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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雪夜鎮的夜晚很美。夜市仍然開著,生活在此處的人們都出來走街串巷,散步消化,生活得非常之悠閑。


    店家門口點著的燈籠,一個個相互映著,將原本漆黑的夜點得亮了些許。抬頭看看那天上的繁星,稀稀落落的,頗是享受。


    但是,城南的土地廟,卻是另一番風景。熱鬧、美麗根本不可能跟此處沾邊。反倒是淒涼、黑暗等字眼更加契合此地透露出來的感覺。


    散發的是一股死氣。


    秦風仍然倚在柱子上睡著,睡得很甜。耗費了巨大心神之後,外加一壺好酒,讓他的精神鬆懈了許多。


    小青跟狗兒兩個,已經在此處沒事兒幹許久了。先前,他們吃完了一隻燒鵝之後,便在一起做遊戲。玩久了總會膩的,於是兩個人就坐在草堆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然後,夜來了,他們便盯著天上的星星看,以為能看出花來。


    最後,百無聊賴之際,小青靜悄悄地走到了秦風的麵前。此時的秦風還在睡著。她拿起了火堆中的一小塊木柴,上頭已經燒焦了許多。


    小青趕緊弄涼了柴尖,而後非常輕、非常輕地在秦風左臉上畫了個王八,正準備在右臉上再畫上一個王八的時候,一聲重重的歎息響了起來,秦風正好被這聲歎息給喚醒了,睜開了眼睛。


    二人大眼瞪小眼。


    秦風想的是,她離我這麽近幹什麽?是不是又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不對,她手裏拿著柴火幹嘛?難道?!


    之後,他便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攤開手掌一看,而後,原本驚疑的眼神馬上轉換成了憤怒。


    小青想的是,不好!怎麽突然醒了呢?我右臉還沒給他加料呢!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應該想我待會兒怎麽逃!


    之後,她便從秦風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憤怒,於是丟掉了柴火,撒腿便跑。


    二人你追我趕,繞著土地廟跑了許久。


    “臭蟲子!你在我臉上鼓搗啥呢?!”


    “我……我隻是劃了點東西……”


    “你!給我站住!說,到底劃了什麽?!”


    “王……可愛的小烏龜!”小青竟是再也止不住笑意,捂著肚子笑著道。


    秦風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大喊道:“給我站住!”


    秦風哪裏是小青的對手?小青境界已然凝嬰,其身體的素質較之於凡人一個天一個地。而秦風雖然為運神境,且這些年來也沒少鍛煉身體,可境界的天塹卻讓他怎麽也追不上小青。


    那聲歎息是劉書狂發出來的。他已經醒了。而秦風與小青二人正在追逐之時,他已經走到了狗兒的身邊,抱著他哭了起來。


    聽到了哭聲,秦風跟小青二人不再追逐,而是走了過來。他們沒有詢問沒有打擾,而是靜靜站在一旁。


    “瀛兒,這一年來,你受苦了!”劉書狂抱著狗兒痛苦到。


    仿佛是收到什麽刺激一般,聽到了劉書狂的這句話,狗兒也跟著大聲痛哭起來,其聲之悲慟,仿佛泄洪一般,爆發而來,父子二人就此相擁而泣,哭聲傳出好遠。


    “爹,你終於叫對孩兒的名字了!”


    秦風跟小青二人,根本不知個中緣由。特別是秦風,對於劉書狂如何中的臆毒甚是感興趣。但是他不想打破此刻父子倆真正的團圓時刻。


    他看著這對父子,心中感慨萬千。他為狗兒高興,因為他的爹迴來了,但是他同時也為自己傷心,不論是他的爹還是他的娘,永永遠遠不可能迴來了。


    許久,狗兒的淚都哭幹了,睡了下去。


    這一覺肯定是這一年來最香甜的。


    而後,劉書狂坐在一旁,吃著燒鵝喝著酒,招唿秦風跟小青坐下。


    秦風跟小青席地而坐,麵對著劉書狂。這才愕然發現,此時的劉書狂哪裏有方才那頹喪男子的些許氣息?雖然衣衫襤褸,但是渾身上下卻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股氣,一股清氣。


    仿佛坐在他們麵前,手裏麵拿著烤鴨,嘴裏灌著酒的人,不再是一個乞丐,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男子。


    事實也是如此。


    小青盯著劉書狂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許久,而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對著秦風說道:“此人已經到了結丹之境。”


    秦風原本便猜想劉書狂是個修道者,否則這臆毒的效果不會那麽明顯。但是他原本隻是以為劉書狂境界無非跟自己差不多罷了。沒想到卻高於自己。


    而後,劉書狂便說話了,聲音中氣十足,雄正渾厚,道:“想必這位女子應該到了凝嬰之境了吧?”


    小青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你們不需胡亂猜測了,其實……”劉書狂灌了一口酒,而後非常舒坦地歎了口氣,好像一個無酒不歡的酒鬼,一年沒喝酒之後,忽然飲了一口好酒之後,心中產生極大滿足的快感,“這臆毒,是我自己吃的。”


    一語驚人!


    要知道,隻要是在天下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這修行之人隻要服了臆毒,便會馬上變成一塊廢物,無神的行屍走肉。莫說無法修行,行徑古怪,更甚者,會全身五髒肺腑腐爛而死。


    看著秦風和小青那吃驚的深情,劉書狂微微一笑,道:“被人追殺的時候,為了隱藏自己,也隻好這麽做了,我這也是無奈之舉。”


    “遇到何事能讓一個結丹境的修士冒險服毒?”小青問道。


    “被陰靈宗追殺。這個理由怎麽樣?”劉書狂平靜說道。仿佛從他嘴裏麵說出來的陰靈宗是個不值一提的事物,而這一年來的遭際更是對他沒有什麽影響。


    秦風對陰靈宗不能說如雷灌頂,但也不會隻是略有耳聞。作為現下行徑最為囂張的魔宗,吳極也是給秦風等人狠狠地惡補了一迴,讓秦風知道這陰靈宗的可怕與可恨之處。


    聽到陰靈宗三字,秦風眉頭一緊,問道:“為什麽會被追殺?你搶人家東西了還是拆人家房子了?”


    劉書狂大笑,道:“我應該算是,搶人家東西了吧!”


    秦風跟小青都不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劉書狂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非常放心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你們聽說過羅秀城的邪窟之變吧?”


    秦風跟小青點了點頭。這可早就是人盡皆知的大事了。


    “當年邪窟剛剛出現的時候,我劉家在雪夜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如今的天風樓,原本就是我劉家的產業。”


    “我還記得當日,有一個客人訂了一個非常怪的東西,叫‘假魔種’,並且指出此物必然會在邪窟出現。你二人知道我天風樓的規矩與口碑。於是,我便帶著一大批人,前往羅秀城的邪窟,望能尋得此物。”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邪窟竟然是如此可怖的所在。當時,邪窟周圍,已經寸草不生,羅秀城內,幾乎沒有剩得一家一戶,滿目狼藉。我帶領這幫人,進入了邪窟之後,便開始四處搜索。”


    “‘假魔種’我沒有見過,但是卻是有所耳聞。隻是,邪窟實在是太大,我們找了三天三夜也沒有線索。而時間呆得長了,怪事也頻頻發生。一些人無緣無故口吐白沫死了,一些人卻是神誌不清,還有一些人卻是痛苦不堪,而後自盡而亡。”


    劉書狂眼中滿是追憶之色,其中夾雜著懼色,仿佛當日的情景此刻正在他眼前重現。


    “沒想到,陰靈宗也來到此處,見到我等,不由分說,便開始屠殺。那日,我正尋得一塊巴掌大小的金方,誤以為‘假魔種’,而也是在那時,陰靈宗已經開始殺我劉家之人。”


    “我拚了命逃了出來!”劉書狂以手拍地,顯得非常激動,“但是那些人,全被殺了個幹淨。我帶著那塊金方,整整半月的跋涉,逃迴了雪夜城。”


    “但是陰靈宗的人也隨之跟了上來,我無奈之下,將金方藏了起來。服了從死去陰靈宗弟子身上找到的臆毒,這才躲過了追殺。”


    秦風與小青聽得心驚肉跳,雖然他們未曾親臨,但是從劉書狂的神態跟言語之中,也了解了個中兇險。


    場間,沉默了片刻,秦風問:“既然你已經瘋了,那麽天風樓為何還能繼續維持下去?”


    “自然是陰靈宗接手了。天風樓的名聲想必你也有所耳聞,我爹是一個凝嬰之境的修士,一切原本是他在掌管,而我則去實行。沒想到,因為一塊金方卻牽連了那麽多人。我爹被陰靈宗給殺了,而天風樓自然被陰靈宗掌管了。”


    “想必那陰靈宗,萬不會想到一個少東家竟會服了臆毒淪為乞丐。前輩這招果然妙。”秦風由衷讚賞道。


    劉書狂神色平靜,道:“情況緊急,我隻能出此下冊,臆毒能讓我癲狂,也能隱了我的氣息。但是,我還是連累了我最不想連累的人。”說完,他麵露淒容地看著一旁睡著的狗兒。


    正在此時,劉書狂神色一變,望向遠處的黑夜,道:“沒想到我才剛醒,便有人來查看了。”


    秦風也忘了過去,他也感受到了遠方傳來的一股與黑夜非常不和諧的氣息。這個氣息與遠處不和諧,但是卻和土地廟的四周非常融洽。


    秦風能感覺到,散發這股氣息的人定然是個修行之人,並且,境界在運神之境,與秦風相同。


    於是,他自動請纓,向著劉書狂一禮,道:“前輩,讓我去會會他。”而後,輕輕一踏便向著散發著氣息的方向去了。


    劉書狂看著遠去的秦風,對著小青道:“這小子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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