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東漢創立以來,道門的收入都是靠朝廷和信眾捐贈,但到了本朝李氏立國,道教一躍成為國教,道觀得到朝廷認可,道士的待遇也比同官員,可以參加道舉考試,三品以上的大員曆朝都不少見,出現了數位公爵,更有衡山李泌成為執政的宰相,簡直就是另外一條仕途。


    朝廷為了限製這種特殊的入仕,規定一般的道觀隻能有七名道士,由此可見這名額是多麽珍貴。


    李白自幼學道,人到中年詩名震動天下,年過五旬走後門才得到受度的機會。


    很多人輾轉拜師多次,四處尋找機會,但終其一生仍然是個道童。


    本來僧多粥少,一群人就和眼睛餓綠了的狼一樣,可現在突然從天而降了兩個小孩,待遇比同在籍道士,那兩個名額似乎就是為二人量身定做,這讓那些空等數年的人怎麽能夠甘心!?


    “憑什麽還要等兩三年?山上的名額寧願空著不領俸祿,也要為這兩個小孩留著?”終於有人忍不住跳了出來。


    這人名叫胡渾,是衡山縣尉的兒子,本來是最有希望獲得名額的人之一,在山上這些道童中聚集了幾個人,形成一個小團體。


    與他平日友善的幾個人紛紛發聲響應。


    胡渾攔住郭弘的去路,叉著腰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喝道:“郭上灶是吧,你這名字起得好,就是個煮飯的家什,能有什麽大用,還想學道?”


    郭弘抬頭看了他一眼,聽曹師兄說這是個渾人,平日仗著家世欺負同門,結交的都是縣裏大戶的子弟,對外鄉人一律看不上眼。


    曹師兄是師父貼身的道童,曾聽劉元靖說早就想這人趕下山,但其父胡延德是縣尉,掌管縣裏的兵事和治安,暗中操縱附近的幫會和青皮無賴,可以說控製著衡山縣黑白兩道。


    如果趕走了胡渾,胡延德明麵上是不敢說什麽,就怕暗地裏派人來搗亂,把個清修之所搞得烏煙瘴氣,所以隻能暫時捏鼻子忍著,但觀中的名額是絕不會給胡渾的。


    這人是個暴躁性子,熬上幾年沒有希望,自然會離開。


    郭弘沒有理他,掃視了一下四周,見除了胡渾的幾個好友站起來以外,其他人都繼續坐著,隱約以一個人為中心。


    那人名叫張權,據說是從江西龍虎山來的。


    龍虎山是張道陵的後裔,子孫繁多,而在籍道士名額有限,不少人因此外出求道。


    曹師兄說張權本來也是空額有力的競爭者,平日待人和煦,善於結交,把胡渾看不上的人都拉到自己一邊,劉元靖對他的評價是喜怒不形於色,心眼兒很多。


    郭弘這時與張權四目相接,見這位師兄對自己微微一笑,似乎沒有什麽惡意。


    胡渾見郭弘東張西望,心中更怒,叫道:“花臉小兒,聽說你被雷劈了,天雷隻劈惡人,你怎麽還有臉想成為道士,快快滾下山去吧!”


    郭弘愣了一下,才明白所謂的“花臉小兒”說的是自己,他向一張空桌子旁走去。


    胡渾見了便搶步上去,一屁股坐在桌前,說道:“這裏有人了!”


    郭弘咬著牙低頭從旁邊繞過,他才十二歲,力氣很小,對手眾多還是不要硬來,於是去大殿的角落拖迴一張矮桌。


    胡渾不依不饒,等他放下桌子,又搶先占住。


    郭弘索性將裝經文的袋子打開,把筆墨紙硯擺在地上,然後席地而臥枕著袋子閉目養神。


    胡渾見郭弘不理他,氣壞了,便彎腰來搶地上的文房四寶,嘴裏還罵道:“什麽玩意,敢不理你家大爺!”m.Ъimilou


    郭弘知道,胡渾是想挑起自己的怒火,這裏是學道的偏殿,對方不敢先動手打人。


    他今日剛學了五行拳,力氣雖然沒什麽增長,卻學會了不少使力的技巧,這時福至心靈,伸手一撥,將那一卷紙收了迴來。


    胡渾拿到筆墨和硯台,不小心抓了一手墨跡,頓時大怒,罵道:“臭小子,敢耍你家大爺!”


    他陰損地很,把東西往地上一摔,抬左腳就向郭弘小腹踢了過來。


    旁邊人看到,都暗暗吸了口冷氣,胡渾也練過幾年武功,這一腳踢實了,即使是個壯漢隻怕也要躺上個把月!


    郭弘吃了一驚,心思如電轉,側身用手一引,在偏殿中的眾人注視之下,隻聽砰的一聲,胡渾一腳踢在旁邊的神龕下的石頭上,大聲慘叫,躺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左腳哀嚎起來!


    他脫下腳上的布履,腳背已經腫起好大一塊,跟個饅頭似的。


    “給我打死他!”胡渾向幾個好友叫道。


    郭弘轉身就繞著神龕跑,胡渾不顧疼痛站起來一瘸一拐起身追擊。


    那幾個人也衝了過來,挽起袖子想要攔截,偏殿裏一陣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郭弘轉了迴來,跳過兩個書桌,對麵過來兩個人,飛腳踢來,他見躲不過,隻抱著頭,順勢倒地,來迴滾動。


    幾個人拳打腳踢,片刻之後卻倒在地上,抱著手足哀嚎。


    張權冷眼旁觀,此時心中驚濤駭浪,嘴唇顫動,低聲對同伴道:“抱樸之境!這,這小子已經是煉師了!”


    故老相傳,煉氣道士稱為法師,築基後稱為煉師,結丹便是先生,元嬰可稱真人,這些都是道家門內秘傳,外人不得而知。


    山中的道童都是學的都是三流武學,還沒有接觸到內功,哪裏懂得這些。


    張權從龍虎山過來,也學過一點內功,他想不到這個郭上灶小小年紀,竟然已經和許多高道一個境界,要知道在龍虎山,築基道士已經屬於中上層了!


    胡渾嚇得呆立不動,突然大叫:“妖怪!”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叫道:“快拿棍子來!”


    又有好幾人聞聲而起,慌亂中從殿裏找到順手的棍棒向郭弘逼近。


    一群人步步圍攏,將十二歲小童逼到殿角牆邊。


    郭弘縮成一團,心中抱元守一,內蘊一口真氣,雙手護住頭臉,背對著眾人。


    這些人已經舉起棍棒過來,胡渾從別人手中搶了根棍子,使足力氣向郭弘頭上打去!


    他已經忘了最初要教訓一下對方的初衷,這一棍使足了力氣,隻想將對方打殺。


    郭弘聽到風聲,知道他起了惡念,心中大怒,腦中玄璧轟地一聲炸響!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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