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演示了電弧繞指,看得何瓊眼中異彩連連,驚唿雀躍了很久,不斷要師弟表演。


    “真沒電了。”郭弘感覺自己被榨幹,苦笑道。


    少女反複追問,確認真的沒有了,這才惋惜地放過小師弟。


    三個人來到客房,曹守真扔下行李就想跟何瓊出去,但少女卻說現在要迴家吃飯,明天一早再過來,到時會帶唯一的師弟在降真宮附近參觀一番。


    降真宮頗負盛名,占地麵積是息庵的兩倍還多。


    第三進的道士居所建的都是兩層小樓,依山看湖,別有情趣。


    何登平日白天在掌教玄靜閣的對麵的小樓裏休息,那位張守靜師伯的小樓在旁邊。


    這裏隻有在籍道士休憩的樓閣和客房,除了劉元靖,其他六位在籍道士都在觀外有自己的住所,所以何瓊迴家吃飯是要離開降真宮的。


    南宋全真道興起之前,天下道士一般都娶妻生子,道觀隻是他們的工作場所,每天早上來上班,晚上下班。


    全真教向佛教學習,主張不近女色,稱為“出家”,將正一、上清等派的道士稱為“在家”,也叫火居道人。


    唐代的道士都是火居道人,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在觀外居住,像司馬承禎、劉元靖這樣的觀主一般都居住在觀中,整個道觀都是他們的產業,按照唐律,觀中的其他道士視作觀主未出五服的親屬,叫緦麻親。


    緦麻就是細熟麻布,古代以親疏為標準將喪服分為五等,緦麻是最輕的一等,要穿三個月。


    凡本宗高祖父母(祖父的爺爺、奶奶)、曾伯叔祖父母(除了曾祖之外高祖的兒子兒媳)、族伯叔父母(堂祖父的兒子兒媳)、族兄弟(堂祖父的孫子)及未嫁族姊妹,以及母族表兄弟、嶽父母等,都是為緦麻親。


    以郭弘為例,他的高祖父郭子儀就是他的緦麻親。


    出了五服在唐律中就不視為親屬,隻算是同宗的宗親,法律上的相互關係就基本等同於常人,在宗法上卻是親戚。


    天下所有道士都是皇室的宗親,視同皇親國戚,由宗正寺管理。


    降真宮也是劉元靖的府邸,手下的六名道士作為緦麻親輔助他,經營道觀弘揚道法,為李唐皇室祈福。


    和息庵相似,降真宮山下也有田莊,養著不少部曲。


    觀中的道童都自費住在宮外附近的民居裏,如果是本地人還好說,有自己的祖屋,若是其他地方來學道的人,每年光租房一項就要花費甚多。


    雖然租金比起長安來說,是小巫見大巫,但這裏的收入也比國都少很多。


    掌燈時分,郭弘跟著師兄們一起陪師父吃晚飯,然後迴去睡覺。


    天黑以後沒有什麽節目,家家戶戶都熄燈睡覺,除了道觀門口和鎮門口掛著燈籠,別處都一片漆黑,鄉村集鎮這種情景千年如恆一成不變。


    郭曹二人走了一天,也都累壞了,倒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這個季節天亮的早,第二天卯時(六點多),帶鬆鼠的少女何瓊就趕了過來。


    “師姐,這是做什麽?”郭弘被迫在臉上和手上蒙了布,隻露出一雙眼睛,打扮的像一個忍者。


    “知道你現在自己有多出名?把鬥笠帶上,這樣就好了,不會被人認出來!”


    郭弘隻能屈服在師姐的淫威之下,三人出了宮門來到街上,感到周圍的行人都不停打量他。


    半山的平地不多,寬度隻有三丈,也就是不到十米,中間是道路和溪水,兩側都造滿了房屋,房舍巷道都延伸到兩側半山。


    這些房子高低錯落,地基都是用大石塊壘成,再修上圍牆,每家的院子裏都留著一兩棵古樹,有槐樹、鬆柏、垂柳,樹枝伸到牆外,造型各異,把一條街裝點的分外雅致。


    主道隔上幾步就有一條橫巷,這裏大部分房子都是兩到三層的小樓,層層疊疊,依山傍水,從街道向兩側擴展到山坡,半山的人家通過橫巷連接主道。


    後世隻有日本京都的二阪坡、三阪坡才能看到這種美景。


    溪水中有洗衣取水的婦人,一邊勞作一邊唱著歌謠。


    街道上行人絡繹不絕,大部分是山下過來到兩大道觀朝拜的道徒。


    街邊支著各種遮陽的棚子,下麵都是商販招牌,比祝融峰頂要熱鬧很多,集鎮的規模比八裏外的南嶽鎮也不遑多讓!


    不遠處的九真觀建立的早,比降真宮要小一些。


    兩所道觀都依山而建,從遠處望去能看到節節升高,氣勢恢宏讓人肅然起敬。


    這幾日臨近七月十五中元節,正是信眾雲集的時候,已經有商販在街上販賣祭祖的物品。


    “猴子,身上有多少錢?”何瓊牽著郭弘,迴頭問曹守真。


    智力下降的少年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錢袋,何瓊接過來掂了掂,臉上露出笑容:“想不到你挺有錢的嘛!夠今天吃飯了!”轉頭對郭弘說道:“姐姐帶你吃好的去!”


    郭弘一臉問號:“觀裏沒早飯?”


    少女笑道:“那有什麽好吃的。”


    然後不由分說拉起郭弘就走,他們穿過人流,進入一個棚子,旁邊的旗子上寫著“餅”字。


    這家是做煎餅的,灶上放著一個巨大的煎餅烙,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攤餅,屋簷下用繩子掛著一串烙好的煎餅。


    “陳叔,來一張餅子。”何瓊把錢袋扔迴給曹守真,讓他付錢。


    一個中年婦人過來把餅子熟練地切成幾塊包好,遞給少年卻不肯收錢,笑著對何瓊說道:“小娘子又來了,上次多虧了你,不然我們當家的右手就廢了,這生意也做不成,日子可真過不下去了。”


    唐代不論已婚還是未婚女子,都可稱為娘子,類似於後世的“女士”,大戶人家有時也稱為夫人,而少女一般稱為小娘子。


    “陳二娘快別這麽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世間對女子的稱謂與男性相類,都是加姓氏,後麵加上行第,隻是最後把“郎”改成“娘”。


    陳氏說道:“可對我們卻是大恩德!以後來吃餅都不要錢!”


    中年男人陳叔也一個勁兒的點頭,但顯然是個不擅言辭的人,臉上很激動,卻說不出什麽感激的話。


    “這樣我以後可不敢來了!”何瓊堅決要付錢。


    推讓一番後終於還是付了一半,並說好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離開了這個攤子,曹守真屁顛顛地把自己的錢袋子又交給何瓊,才問是怎麽迴事。


    何瓊一邊掰了一點麵餅喂鬆鼠,一邊說明原委,師兄弟二人聽了皆有怒色。


    原來前幾日九真觀觀主的第三子王彥德吃餅被燙了嘴,起了兩個大泡,就遷怒於人,要把陳叔的手剁掉,被何瓊看到後當場打走了。


    “小麻子現在這麽霸道?!”


    曹守真有些吃驚,王彥德他是認識的,以前還在一起玩過,長痘管不住手自己亂摳,把臉上弄的坑坑窪窪,於是便有了這個小麻子的外號。


    曹守真隨劉元靖去長安,迴到衡山後就直接去了息庵,離開降真宮也有好幾年了,以前這王彥德脾氣可沒有這麽壞。


    何瓊說道:“還不是被他母親寵壞了。咱們別提這些掃興的事,現在去下一家!”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機道士在大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太離之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太離之火並收藏神機道士在大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