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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賢立馬在長沙城前,抬起頭靜靜的看著天空中的浮雲,他僅僅披了一副掩心甲,連頭盔都沒有帶,任一頭束起的黑發隨風飄揚。


    長沙城緊閉的城門終於慢慢的打開,孫策和賈詡也是一身簡單的裝束,並轡而出。兩人在距劉賢十幾步的地方勒住了馬,孫策笑著拱拱手道:“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淑良果然頗有儒將的風骨。”


    “君侯取笑了。”劉賢也含著笑,向孫策抱拳行禮。


    孫策從袖中取出一張絹帛,向劉賢揚了揚,道:“劉琦的求和信不知將軍看過否?”


    “是有看過。”劉賢停了一下,自嘲的笑笑:“聽君侯的語氣,是不允請降了?”


    “不錯。”孫策眉峰一挑,“殺父之仇,哪裏可以當成生意來做交換。”


    “早就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劉賢點了點頭,“君侯是坦蕩君子,在下敬服。”


    “不敢當,說起來我也有想過先假意許和,然後再一舉攻滅荊南剩餘的幾個州郡。”孫策坦然說道,“雖然這的確是如今的上上之策,但是仔細想來,卻不免覺得自己有些齷齪。”


    劉賢長歎了一聲:“原來君侯此來,是向在下下戰書的。”


    “將軍來長沙城前布陣也約莫有近一個月了,這段時間裏將軍一直深溝高壘,既不出戰也不攻城,在下倒以為將軍想一輩子駐在這裏了。”說到這裏,孫策嗬嗬笑了起來,“今日有幸得見將軍,在下隻怕若不趕緊下了戰書,等將軍迴營之後,又沒有機會相見了。”


    劉賢聞言也笑了起來,道:“好,明日午時,在下領軍拜城!”


    “在下到時必定親臨長沙城頭,恭候大駕!”孫策向劉賢拱了拱手,和賈詡撥轉馬頭,向長沙而去。劉賢也在馬上拱手告別,之後策馬飛奔迴自家軍營。


    長沙城沉重的城門在身後關上,孫策饒有興趣的問賈詡道:“文和,依你看,劉賢此人如何啊?”


    “還不錯啊,確有成為名將的潛力,隻是此時還欠些火候。”賈詡捋著下頷的須髯,淡淡的道,“不過比起坐在江陵城內的劉姓子孫,他可算是好上百倍了。”


    “劉表向曹操求救,劉琦向我請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相較之下,劉表雖然垂垂老矣,但至少還有同我一戰之心,以此看來,劉琦不如其父啊。”孫策邊說邊將劉琦的降書隨手一丟,任風將其吹落在道旁的汙水泥濘之中,“他老子都打不過我,難道他還能有什麽作為麽?”


    此時劉賢的軍營中,荊南五虎都坐在帳中,邢道榮最是沉不住氣,大聲的道:“將軍總算下定決心要攻城了,這些日子可憋死在下了。”


    “邢將軍是覺得攻破長沙指日可待了麽?”劉賢沉默了片刻,苦笑幾聲,搖頭道:“就算我等能攻陷長沙城,邢將軍以為這是主公樂於見到的麽?”


    見其他四人都是一臉的茫然,劉賢低聲說道:“新主公與老主公在為人處世方麵大有不同,更兼主公此時剛剛坐上荊州刺史的位置,比起孫策來說,我們這些手握一方兵力的將領才是他最大的威脅。倘若我們這的僥幸攻陷了長沙,逼退了孫策,這功高蓋主之後,恐怕難免要兔死狗烹了。”


    “淑良會不會多慮了。”陳應猶疑道,“主公不會如此是非不分吧。”


    “我們驅走了孫策,我父親和各位太守必然聲望日高,這就好比前門趕走了一頭猛虎,而後門引進了幾匹惡狼。”劉賢稍微修飾了一下措辭,接著道:“我倒不是說我父親和各位太守都有不臣之心,但是在這亂世之中,又有幾人沒有封相拜候之心呢?你說你沒有,又有誰會相信呢?在主公眼裏,我們個個都是借著忠君之名,行叛逆之事的惡狼。所以到底是孫策這頭猛虎好,還是我們這些惡狼好,對主公而言可難說的很。”


    眾將聞言,不禁想起了劉琦之前在江陵城中大殺荊州故舊老臣的事情,皆默然不語。楊齡也算是五虎中頗有智謀的將領,他沉吟了半晌,微微點頭道:“淑良所慮,不無道理啊。對於主公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我們和孫策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劉賢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歎道:“這也是我為什麽與孫策訂約明日攻城的原因。”


    “將軍是想??????”


    “沒錯,長沙是荊南數一數二的堅城,以其城牆高險,根本無法登城,兼之其地處高位,無論是水攻還是火攻都無法奏效,我軍所帶的井闌、衝車等攻城器械又不夠,就算是現在立刻排兵布陣,演練配合,也勢必無法減少這一戰的死傷了。”劉賢低低的長歎了一聲,“我所能做的,隻是為荊州劉氏最後再盡忠一次。”


    其他四人聽了劉賢的這句話,無不大驚失色。楊齡開口還要說些什麽,卻被劉賢伸手打斷了,劉賢仰望著帳頂,無奈的道:“諸位將軍,你以為我不顧惜帳下子弟的性命麽?他們也都是曾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但是此時此刻,我們攻是死,退也是死,你們誰能給我一個更好的選擇?”


    邢道榮拔劍斫地,怒道:“有這樣的主公,真是武人的不幸,不如我們反了!”


    “邢道榮,你在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劉賢臉色大變,“我等身為荊州部署,怎麽能叛變投敵?”


    鮑隆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打破沉默道:“在下以為,邢江軍所言並無不妥之處。”


    “你??????”劉賢指著鮑隆的鼻子,他斷然沒有料到,自己的一番話竟然勾起了其他四人的反心。


    “劉將軍,你不妨捫心自問一下,”楊齡走上前來,盯住劉賢的眼睛,“你之前說了那麽多,難道在你心中,除了‘忠誠’二字之外,真的沒有其他東西麽?”


    劉賢渾身一震,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壓住他的胸口,讓他幾乎不能唿吸,他望向陳應,想從他那裏得到一些幫助,結果他對上了一雙熟悉卻又陌生的目光。


    劉賢疲憊的倒在坐榻之上,大帳的簾子被忽的掀起,一陣冷風唿啦啦的直灌進來。


    建安元年八月初十,與孫策在長沙城外對峙了一個月之久的劉賢等人改換了他們的軍旗,向孫策投降。隨後,桂陽太守趙範及劉賢的父親,零陵太守劉度均獻上了他們的印綬,降服於孫策,孫策也隨即將大軍開入了武陵郡的境內。而此時,作為江陵南方的最後一道屏障,武陵太守金旋堅守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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