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韓鵬正如熱鍋裏的螞蟻,著急的望著前方虛空,在那裏,一副略顯黯淡的道圖靜靜懸浮,已是許久未曾移動過分毫了。


    夏秋的身影,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包括那瘋子修士以及古陣外諸雄在內,竟是無人看清他是如何消失的。


    直到此時,他依然沒有出現,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絕對與恨天的寶物脫不開幹係,被那一件複蘇的神兵收入其中,便是一尊聖人多半都要兇多吉少,夏秋的結局,除了殞落,諸雄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韓鵬無法淡定了,在他即將發狂,欲不顧一切要去攻擊那道圖的時候,異變,卻陡然發生。


    那懸浮良久未曾動彈過的圖卷,此刻卻忽然發出一聲輕鳴,渾身顫動不已,而後一道身影,刹那間自卷麵射出。


    冰人!


    韓鵬欣喜。急忙停下了身形。


    道圖散發出瑩瑩之光,猶若一層水霧般的神韻自卷麵若隱若現,在晶瑩皎潔的光華裏,一道身影卻是無聲無息出現,站立於卷麵之上。


    這是那神兵蘊育的兵靈麽?


    所有人一瞬間皆是想到了這種可能,然而任憑他們如何聚精會神,如何凝目盯望,那身影始終朦朦朧朧,無人能看清楚他的臉龐,仿佛,就從未有過麵目一樣。


    意識尚處於模糊狀態的夏秋,驀然間感到一陣刺痛,似乎有一股極為強勢的氣息,如同一根鋼針一般直直插入他意識深處。


    這一道氣息並不算浩瀚,即便比之夏秋那原始境界的天靈秘境,也不過滄海一粟,卻偏偏在他腦海裏橫衝直撞,無堅不摧,如狂風吹向秘境最為核心的區域。


    秘境邊緣,一處極為不起眼的偏僻區域,王碑靜靜懸浮在一片混沌內,驟然間,在碑麵上,一個巨大的緣字一閃而現,隨之那黃褐色光芒便爆射開來。


    那神芒並沒有試圖阻止那氣息的前進,反而徑自飛出夏秋天靈密境,在錦城廣場上方,與數十丈外的道圖對峙。


    “呃……”


    夏秋猛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喝,眉頭縮成一團,緊接著,原本緊閉的雙眼瞬時睜開,一臉駭然。


    方才那一刹那,他幾乎是從鬼門關口逃了出來,天靈密境人體五大密境之一,一旦遭到破壞,哪怕是極為輕微的損傷,也會讓他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王碑有靈,亦是深知,所以並未天靈密境與那侵入的氣息接觸,反而強勢的逼向陣圖。


    在一間同階神兵的威脅下,原本一直沉眠的緣字王碑,竟然也有了複蘇的征兆。


    道圖上,那一尊神祗依舊一動不動,片刻後,卻是朝著那蠻荒祭台微微欠了一下身體。


    耀眼的神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道圖“唿啦”一聲輕響,撕開這茫茫夜空,消失在眾人眼前。


    在那一件複蘇的神兵麵前,神城那位夏姓青年竟然撿迴了一條性命,這是一個讓諸多修士都深感意外,同時也極度震撼的結果。


    便是韓鵬,也是略微有些發呆。


    “冰人……那道圖神祗為何這般退走?不要告訴我你已經成聖,堪與其抗衡了……”


    他朝著夏秋傳音問道。


    “連你都能踩到狗屎,獲得馭獸訣殘片,我怎麽著也不能落後太多吧……”


    夏秋笑道,“還好眼前最為困難的時刻多半已經過去,現在的困難是,你該如何自這祭台上脫困而出?”


    方才在被道圖鎮封,且欲要強行奪舍那等絕境下,卻僥幸逃出生天,即便是因為天靈密境內王碑的緣故,也是一件值得信息的事情。


    此時,陣紋外的諸多修士,雖不知道他如何能在斬殺道圖守護之人後,還能不死,但心理都清楚,那神城修士,絕對是一位不可輕易招惹的另類存在。


    這是一種憑仗,亦是一種極為有效的威懾,夏秋感覺,至少在諸雄尚未弄清之前,他與韓鵬是安全的。


    “方法嘛,有!說難倒也不難,說容易,卻也不算容易……”


    韓鵬有些猶豫,踟躇道。


    “說!”


    “我被困於這祭台數年來,見到的唯一可穿越陣紋來去自如的存在,便是……那隻石獸!”


    “嗯?”


    夏秋眼中一亮,眉頭卻瞬間皺緊,依照韓鵬所言,要走出那祭台並非毫無希望,隻是,想要驅使這一尊蠻荒時代的獸神,卻是難比登天。


    “無知小輩!還我小兒命來!”


    萬丈虛空之上,一道聲音響若洪鍾,刹那間震散了一片雲霾,仿佛九霄諸神降臨。


    這一道沉喝,卻是讓夏秋與韓鵬二人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隨後,一個幾乎微不可見的小黑點出現在那一輪明月上,並迅速變大,眨眼間距離地麵已不過千丈,很多人都看清了,這是一位即將陷入癲狂狀態的修士。


    “滾!擋我前進著,殺無赦!”


    那修士並不是如同尋常強者那般跨步而來,而是化作一道隕星墜落,他手臂猛地一扯,隨著那極度憤怒的吼聲,虛空裏,一位隱藏與夜色下的身影慘叫著被揪了出來。


    “死――”


    他並未使用神力,僅僅是手臂一甩,那位極不走運的修士瞬間便四分五裂,朝著數百丈外一堆廢墟飛去。


    錦城廣場上空,數道身影頓時現了形,慌忙不迭四下逃散,再也沒有半分強者風範。


    手臂一甩,便斬殺了一位毫不弱於自己的同階強者,來人的可怕程度,讓他們一瞬間魂飛魄散。


    便是先前麵對那複蘇的道圖,他們都未曾離開,此刻卻是如同遇到一位嗜血的上古魔神,難以生出一絲抗衡之心,心中唯有的想法,就是將速度發揮到極致,有多遠,便逃多遠。


    “你們!為何這般恐慌?莫非便是殺害我兒的兇手?”


    那道身影橫立當空,雙目中似乎要噴出火來,一張猙獰的臉四處張望。


    “嗖――”


    他身形一閃,直接消失在虛空裏,待再出現時,兩條手臂上,卻是各自拎著幾位已然失去意識的軀體。


    “哼!就憑你們這等修為境界,想要殘害我兒,簡直是癡心妄想!”


    中年男子本是憤怒到極點的臉上,竟是露出了一絲複雜的表情,有自豪,有不甘,有不屑,更多的,卻是無法掩飾的殘忍。


    又是先前的動作,他輕輕甩了一下胳膊,數道身影便直接崩碎在虛空。


    這哪裏是在殺人,分明是在收割生命啊!


    隔著那泛著赤色光芒的古陣紋,夏秋卻是看得冷汗淋漓,幾位堪稱靈域青年才俊的原始境去強者,在這中年男子麵前竟是毫無一絲抵抗之力,甚至連一招都未曾接下,便全部殞落。


    如此慘敗,自然不是因為他們太過弱小,實在是,這癲狂男子的修為境界,超出他們太多。


    “他們都是些螻蟻,絕無可能傷害我的少兒……你們幾個,倒有一絲可能……”斬殺了數位修士後,那男子心中的怒氣得到發泄,此刻卻是清醒了許多,他一步邁出,便來到那血色陣紋前,一雙通紅的眼睛直直盯住陣內三人。


    這不是末世前正華縣城的首富,郭焱麽?


    夏秋渾身一震,有些疑惑的看著那身影,十餘年前,他曾與其有過一麵之緣,那個時候的郭焱,沉穩卻不失睿智,於諸多修士麵前侃侃而談,最終促成了神泉陰謀的實現。


    隻是不知為何,眼前這有些熟悉的麵孔,此刻竟變得如此猙獰,連那心性都變得狂虐,暴躁了許多。


    古陣邊緣,那瘋子修士渾身一顫,周身光華浮現,瞬間便橫移到靠近祭台的地方,中年男子的暴虐與嗜殺,使得他心中泛出陣陣寒意,本能的想要遠離這尊魔神。


    “前輩……那啥……您兒子風華絕代,威震六合八荒,那等實力,晚輩窮盡一生亦隻能仰望……”


    “害死了我兒,卻還對他極盡恭維……你,第一個以命償還!”


    血幕前那道身影渾身顫抖,驀地伸出手臂,指向了瘋子修士。


    “呃……前輩,您兒子並非晚輩所害,晚輩被困這上古陣紋內已有數年之久,怎可能出去害他?兇手……您老人家不是已經讓其伏誅了麽?”


    瘋子急忙指向了古陣外,腦門上,豆大的汗滴顆顆滾落,不過他腦袋轉的也挺快,不僅在瞬間推辭了那極端可怕的罪名,且在無形中亦幫助了夏秋與韓鵬二人。


    郭焱雙眼霎時間通紅,一步邁向虛空,而後淩空一抓,錦城的無盡廢墟裏,數道慘叫依次傳出。


    而後,數千丈外,一位修士,與幾隻變異兇獸卻是轟然跳起,掙紮著四處逃散。


    “還我小兒命來!”


    他一聲嘶吼,身形化作一道虛影,射向那一片片廢墟之間。


    “喂……我說兄弟,陣外那瘋子的實力超出我等太多,看這情形,咱們唯有聯合起來,方才有逃生的希望……”


    夏秋愣愣看著郭焱遠去的身影,腦海裏響起了這樣一句話。


    “你乃天物秘境修士,對與陣紋的了解遠超於我,蠻荒祭台周圍的神秘陣紋,可有破解之法?”


    他隨即傳音道。


    “你……這等危急時刻,你還想要拯救那蠻荒人祖?”


    瘋子的語氣有些慌亂。


    “你覺得,憑你我的力量,若對上古陣外的強者,有幾分勝算?”


    夏秋反問。


    沉默了片刻,瘋子的聲音方才傳來:


    “好吧……也許唯有人祖脫困,我們才有生存之機,那古陣我亦曾觀摩了許久,然而其中秘紋奧義太過深邃,即便一尊聖人來了,多半也無法勘破。或許……”


    說到這兒,他卻踟躇了起來。


    “或許什麽?”


    “或許……蠻荒獸神精血,對於破開陣紋,有一些效果……”


    瘋子猶豫了一下,終於將剩餘的半句話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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