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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九,許都,丞相府。


    曹操放佛一具木頭雕刻的人一般坐在堂上閉目沉思,堂下的文臣武將們正飛快的傳閱著一份戰報,神情各異。


    “曾經與我一起舉兵討伐董卓的諸侯們都漸漸凋零了。”曹操依舊閉著眼睛,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如今袁紹又步了其他人的後塵,真是讓人不禁心生感慨啊。這兩天我每每想起他當年坐在盟主之位上的樣子,就感覺時間荏苒,如同白駒過隙,人生之事再怎麽掙紮,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袁紹之死也在我的預料之中,就憑他和他那三個不長進的兒子,哪裏會是劉備的對手?”荀彧捋著胡須,若有所思的低頭看著地麵,“如今袁家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威脅,隻是河北的敵人換成了劉備,倒顯得有些棘手了。”


    “諸公有什麽見教?”曹操睜開眼睛,直起身子,盤膝端坐,眼神晶亮的望著堂下的眾人。


    “劉備新得兩州,民心未附,袁氏的舊部也不見得是真心誠意的歸降,若是丞相此時起兵渡河北伐,以我方現在的實力,擊敗劉備倒也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郭嘉淡淡的笑了一笑,“我所顧慮的是潛伏在我們身後的猛虎,對孫策而言,借著此次機會跳出來咬住我們的咽喉,同樣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看來我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啊。”曹操搖著頭笑了起來,“一邊是江東的猛虎,一邊是河北的狐狸,如何取舍,還請諸公為我一決。”


    “丞相心中怕是早有答案了吧。”郭嘉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曹操。


    “真是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奉孝啊。”曹操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的笑了起來,“兩害相權取其輕,單以此刻的情勢而論,我還是更傾向於攻打劉備。”


    “丞相是如何權宜的?”荀彧眉頭緊鎖,略帶憂慮的說,“以在下對孫策的了解,他絕對有奔襲許都的魄力和決心,此人不可不防。”


    “老虎的兇猛顯而易見,但是狐狸的狡猾卻更加危險。”曹操麵容冷漠,低沉著聲音道,“文若不要忘了,狐狸同猛虎一樣,也有著利爪和尖牙,同樣可以輕而易舉的咬斷我們的咽喉。”


    五月十二,荊州江陵城。


    校場的一邊整整齊齊的碼著沉重的弓弩,在陽光下閃著烏黑的反光。孫策隨意從中撿起一件,拿在手中掂了一掂,隻覺得入手沉重,足見是用上好的木料製作而成。孫策又拉了拉弓弦,牛筋製成的拉弦韌實有力,拉開時竟頗費了些力氣。孫策有了興趣,從隨身攜帶的箭囊中抽出一支鐵矢,張弓開弦,鐵箭帶著尖銳的嘯聲,“砰”地紮進了百步以外的垛靶之上。


    “好弓!”孫策讚了一聲,“軌跡平直,平衡有力,真是張好弓!”


    “主公,這裏的弓弩都是一樣的製式,開弓可射三百五十步,比尋常的弓弩遠了近一倍。”黃忠得意的笑了起來,“如今陰雲弓兵的射程已經足以覆蓋整個步兵陣勢,敵人若是膽敢從正麵衝鋒,在下教他們一個都逃不過我手中的弓箭!”


    “好!”孫策不禁又讚了一聲,“重組陰雲弓兵的事情就交給黃老將軍和子義了!”


    “得令!”黃忠和太史慈喜滋滋的躬身領命。


    孫策正想再說幾句話激勵一下兩人,卻看見周瑜捧著一個匣子快步走了過來:“兄長,這是從河北傳迴來的消息,剛到的。”


    “河北?”孫策接過匣子,打開匣口的火漆封緘,將匣中的布帛取出翻閱起來。


    “兄長,可是河北有變?”見孫策的麵色變得嚴峻起來,周瑜忍不住開口問道。


    孫策沉默了片刻,將布帛遞到周瑜手中:“袁紹病重而死,他的三個兒子為了爭奪嫡子之位自相殘殺,也都死了,冀州和青州已經落入了劉備的手中,現在的黃河以北,是姓劉不姓袁了。”


    “劉備劉玄德,貌似仁德之主而行事狠辣非常,不愧是當今的英雄人物。”周瑜極快的掃視了一遍手中的布帛,讚歎起來,“袁紹養虎為患,最終招致滅門之禍,也真是愚蠢之極了。”


    “不錯。”孫策沉默了一會兒,“劉備此人,是梟雄之輩啊······”


    “兄長也不用太過擔心,劉備畢竟根基還淺,又有曹操在河南牽製,五年之內對我們還不是威脅。”


    孫策沉沉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兄長······”周瑜欲言又止。


    “怎麽了?”孫策抱著雙臂,“有什麽話就直說,都說過你我兄弟不必這麽拘謹。”


    “劉備新得冀青之地,立足不穩,以曹操的果斷,不可能不對他動手。”周瑜壓低了聲音,“若是咱們趁著曹操北征的機會奔襲許都,奪到獻帝,豈不是······”


    “真是奇怪。”孫策側著頭看著周瑜,打斷了他的話。


    說到一半的話被生生堵住了,周瑜愣了一下,問道:“哪裏奇怪?”


    “吳下風評公瑾乃是儒雅君子,這趁火打劫的手段,哪裏有儒雅之風,君子之度?”孫策笑著說道。


    周瑜不滿的瞪著眼睛:“兄長不要說笑,我說的可是正事。”


    “我說的也是正事啊。”孫策收起了笑容,換上一副鄭重的麵孔,“我與曹操訂有十年之約,十年之內,若對方不主動侵襲,我也永不相犯。這我可是當著三軍發過毒誓的,違背誓約是要身死於刀劍之下,魂墜入地獄之中,永世不得超生的。”


    “這是牙疼咒,牙疼咒。”周瑜撇了撇嘴,“兄長,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公瑾,若是連遵守盟誓都做不到,你我又談什麽治國平天下呢?”孫策偷瞥了一眼,見沒有其他人在兩人身邊,才湊近周瑜的耳邊接著道:“公瑾,難道你忘了金匱之盟的事情麽?”


    周瑜怔了一下,明白了孫策的用意,略顯無奈的點了點頭。


    “真正立足未穩的不是劉備,而是你我啊。”


    建安三年六月,占據東南的孫策派遣使者入許昌朝拜天子,進貢各種特產及珍稀玩物,在諸侯們眼裏,這是孫策表明無意在曹操後方挑起戰端的象征。而曹操也隨即做出了反應,上表天子加封孫策為平南將軍,以為忠臣的楷模。


    同年七月,曹操親率大軍出許昌,屯兵於黃河南岸,和駐守在北岸的劉備形成對壘之勢,這對天生的宿敵,終於第一次麵對麵的踏入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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