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守真痛快的應了,和郭弘四下一轉,很快找到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男子,這就是魏誌成。


    魏誌成是齊元乙的侍童,晚間住在齊府,白天在觀中學道。


    降真宮與息庵不同,周圍十分熱鬧,采買生活用品和食物原料十分方便,所以廚房隻留了三個火夫,其他的侍童都跟在籍道士迴家同住,就如同大戶人家貼身的丫鬟書童一般。


    而且這些侍童也由道童充任,比如陸朝陽和曹守真的身份就有兩重,既是觀中的道童,也是掌教劉元靖的貼身侍童。


    降真宮這邊的道童都住在觀外,按後世的說法就是走讀生,如果成為侍童能節省一大筆租房的開支,所以是搶破頭的好差事。


    能成為侍童的一般都有點後台,也分別執掌一些瑣碎的細務。


    魏誌成就管著第三進側門的鑰匙,那道門因為僻靜,是仆人和道童們外出最喜歡走的路。


    “小師叔不知有何見教啊?”魏誌成對曹守真問道。


    這姓魏的相貌平常,扔到人堆裏根本發現不了,他見人先帶三分笑,就像戴了一副麵具。


    “我旁邊這位是師父新收的弟子郭上灶,也是你的師叔,今日帶他來認認人。”


    魏誌成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卻掩飾得很好,依然保持著笑容,恭恭敬敬的對郭弘行禮問候。


    “聽說你管著側門,如果我要出去可不能刁難喔!”郭弘心中暗想,曹師兄這麽橫,平日隻怕沒少欺負此人,他會不會因此才想要報複?


    不過就算事出有因,也不是害人的理由。


    魏誌成終於還是沒有厚著臉皮叫十二歲小童一聲師叔,隻是含糊的應了,就匆匆告辭離去。


    “這就好了?”曹真問道。


    “當然不是,何師姐見這人鬼鬼祟祟,叫你盯著點,發現異常先告訴我。”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何師妹?”


    “她就是這麽說的,你有什麽想說的,也要通過我轉達。”


    曹守真當時就被唬住了,他一直聽人說女孩子心思難測,以前從來沒覺得,現在遇到不禁惶恐起來,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差了。


    “我也沒做什麽,難道以後都不能當麵說話了?”


    “你昨日送她什麽東西?”


    曹守真一拍腦袋,感覺自己找到了原因:“就是一個繡著鴛鴦的帕子,我路過鎮上看到就買了給她。莫非因此是惱了我?”


    郭弘安慰道:“不跟你說話說明她心中有你,繼續努力吧,少年。”


    曹守真看到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一本正經的跟自己說這種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忍不住伸手去撓癢。


    郭弘咯咯笑道:“你敢撓我,小心告黑狀。”


    師兄弟打鬧,他當然不會想到用雷電,不然會沒朋友的。


    “你告我什麽?”


    “睡覺挖鼻屎!”


    曹守真頓時被抓住軟肋,他又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會做什麽,急忙向師弟討饒,接著就是簽訂城下之盟,賭咒發誓乖乖聽話。


    ************


    “這裏就是前天放雷電的地方?”


    在何瓊的一再要求下,郭弘又蒙了麵戴上鬥笠,和曹守真帶著她來到龍神祠。


    她根據郭弘的敘述,想象當時的情景,讚歎不已。


    周圍的遊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都停下來圍觀,有一個膽大的女孩子想扯掉郭弘的麵罩,被他閃身躲開。


    “他一定是小神仙,姐妹們快來!”一群女孩圍了上來,何瓊生氣地攔住她們,不讓摸自己的師弟。


    郭弘想了一下,還是大大方方的摘掉了麵罩,這種時候你越是躲藏,別人的好奇心越強。


    何況露臉的事怎麽能錯過?如果不是何瓊硬要他蒙麵,他才不幹這種傻事呢,大熱天臉蒙著不熱嗎?


    那些女孩不斷驚唿,但沒有像後世那樣尖聲驚叫的,畢竟時代還是不一樣,事實上中國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才開始流行驚叫,都是跟西方人學的。


    這些女孩是山上的居民,何瓊見攔不住,也隻好放棄。


    郭弘被渾身摸了個遍,女孩們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三個人發現自己已經被擠到了刻著“紫蓋洞天”的大石頭前。


    紫蓋峰頂下飛瀑有一小股落入旁邊的朱陵洞(水簾洞),水滿之後溢出,又向下落去。


    “小師弟可要入內觀瞧?不過這山洞卻是一條死路,據說泉水深不見底。”何瓊問道。


    “聽說這泉水是祭龍神的所在,自然要看上一看。”曹守真看了郭弘一眼,替他說道。


    三人打著火把進入岩洞,洞內風光奇異,有如瓊宮玉宇。


    隻見暗紅色的鍾乳垂掛,岩壁上留下曆代文人墨客的詩句。


    司馬承禎提出十大洞天的說法,將這裏定為“第三洞真虛福地”,又稱為“朱陵太虛小有之天”,簡稱“朱陵洞天”,稱之為神仙居住的洞府。


    “這紫蓋峰有三支泉水,匯集起來流入這瀑布上麵的穀地。穀地夾在兩山之間,闊三丈,原是梁朝的九位真人白日飛升之地,後來因此修建九真觀,司馬祖師來到衡山,卻不被接納,隻得在附近修建白雲庵。”


    何瓊的父親博覽群書,曾經帶她來這裏玩,對這些掌故知之甚詳,現在這個女孩照本宣科,也似模似樣。


    “司馬祖師那麽厲害,為何九真觀不肯接納?”曹守真不知道這段典故,也來了興趣。筆蒾樓


    “就是因為太厲害了,當年司馬祖師入衡山,我何族勢力鼎盛,為首的是天祖諱誌純,被人稱為何尊師,司馬祖師誠心求教,他卻不發一言。”


    天祖是高祖的父親,爺爺的爺爺的父親,也就五世祖。


    曹守真撓撓頭,問道:“莫不是何尊師知道自己才疏學淺,不敢開口?”


    何瓊扯住曹守真的耳朵狠狠擰著,笑罵道:“不要胡說八道,你曹猴子才是才疏學淺!司馬祖師的請教其實就是想加入衡山一脈,但天祖怕上清派太強,將來反客為主,不想讓出利益,這才一言不發。後來司馬祖師隻能靠自己收徒建觀,多花了數年時間。”


    曹守真掙脫了何瓊的小手,揉著耳朵道:“這麽說後來果然反客為主了?令天祖也算有些見識。”


    何瓊點頭:“其實現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經密不可分。我家高祖(爺爺的爺爺)諱應虛、天祖的兩位弟子鄧中虛、張太虛,與我上清師祖田虛應合稱衡山四虛。如今降真宮中張守靜師叔是張太虛的後人,就連你們前日丟的鄧少衝師弟其實也是鄧中虛的後人。”


    想到降真宮離九真觀確實很近,司馬祖師當年出道的時候臉皮還是可以的,被拒絕後堅持要跟何尊師做鄰居……


    此後兩日,觀中十分平靜,何瓊帶著郭弘把周圍都逛了,好吃的地方吃一個遍,用的卻是她自己的錢,郭弘看到她把曹守真的錢袋子一直藏著,既不還迴去,也沒有使用。


    這少女情竇初開,看來也是動了心。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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