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休三兄弟來杜牧這裏卻不全是為了其外調的事,當前出現了一個機會,如果能把握好,裴休可能更進一步。


    這個機會就是馬植的失誤,雖然看起來問題不大,但這麽多人盯著,小事也可以搞成大事。


    杜牧也明白其中道理,他也希望裴休上位,這樣自己可能就不需要外調了。


    “二兄,我等如今該如何行事?”


    裴休不像大兄那樣有點迂腐,處事圓滑,是一家子人的主心骨.


    “馬植這次雖然出了紕漏,但這點事最多讓陛下心中不悅,還沒到君臣反目的程度,白相公他們應該更著急,咱們靜觀其變就是了。”


    ……


    皇城尚書省。


    辦事的官員穿梭來去,非常繁忙,這裏是大唐的政治中心。


    白敏中在一間屋內伏案查看文書,不時用筆圈圈點點。


    此處位於尚書省最裏麵的一間背陰的廂房,屋外都是老樹,側麵還有一座高台擋住陽光,夏季非常涼爽,白敏中最近就來這裏當值。


    如果是其他季節,他會迴到正堂坐衙。


    白敏中今年五十八,比他的堂兄白居易小二十多歲,但腿腳已經有些不好,陰雨天時常膝蓋疼。


    今日也是陰天,天上烏雲密布,看來不久就要下暴雨。


    他坐在榻上,旁邊隨侍的書瞳一邊幫他捶腿一邊勸道:“相公,要下大雨了,要不還是先迴去,晚了怕走不了。”


    白敏中頭也沒抬,說:“稍安勿躁,還有些事沒理完,若是雨太大今晚就宿在這裏。”


    尚書省下轄六部,總理全國事物,白敏中要把大事匯總,與其他四位宰相合議,然後給出初步處理意見,連署後上交皇帝裁決。


    至於日常細務都是由他自己決定的,其職能就像後世的國務院總理。


    除此之外還要經常陪同皇帝,像這幾日宮中舉辦三教講論,他就必須出席。


    大臣每逢節慶還需要寫應製詩,所以中唐以後都是進士出身的人才能做宰相,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宰相如果寫不好詩會被人笑話,而進士考的就是詩文,功力肯定是夠的。


    但不是詩寫的好就能做宰相,也要看做官的能力和時運,否則坐在這裏的應該是白居易,而不是他白敏中!


    牛李黨爭時期,白敏中一直作為中間派不聲不響,資曆其實和柳公權要淺很多,李德裕也正是看中他這點,才舉薦為相,希望以此拉攏一批人。


    要說什麽為國舉賢,他白敏中還夠不上一個賢字,隻不過李德裕以為易於控製罷了。


    想不到新帝繼位後,這人便和皇帝密謀將李德裕拉下馬,然後陸續趕走其他宰相,順位從第四上升到第一,成為當朝首輔。


    時人都因關鍵時候反戈一擊而對他嗤之以鼻,但這位白相公根本不以為意,他現在是勝利者,為了防止李德裕卷土重來,連下狠手構陷設計,終於將老恩主貶到崖州,又提拔中間派的馬植做宰相。


    但朝中也不是他一黨獨大,皇帝前不久啟用的崔鉉、周墀都是牛黨出身,以崔鉉最有名望。


    而周墀脾氣直,說話很衝,白敏中一直隱忍不發,最後幹脆裝病,用尚書省的大權挑動馬植與周墀的矛盾。


    當時周墀是兵部侍郎,馬植是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兩人都是尚書省六部主管之一,又都是同平章事(宰相),開始爭奪尚書省的話語權。


    而另一位中書侍郎崔鉉也因在牛黨內部與周墀多有抵梧,竟然與馬植沆瀣一氣,借機將周墀趕出朝堂!


    白敏中這時抓住機會,又推薦了自己這一派的魏扶摘了桃子。


    馬植因為想上位,自己著手經營勢力,已經跟白敏中不睦,一般呆在大明宮中書省,不來皇城尚書省。


    太極宮和大明宮內隻有中書省和門下省,尚書省和六部都在南麵的皇城,稱為外朝,也是南衙之稱的由來。


    中書省負責詔令,相當於秘書處,門下省負責進諫帝王得失,相當於參謀,這二者都要經常見到皇帝,屬於內朝,辦公場所當然設在宮內。


    太極宮和大明宮都有這兩省的衙門,就設在主殿的外麵。


    魏扶是尚書省下六部的兵部侍郎,也在皇城,隻要白敏中當值,就必然會過來議事。


    白敏中這時抬起頭揉了揉眉頭,伸個懶腰看向門口,按往日的慣例魏扶也該過來了。


    果然他看到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正是魏扶。


    二人私誼很深,所以不需要通報,魏扶進來就輕輕拱手打招唿道:“用晦兄。”


    白敏中抬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等魏扶坐在對麵。


    他開口讓書僮泡茶,接著打發出去,轉頭對魏扶說道:“相之賢弟,今日外麵熱得緊,喝口茶再說。”


    魏扶喝了口茶,榻上扔著把扇子,他拿起扇了兩下,才道:“這天真是悶熱,看來要下暴雨。”


    “不錯,隻是不知道雷神電母可曾歸位。”


    “魏某花了好大力氣,才請得了這位雷神出手,定然是霹靂一聲,讓那人心驚膽寒。”


    白敏中哈哈大笑,說:“好,好,這次定要讓這忘恩負義之人受些教訓!”


    ……


    郭弘從馬元贄那裏迴來,第二天皇帝果然問起。


    他知道這周圍必然有馬元贄的耳目,就沒有說什麽,而是在下午找了個單獨侍候皇帝的機會,把馬元贄宴請李漢的事說了。


    皇帝麵色陰沉,隨後賞了他一件隨身的玉佩,讓他多去馬府打探消息。


    郭弘正想著如何挑撥離間,這樣一來正中下懷。


    次日早朝,郭弘還是跟著上殿。


    朝會開始,皇帝落座。


    下方群臣朝拜後微微靜默了一會,一位大臣起身行禮,說道:“陛下,臣孫景商有本啟奏。”


    皇帝一看是侍禦史,就點了下頭。


    孫景商說道:“臣彈劾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馬植,縱容手下親吏勒索收受賄賂,徇私舞弊,請罷免其宰相之職!”


    群臣聽了傳出一片竊竊私語聲,司儀宦官急忙叫道:“肅靜!殿內不得喧嘩!”


    一旁殿中侍禦史暗暗把交頭接耳的人記上小本本,迴頭少不得上一份彈章。


    這叫做殿前失儀,非人臣體,有相應的處罰,但不是很嚴重,也就是罰點銅(罰款)。


    這時孫景商將彈劾的表章呈上,在皇帝看完之後說道:“這名親吏名叫董侔,打著馬植的名義勒索,還收受其他官員賄賂,數額巨大。”


    皇帝有些不悅,他暫時還沒有換宰相的想法。


    雖然會有宦官叫一聲有本奏來,卻並不是他這個皇帝閑著沒事幹,跟個門房似的每天要過來等大臣上奏。


    朝會是有大事才召開的,到了晚唐帝王早就不用每天上早朝,都是宰相確定有不能決定的大事,才請示聖裁,而皇帝也想通過庭議看看朝臣們的意見,集思廣益便召開朝會。


    今天的議題本來就定好了,有三件事,第一件便是吐蕃內亂,唐軍五路並發,其中涇原節度使康季榮取原州及石門、驛藏、木峽、製勝、六磐、石峽六關,高奏捷報,宰相凝定犒賞,並請示進兵策略。


    另外還有授予張仲武之子盧龍節度留後張直方節度使的事,這件事還好辦,最麻煩的是五月徐州軍亂,驅逐節度使李廓,徐州軍一直桀驁不馴,需要派一個能臣去鎮住這些悍卒,所以這第三件是就是選任徐州節度使。


    議題一大堆,禦史卻拿些雞毛蒜皮的事彈劾宰相,要掀起朝爭,真是不知所謂。


    但皇帝城府很深,不動聲色點點頭,說:“眾卿議一下吧。”


    馬植連忙跪著行禮說:“臣受彈劾,請陛下準許迴避!”


    這是規矩,皇帝點頭應允,馬植退了出去,臨走看了太常寺少卿楊發一眼。


    楊發不動神色,微微頷首,馬植就放心地走了出去。


    群臣開始紛紛上言,一半以上是攻擊馬植的,一部分保持沉默,隻有少數請皇帝查實再行發落。


    形式對馬植非常不利。


    郭弘看到馬元贄臉色陰鬱得嚇人,他近日在宮中也交到一些朋友,已經聽說馬植與馬元贄認同宗的事,看來這老家夥也有點生氣了。


    皇帝看了一下發言要求罷免的臣子,見都是白敏中一派,而挑起此事的孫景商是禦史中丞裴俅的好友,而裴氏三兄弟都一言不發,心中有點明白了。


    這是首輔拉攏裴氏,但似乎對方並沒有出力。


    皇帝看了裴休一眼,這是跟聰明人,應該看出自己沒有換宰相的意思,又不想得罪白敏中,於是虛晃一槍,丟出個小卒子試探各方反應。ъimiioμ


    馬植一直是製衡白敏中的好人選,現在還不能換。


    皇帝看了一眼太常少卿楊發,這楊氏三兄弟都很有名,特別是那個楊收,雖然官職不高,清譽卻傳遍天下,而且智謀出眾,據說也是堪比陳平的大才。


    不知道他的哥哥會如何應付這種局麵?


    楊發一直在注意皇帝的表情,他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他見議論聲漸漸歸於平靜,便出班跪倒,為馬植說話,他跟弟弟雖然都不看好這位宰相,但已經被歸入馬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能掙紮求存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機道士在大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太離之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太離之火並收藏神機道士在大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