,迴身迎戰我等,即便陷陣,卻也可、以一當十破我輩之陣突圍而去!”


    “若我軍不迴轉當如何?”


    “逃!”


    “逃?”幢主驚恐!


    “若你想死,大可不必!”


    說罷,這幢主對身後士卒下達等待的命令,也便不再言語,直勾勾的看著劉盛背後,如豺狼一般。


    而那幢主見狀,臉色一陣變化後,也連忙對自身部隊下達命令,與其一同看著戰局變換。


    於此同時,劉盛猶在對陷陣的柔然將士伸出血淋淋的馬槊,將他們一個個桶下馬來,成為血泥的一部分。


    戰場中央,原本魏軍所在,此刻戰馬湧動,不斷北去,一個個柔然將士又再填上空缺,追著北去的魏軍奮力砍殺。


    不多時,因魏國大軍衝破北麵,並一路追擊潰兵,鬱久閭匹黎也是率部緊追魏軍尾部。


    大量的柔然將士已經開始策馬緩動,朝前奔去,一波波的騎兵不斷往前,讓柔然陣型開始鬆散起來,正逐步朝後蔓延。


    原本突襲魏軍左翼的柔然陣型已然分成三段,前方是追殺魏軍之人,戰馬尚自頭尾相接,處於陷陣狀態,中部則是鬆散,並不斷往前衝入陷陣的陣型中。


    而後方則是劉盛所在之地,此處的柔然將士尚自處於戰馬頭尾相接的陷陣之狀。


    通俗來講,這就好比堵車,劉盛前方的柔然人處於第一個擁堵路段並且是緊挨前車尾部,調不了頭,中部則屬於可以緩慢行駛的路段,而前方則又有了一個擁堵路段,也調不了頭。


    可以說,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局勢,一旦擁堵車輛可以行駛並可以調頭的時候,柔然人也就可以反身迎敵了。


    若柔然人反身迎敵,劉盛背後的那兩位猶如豺狼一般的幢主也就會對劉盛發起衝鋒,向其背後殺來,劉盛將危……


    因處在陷陣之中的人,是看不清局勢的,人頭攢動下,你根本看不到多遠,尤其是在這數萬人相爭的龐大戰場上。


    人一滿萬,無邊無岸,可不是說說的,目光所至,除了人還是人,除了飛舞的武器還是飛舞的武器,人在其中,何其渺小,因此,劉盛也就沒發現柔然人的變動……


    隨著時間緩逝,柔然鬆散的地段慢慢襲來,眾玄甲尚自殺敵。


    驀然,某一處的柔然人竟然調轉了馬頭與玄甲軍士相互刺了一槊。


    鐺~的一聲,柔然人的馬槊刺在戰馬頭部,但玄甲軍的戰馬有著馬鎧保護,隻是響起一道金器之聲,可那柔然人就倒黴了,玄甲軍士奮力一槊桶進了他的胸膛。


    噗呲~一聲,鮮血噴灑,他死了……


    雖然他死了,但也由此拉開了柔然人反身迎敵的序幕。


    乍然間,無數柔然人開始反身迎敵,因為他們知道後方有敵人,不,是他們一直都知道,隻是苦於無法調轉馬頭,可在這可以調轉馬頭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這麽做了,因為他們不想死。


    不想死怎麽辦?唯有反身迎敵,雖然玄甲軍都是重甲在身,而他們唯有護著前胸後背的兩檔鎧,敵我雙方裝備上的懸殊很大,但他們不得不去抵擋。


    因為抵擋或許可活,不抵擋,隻有死,他們別無選擇,就此,無數調轉馬頭的柔然將士開始與玄甲軍拚殺。


    一陣乒鈴乓啷的交戰……


    突然迴身的柔然將士讓玄甲軍士心中猛然一驚,當即有不少人被馬槊彈下馬去,餘下之人的身上無不是發出金器交響之音,低頭看去,卻是無數馬槊襲來,刺在鎧甲之上。


    這是因為玄甲軍已經習慣了舉槊、刺、舉槊、刺的節奏,被柔然人突然反身廝殺下,一時間竟是分神了。


    這在戰場上分神是極為要命的,要不是他們身上有鎧甲保護,與其交戰的將無一存活。


    鐺~


    劉盛架開一支馬槊,麵色一愣,抬頭一看,心道:“不好,柔然陷陣之局將破!”


    暗罵一聲,劉盛便要喝令迴退!


    而劉盛後方,那兩位幢主見狀,麵色一喜,不禁對視一眼,又猛然點了點頭,遂即,各自怒吼一聲:“兒郎們,隨我殺啊!”


    “殺啊!”


    “殺啊!”


    “殺啊!”


    兩位幢主一聲令下,無數潰兵楊刀策馬,對著劉盛背後狠狠殺來。


    咚咚咚的馬蹄瞬間從劉盛後方響起,劉盛猛然一驚,將前方襲來的柔然人刺下馬去,伸手勒住戰馬,讓三隊之人上前,這才迴身看去。


    這一看,便看到約有八百餘騎正朝其衝來,見此,劉盛雙眼一瞪,腦袋微微一涼,心跳陡然加速。


    “危局,危局!”


    心中大喝兩聲,劉盛也不顧不得其他,揚聲怒吼:“玄甲軍,迴身迎敵,快,衝出去,快快快,迴身迎敵!”


    怒喝中,劉盛策馬轉身,臉色通紅。


    而其身側的玄甲軍士聽聞,忙朝後一看,頓見八百餘騎唿嘯而來,紛紛暴怒。


    漢人叫道:“諸君迴身迎敵,諸君迴身迎敵……”


    獨孤部的人叫道:“兒郎們,迴身迎敵,迴身迎敵……”


    令傳四方,眾人聞之,雖然沒看到敵人,但經過劉盛兩個月訓練的他們,卻也連忙勒馬調頭,唯留一部分人阻攔東麵之敵,其餘人等不再向前。


    他們剛轉過身來,就看到了一群向他們衝來的柔然將士,心中各自一驚。


    劉盛怒吼:“眾將士,隨吾殺出去!”


    一揚馬槊,劉盛策馬迴轉,朝著正在殺來的八百騎兵殺去。


    玄甲軍的眾人見狀,內心稍定,遂即大喝:


    “殺!諸君隨將軍殺出去”


    “殺!兒郎們,隨酋帥殺出去!”


    ……


    “殺!”


    “殺!”


    “殺!”


    眾人紛紛暴喝一聲,策馬朝其衝去。


    而前方已經轉過身來的柔然將士見狀,豈會讓劉盛的玄甲如此輕易的退去那?


    “眾將士,敵後有我軍援兵,速速將其攔下,速將其攔下!”


    柔然陣中傳來一聲大喝。


    眾人聞之,無不策馬上前,想要將劉盛攔下,為潰兵們爭取時間。


    因為他們知道,一旦潰兵將其圍攏,這一支重甲騎兵就會陷陣,如同他們的同胞被其殲滅一般,將劉盛的玄甲軍殲滅於此。


    想著,眾人再次怒吼,奮勇上前,直殺的玄甲軍士連連退卻,雖然玄甲軍皆有重甲,但也擋不住接二連三的衝擊,即便不是致命的傷害,卻也讓他們連連後退了。


    不得不說戰場上真的是瞬息萬變,上一刻,那柔然人還如羊羔一般任劉盛宰割,可下一刻,這些柔然人就如同猛虎一般,對劉盛發起圍剿,讓劉盛不得不衝陣突圍,轉變太大了。


    聽著後方的怒吼,劉盛知道玄甲軍快攔不住東麵之敵了,可他也顧不了他們。


    現今的局勢,是他必須衝出去,是必須,一定,要不然,他一定會死的,會死的……


    劉盛心中想著。


    而如此局勢,所有玄甲軍的人也都知道,這是一個必須衝過去的局勢,在此危機之時,一個個咬牙怒吼,隨著劉盛朝後方之敵衝來。


    那正帶人前衝的幢主見狀,對另一位幢主說道:“現今之局,我等還要衝陣?”


    “衝,事已至此,唯有衝,你若膽怯,自去便是!”


    說著,那幢主怒吼一聲:“兒郎們,殺啊!”


    吼罷,將身子伏下,對著已然靠近的玄甲軍挺起馬槊。


    眾人見狀,也紛紛伏下身子,以麵對即將碰撞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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