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想走(二)


    陰靈宗。


    “宗……宗主。”許過一臉苦色,站在洞門外,向著陰邪說道:“那吳極……”


    洞口風景頗佳,然而卻突兀地出現一座寸草不生的土坡,總讓人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而此洞,名為化靈洞,乃是陰靈宗曆代宗主閉關之所。


    洞內,盤膝運功加持九幽大陣的陰邪聽到許過的聲音,特別是當許過說出了那個名字之後,陰邪的眼角抽了抽。他已經閉關三年,三年來,每日都在加持修複九幽大陣,對於外界的陰靈宗事業再也毫無心力。三年下來,縱然他道行再高,臉色也是變得憔悴許多,雖然原本他的臉色並好看不到哪裏去。


    “任他鬧去……”陰邪隻放出了這麽一句話。許過聽後,邊搖頭邊歎氣,離開了化靈洞,向著陰靈宗入口走去。他想去會會這個做了三年陰靈宗夢魘的老頭子。


    陰靈宗宗門口。


    曾記得三年前,這陰靈宗宗門口雖是毫無生氣,然而花草樹木卻是不少,可謂是春意盎然。


    時節雖為夏末,此處卻是一副頹然之相,仔細觀之,有些地方還有大火焚燒過的痕跡。痕跡還很新。


    此時,在宗門口,一個邋遢不堪的老頭與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在洞口叫囂著。


    老頭道:“陰邪!趕緊把我的好徒兒放出來!一日不放我徒兒,你陰靈宗便一日不能踏出這宗門口半步!”


    女子道:“陰邪!趕緊把秦風放出來,否則即便老娘僅有四百多年道行,成空道境,也要把你陰靈宗拆了、燒了!然後把你陰靈宗弟子一個不剩地全都給丟進墮魔洞裏頭!”


    老頭叫囂之時,隻是放開聲音,卻沒有做多餘動作。雖然邋遢肮髒,卻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而那女子一邊叫囂卻還一邊指手畫腳,仿佛此刻她口中的陰邪已經在她麵前跪著,任她打罵一般。而且聽她的口氣,卻是比那老頭所說的話還要囂張百倍,連一旁的老頭都不禁側目而視。


    這老頭是吳極,而這囂張瘋狂的女子便是小青無疑。


    二人叫囂了有一會兒,才休息了一下。然後又按照剛剛叫囂說出的話又輪著來了一遍。看他倆那熟練勁兒,顯然是已經做過不少次了。


    又喊又罵了半個時辰之後,自然是口幹舌燥。吳極悠然自得地將腰間的葫蘆拿了出來,拔開塞子,飲了口酒,嘴巴嘖嘖有聲,麵帶陶醉之色。而小青卻沒落的好處,隻能氣唿唿地找了個幹淨陰涼的地兒坐下。


    夏末時節,天氣還是一般燥熱,隻是早晚溫差大些。此時正是午時,豔陽當空,吳極一身邋遢早已習慣,流再多的汗他也不會在乎,然而小青雖為蛇妖,這些年來也養成了一些女兒家愛幹淨的習性,卻是受不了這股子燥熱。


    陰靈宗宗門內,兩名看守的陰靈宗弟子麵無表情地看著門外的老頭跟美女。聽了半個時辰的喊罵也沒讓和兩名陰靈宗弟子變色,因為這些話都千篇一律,三年下來早就沒了新意,任是誰都會講這二人歸為瘋子一類。


    而這兩名陰靈宗弟子身後便是一片黑暗與空洞,其內仿佛什麽東西都沒有,卻又給人一種極度想要進洞一觀的欲望。而此時,在這片黑暗之中,慢慢出現了一個人形輪廓,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響,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許過出來了。


    他站在陰靈宗弟子身邊,看著洞口那兩人,眉間憂色揮之不去。被騷擾了三年,整整三年,會開心到哪去?


    許過此時很佩服他們,三年來竟是鍥而不舍,幾乎每日都會來陰靈宗。而那老頭,靈力好似不會枯竭一般,每次闖宗門總是如同上一次一樣,法術皆是擁有排山倒海之勢,甚至一次比一次強烈。


    陰靈宗宗內所有人三年來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這瘋老頭子就這麽破了九幽大陣,將他們這些人全都燒了個幹幹淨淨。然而日日夜夜的擔驚受怕,卻是讓這些人連修煉都沒法專心,陰靈宗三年來可謂是絲毫沒有進步,後腿被拉到了實處。


    許過對著吳極說道:“吳極,雖然此話我已然說過,然而此時我還是要說,你的那好徒兒,真的被少宗主推入了墮魔洞中,你如此鬧騰也不是辦法!”


    吳極拿著酒葫蘆灌了口酒,滿不在乎道:“有些話我也說過,但是此時我也還是要說,既然我的好徒兒被你的少宗主推入了墮魔洞,那麽就把你的少宗主教到我手中,那麽我便也不鬧了。”


    許過眼角抽了抽,道:“這……這如何使得?”


    吳極白了他一眼道:“那還說個球啊?”說罷,他便將葫蘆往天上一拋,雙手迅速掐訣。原本毫無寄托的葫蘆忽然定住,而後懸浮在半空中,將葫蘆口對著陰靈宗宗門。


    吳極嘴唇微動,顯然是在吟唱。隨後他雙手再次變換,自那小小的葫蘆口中竟然源源不絕地倒出了火焰,向著陰靈宗宗門口而去。


    三昧真火。


    火焰勢大,將地上剛剛冒頭兒的嫩草再次燒焦了,氣勢洶洶地唿嘯而去。卻在離宗門口六尺之處停了下來,再也難以向前。


    在陰靈宗宗門口,一道無形屏障忽然出現,擋住了如虎如豹的烈火。


    許過與兩名陰靈宗弟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中皆閃著火光。那是眼前的三昧真火所映出來的。三人隻覺熱浪襲麵,才一會兒全身已然燥熱難當,真想尋個涼快去處。想這陰靈宗三人皆是修行《天陰訣》,修行所汲取的死氣乃是天地間至陰之物,被這熱浪一襲,額頭便已經見汗,可見這三昧真火熱量之高。


    幾乎每天,吳極都要這麽燒一燒,持續一個時辰。


    此時,在化靈洞中,陰邪麵色突變,盤坐如山那般穩的身軀一震,險些躺倒在地。他艱難支撐著自己的身子,雙手掐訣,將靈力蓄於手中,而後摸著兩旁的一顆連著地的樸實無華的石頭,隻是這石頭削得頗為圓潤平整,入手極為冰冷。


    這石頭乃是九幽大陣的陣眼。


    隻見靈力渡過之後,石頭顏色忽變,淡淡的紫氣從石頭之內傳出,至半空中消散不見。陰邪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然而他眼中的陰狠之色卻是愈來愈濃。


    大火燒了近半個時辰,許過實在忍受不了,他不願再被逼迫三年,三年來的擔驚受怕已經讓他的精神狀態到達了一個極點,若是還何突變,他怕是會立馬變成瘋子。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前去看望墮魔洞口的少宗主之時,不小心瞥見墮魔洞內的黑暗有了一絲異常,他忽然覺得將這個情況告知吳極的話,吳極說不定會放過陰靈宗,於是他高聲喊道:“吳極!前些日子墮魔洞有異變,想必是你的徒兒跑了出來!”


    漫天的大火還在燃燒著,沒有因為許過所說的話便散盡,隻不過,從這漫天的火幕中,露出了一個口子,透過這個口子,可以看到吳極本人,隻聽他道:“片麵之詞,我如何信得?”


    許過一聲苦笑道:“我也不知教你如何相信,然而許某覺得,你若是浪費時間在我宗門口胡鬧,還不如去尋找你的好徒兒。”


    吳極還未表態,那一旁乘涼的小青聲音卻傳了出來,道:“哼!誰會信你的鬼話?怕是陰邪支持不住了,你才這麽說的吧?好一個緩兵之計!”


    吳極聽後,也覺小青有理,道:“難得你這瘋婆娘忽然有這麽細心的時候。”而後轉過頭對著許過道:“老夫還是那句話,要麽把我的徒兒交出來,要麽把你的少宗主交出來。”


    許過臉色一滯,終是不再言語,拂袖而去。留下兩名陰靈宗弟子承受熱火炙烤之苦。


    …………


    柳城。


    秦風正在打坐運氣,忽聽得門被敲了敲,下了塌開門,卻是這客棧的店小二。這店小二笑著道:“客官,住得可還舒服?”


    秦風道:“不錯。”


    店小二熱情地笑了笑,道:“客官要是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小的一聲。對了,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這會兒,在樓堂有個姑娘找你。”


    秦風奇道:“姑娘?”他於柳城初來乍到,哪裏認識什麽姑娘。要說有的話,也就兩個人,那便是“萬憂消”的曉蘭還有那天下第一美人白紫藍了。


    店小二點了點頭道:“生得特別漂亮,直接說是要尋你的,卻說不出你的名字。”


    秦風道:“這姑娘怎麽說?”


    店小二道:“這姑娘隻說想要找一個身穿白色粗布長衫的公子,神色英偉,身軀魁梧。還說隻要說出一個曲名兒,若是其人,便能讓他出來相見。”


    秦風微微一笑,道:“那你怎知是我?”


    店小二道:“我也是瞎猜的,隻是覺得公子劍眉星目,英姿勃發,該是有一段風流韻事,有位貌美姑娘尋你,也是常事兒。”


    秦風哈哈大笑,這店小二光從一個人的長相便推了這麽多,也難怪,做他這份工,平日來來往往的人何其之多,類似秦風這樣長相的公子,自然大多都是風流成性之人。然而他卻不知道,秦風實實在在算不上風流,迄今為止,與他有交集的女子十個手指頭都數過來了。


    秦風問道:“那姑娘所說的曲名兒是啥?”


    店小二道:“哦!好像叫《少年行》。不知公子認識不認識。”


    秦風點了點頭,道:“帶我去吧,那姑娘找的確實是我。”


    店小二點點頭,將肩上的毛巾拉了下來,甩到另外一個肩膀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公子這邊請。”


    這客棧名叫月歇樓,樓上三層皆為客房,而樓下的樓堂卻是供人吃飯飲茶之地。而此時,一大堆男人轟亂圍成一堆,而這堆男人的中心,卻是一個女子。這女子麵容嬌好,生得落落大方,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也難怪這群狼如此興奮。


    而這女子被這一大堆男人圍在中間,自是害羞。低著頭不敢亂看,隻是眼角時不時向著樓梯瞥了瞥。


    不久之後,她便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向著正在下樓的秦風道:“公子!”話語中盡顯驚喜之情。


    秦風眉頭一皺,這女子他並不認識。然而既然此女子能夠知曉那劍曲的名字,該是與紫藍姑娘有關係之人。


    秦風來到樓堂下,擠開人群。而隨著下來的店小二則道:“散了啊散了啊!有什麽好看的?”


    秦風微微一笑,心想這小二哥還是個熱心的人,將人群敢開,讓自己不至於尷尬,心頭頓時溫熱。


    “公子,你離開之時也未留個名字,害侍舞尋了大半個柳城的客棧,總算把你給找著了。可累死我了!”敢情這姑娘便是白紫藍的貼身丫鬟。


    秦風笑道:“在下姓秦,單名一個風字,不知侍舞姑娘找秦某所為何事?”


    侍舞在一旁的空座坐了下來,道:“公子難道不先請個茶吃吃麽?侍舞雖然是個跑腿的,卻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秦風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小二,來壺最好的茶。”


    一旁收拾桌子的小二聽到秦風這一聲喚,道:“好嘞!”便入了夥房布置去了。


    茶水上了,侍舞好好地喝了一杯茶,緩過之後,才道:“秦公子,侍舞此次前來隻是為了傳話。”說罷,她從腰間摸出了一小卷兒紙條,交到秦風手中,便告辭離開。


    秦風打開紙條一看,隻見上麵用清秀小楷寫道:“今夜酉時,城西孤鴛湖湖心亭,紫藍靜候。”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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