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破長空,照亮了深邃的黑暗,也照亮了在這深沉夜色中趕路的四位喪家之犬。</p>

    這四人分別為一老者,一中年男子,還有一對年輕男女。</p>

    老者兩鬢斑白,身材卻是頗為健碩,行走時虎虎生風,在這雨夜中都能清晰地看見他身周的白色氣息,好似雨水被高溫蒸發的奇景。</p>

    單說這一手就不是尋常百姓能見到的,任誰一看都知道這老者乃是底蘊深厚的練家子,指不定就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p>

    隻是如今這四人處境卻是不佳,麵色都有些焦慮,中年男子麵含憂色,憂慮道:“宗主,馬上就到斷龍江了。”</p>

    老者聞言腳步微不可察的一滯,沉聲道:“明峰你且先帶他們過去,我來和他們周旋一二。”</p>

    他說罷,迴頭看了眼這黑夜中的深邃,眼神中飽含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刻骨銘心的悲涼。</p>

    “師父!我發誓,我們一定會迴來的,一定會!”年輕男子含恨開口。</p>

    這一眼,別人不懂,他們幾人卻是一清二楚的。</p>

    背井離鄉之人,還是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人追著不得不離開,換誰都不好受。</p>

    另外一個年輕女子倒是冷靜得多,張口道:“爹,我們先走,一定要小心。”</p>

    “嗯,走!”老者心中有些安慰,現在是沒了,未來卻還是有的,江湖兒女,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誰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會出事。</p>

    見老者答應下來,兩位年輕人眼睛都有些發酸。離斷龍江越近,就意味著對方的攻勢會愈加猛烈,老者獨自對敵,危險也就更大。</p>

    一行三人便在這雨夜中趕路,無視了這瓢潑大雨,腳步竟是比尋常人在空無一物的大道上飛奔還要快得多,僅僅一刻鍾便來到了斷龍江附近的小鎮上。</p>

    東皇洲有數條大江,其中以斷龍江為最,最是兇險不過。</p>

    斷龍江往北是中原之地,世稱景唐,往南則是大周,兩國皆是這東皇洲的霸主。</p>

    斷龍江之大,之險,道聽途說總是難以了解的,隻有親身渡過才知道這條大江何以被世人傳唱為東皇之最。</p>

    在這樣深邃的黑暗中,明峰三人忽見這一片漆黑的夜色中亮起了一盞油燈!</p>

    細看之下竟是小鎮唯一一家客棧亮起的燈光!這燈光不僅沒有驅散黑暗,沒有半點溫暖的感覺,反而還與這黑暗融為一體,給人的感覺竟是詭異的陰冷。</p>

    這也就罷了,如此瓢潑大雨,這客棧竟是開著門的!</p>

    以他們的眼力完全可以看見雨水已經打濕了門前的一片石地,四散的水花有不少都濺射而入,若非門檻夠高,這雨水少不得要流淌進去了。</p>

    望著那黃色燈籠所照亮的區域,三人止步不前,這樣非比尋常的一幕哪怕是兩個年輕人都感覺到了異樣,知道這裏恐怕是出現了什麽問題,而絕不是正常的亮燈。</p>

    這也讓三人心中一沉,怕什麽就來什麽,眼看就要到斷龍江了,卻出現了這樣的情況。</p>

    他們這一路可不是平平安安走過來的,就說現在,後麵那老者還在與敵人周旋為他們爭取時間,數次的生死危機已經讓他們養成了足夠的警惕,以及足夠的應對經驗。</p>

    可惜感受到裏麵那股氣息,中年男子臉上出現一抹苦笑,明知道裏麵有問題,卻還是不得不帶頭走去。</p>

    兩個年輕人也沒辦法,隻能緊緊跟在他身後。</p>

    斷龍江悅來客棧作為小鎮上唯一一家客棧,平日裏客源不多也不少,此時卻是一片靜謐,似乎沒有人能感受到這雨夜殺機。</p>

    臨近了客棧,中年男子明峰眯起眼望向了客棧昏暗的燈火,隻見這客棧大廳隻有一張桌子和兩條長凳,其中靠裏的那條長凳之上坐著一位身著黑袍的男子,麵容卻是因為蒙麵的緣故看不清,隻能看見這男子兩鬢有些斑白,擁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眸。</p>

    一看這情況明峰已然是心中有數,強自按下心中的驚駭,踩著雨水進入客棧。為了表示尊重,他還帶頭摘下了鬥笠和蓑衣。</p>

    隱藏在鬥笠之下的是一張堅毅的麵容,光看這張麵容便知這是一個有底線的男人,絕不會因為強權而屈服。</p>

    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男子看年歲多半還未及冠,麵色仍是有些稚嫩,眼中滿是警惕,哪怕黑袍人如此穿著都還在細細打量,試圖從細節中找到一些能對自己幾人有幫助的東西。</p>

    女子容貌秀麗,與男子一般年歲,臉上卻是不見半點驚惶,滿臉沉著,想來這一路吃得苦已經讓她有所成長。</p>

    麵對三人的打量,黑袍人卻是不疾不徐,蔥白如玉的手指撚起了一顆花生米送入嘴中,又慢條斯理地拿起酒壺飲了一口,這才淡定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p>

    黑袍人平靜,三人卻是在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黑袍人無論是吃花生米還是飲酒,這蒙麵黑巾都是不曾卸下的可他還是毫無凝滯地做了這樣的動作,消失的花生米和四溢的酒香在提醒著他們,這黑袍人的確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吃了花生米,喝了酒。</p>

    等三人忐忑不安地坐下,黑袍人這才開口道:“連雲宗明峰、竇靖、劉月,沒錯吧。”</p>

    轟隆隆!!!驚雷驟起!隱約間還伴隨著微弱的喊殺聲!</p>

    昏暗的燈光伴隨著刺眼的閃電拉長了四人的纖細身影。</p>

    兩位被指名道姓的年輕人麵色一白,男子竇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繃緊了身體,目光中滿是危險,仿佛一頭年幼的獅子,警告著敵人他的危險。</p>

    女子劉月則是咬緊了嘴唇,唇邊已經滲出了絲絲血絲,極力壓抑著內心之中的恐懼。</p>

    他們有如此表現也不奇怪,這客棧在這樣的雨夜中出現了一位在等待他們的強者,隻能說明對方知道他們逃跑路線,並且猜測出了他們的計劃,特意來這裏等著他們送貨上門。</p>

    這樣的情形被兩人解讀成了來者不善,偏偏這黑袍男子表現出來的氣場又太過強大,人也有些詭秘,他們卻是不敢先動手的。</p>

    否則這一路殺出重圍,哪怕是兩位年輕人手中都是見過血的,知道不能被動等待的道理,更何況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p>

    然而中年男子明峰卻是心知肚明,猜測到了什麽,並未表現出任何敵意,反而是拱手苦笑道:“前輩慧眼如炬。”</p>

    如果能跑,明峰肯定二話不說轉頭就跑,但事實是哪怕是那位老者來了也是沒可能跑得掉的。</p>

    這樣的表現竇靖和劉月身軀俱是一僵,猜測出了這黑袍人的實力,身體也慢慢放鬆下來。</p>

    與此同時在心中出現的則是絕望和僥幸。僥幸的是以黑袍人的實力多半不是他們那些對頭能請得動的,這種實力的武者已經是世間絕頂,還是要一些臉皮的。</p>

    而絕望則是這人明明高高在上,卻還是在這裏等著他們,必定有所求,而他的所求,恐怕比眼下的追殺還要兇險。</p>

    但凡有一點可能,明峰都絕不可能是這種態度,唯有一點可能都沒有,明峰才會在明知道時間不多的情況下,還在這裏等著對方開口。</p>

    感受到他們的心意,黑袍人隱藏在黑巾下的臉露出絲絲笑意,語調也帶了點變化,目光像是在看已經入了甕的魚,微笑道:“你們時間不多了,長話短說,追兵我幫你們攔著。作為代價,我需要你們去橫斷山脈中幫我拿一點東西,這是地圖。”</p>

    明峰臉上更加苦澀,竟是看都不看便收入懷中,答應下來:“好,若是我等不死,必定取迴前輩所需之物。”</p>

    黑袍人見狀也是不多說,滿意點頭,腳下微動便“悄然”離開。一陣清風拂過,三人定睛再看,這昏暗的燈火中哪裏還有什麽黑袍人?</p>

    看到這一幕,竇靖瞪大了眼,駭然問道:“明長老,這是”</p>

    明峰微微點頭,若非世間絕頂,他又怎麽可能會答應得這麽幹脆?</p>

    非是不願,而是不能,不答應以對方的實力立刻就要死,答應了不管對方要他們拿的是什麽,終歸還是要讓他們活著的。</p>

    如此一來還能有一線生機,能不能把握得住那就要看他們自己了。</p>

    不多時連雲宗的老者劉山也已經到場,看到他們之後也並未閑聊,而是喝道:“走!有話等會再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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