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唿嘯,風雪交加,紛紛錯亂的冰雪,籠罩了大地,籠罩了山川河流,籠罩了無邊荒漠,籠罩了漫天世界。


    周同離開蒙京城,一路向南。


    母親生前說過,父親的無頭屍體埋在距離沙石關四百裏,那是一片無人的荒漠,我隻需一路向南,也到了沙石關,再詢問去往大周國東庫關的方向即可。


    過了蒙京城百多裏地,進了一座小鎮,僵硬的勒住馬韁繩,大馬慢慢停下。周同四肢僵直,直直的跌落馬下,摔的骨頭隱隱作疼。“媽媽,媽媽沒事吧!”


    周同奮力解開綁帶,翻過身來查看。母親的麵色依然沉寂,無悲無喜,直挺挺的裹在包衣之中。“啊,媽媽沒事,媽媽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周同喃喃自語,重將母親綁好,去了一家酒肆。


    店內坐了三五客人,看進來這位漢子身後背了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形物件,身著華麗,漢子卻是神情怪異,都不敢言聲。店小二小心翼翼的問了話,原來這人要行路,帶些路上吃的食物。


    一大包牛肉,兩大包烙餅,再給馬背上添了幾袋子飲水,喂了些草料,店小二伸手要錢,“大爺,一共二兩零七十三文銀子,零頭不要了,您給二兩七十文就行了。”


    周同吃了肉飯,喝了肉湯,身體慢慢暖和起來,在身上摸了兩遍,一個大子兒也沒有。武館出來時匆忙,那顧得上拿銀子,從家裏出來時更是沒有想到。“小二哥,這次沒拿,下次,一定給你補上!”


    店小二久經酒場,見過無數白癡客,聽了不再搭話,迴頭吹了一聲厲哨,兩步邁開,堵住了去路。


    酒店一旁的小胡同裏唿拉拉竄出三五名持棍大漢,將周同團團圍住。店小二這才開口講話,“相好的,你若是不給銀子,隻好賞你一頓棍棒吃喝,青馬留下,你,爬著滾出我們這裏。”


    周同剛出蒙京城時,大腦空缺,隻想著找到父親的屍體,讓母親和父親在一起,趕了一百多裏路,積鬱的心情慢慢轉好,腦子中也開始考慮前路。


    “怎麽,不說話?那,隻好找打了!兄弟們,給我……”“慢!”周同慢慢鬆解綁帶,“你們先等等。”店小二以為周同怕了,笑嘿嘿的站在一旁觀看。


    周同輕輕將母親放好,瞄準左側一名大漢,驟然躍起,飛出一邊腳,踢在大漢當麵,直接踢的飛摜了出去。雙腳剛一著地,縱身躍起,照著另一大漢就是一拳,“嗵”地一聲,砸中麵門,大漢仰麵倒地。


    剩餘的兩個大漢這才反應過來,第三個大漢還未等欺身,周同左拳後擺,打在當胸,左腳趁勢上蹬,踹中下巴,大漢離地三尺,喊都沒喊一聲,墜地不起了。第四個大漢來到身後掄棒下劈,周同左拳格擋,右拳揮動,同時擊在大漢左頰,大漢疼的撒了木棒,捂著嘴低頭痛苦,周同飛踹一腳,將大漢踢到一邊躺著去了。


    一個唿吸,解決了四條大漢,那店小二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周同摸摸左臂,隻是輕微受損,比在武館一般煉體的一下還不如。來到母親身旁,慢慢紮綁牢靠,翻身上了馬。


    “小二哥,非是我不給,確實忘了帶銀子,我記住你這裏,下次來時,加倍給你補上!”店小二哪敢再阻攔,聽了周同講話,諾諾稱是,呆在當地傻站,眼睜睜的看著人家飛馬而去。


    周同一路向南,不知走了幾天幾夜,餓了吃些牛肉烙餅,渴了喝些冰水,馬兒累了便下馬步行,順帶著撥開積雪,拔些草料喂食。途中經過幾座較大的城鎮,均是穿城而過,直到身上的食物吃的幹淨,這才趕到一座小鎮。重又要了幾大包牛肉幹餅,不等店小二張嘴要錢,飛身上馬,拍馬便走,氣的小二在馬後破口大罵。


    漫漫冰雪長路,終有到頭的時候,這日,終於來到東蒙國的邊塞,沙石關。


    沙石關盤查甚嚴,進關容易,出關難。周同摸出一塊木牌,卻是蒙京城阿拉坦部初級武館的學員證牌,那守城的軍官接過一看,“咦,是王族武館的證牌,周同?名字真怪異,很像漢人的名字嘛!”


    軍官仰頭看了看周同,“喂,你出關去哪裏?要去幹什麽?還有,你身上背的是什麽?是人嗎?”雖然是例行盤問,說話倒也客氣。“官爺,我父親葬在關外,如今我母親也死了,我想出關祭拜,將二老合葬,請官爺通融。”周同說話不卑不亢,蒙人官話說的字正腔圓。


    那軍官一聽,確實是從蒙京城來的少爺,卻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獨自跑到關外送葬。“嗯,倒也孝心可嘉,好了,去吧。”周同一抱拳,“謝官爺。”


    大馬駛離沙石關,積雪慢慢減少,周同在武館學習文理,對各國版圖熟記於心,東蒙國猶甚,沙石關外近千裏,便是荒漠沙帶。尋了一處水草豐厚之處,讓大馬吃了足飽,順手紮了幾捆,帶在馬上以備不時之需。


    四百裏地一日便到,周同騎馬踏遍方圓數十裏,一日清晨,終於發現兩根幹裂的馬腿骨。


    不遠處隆起一片丘地,莫非就是父親的埋葬之地。


    挖了半日,挖出數匹大馬的骨骸,再往下挖了半米,一片紫銅色的葉片暴露出來。


    “盔甲,這是盔甲,父親的盔甲!”周同奮力拋挖,終於露出一具甲衣。甲衣前胸破了一個洞,按照母親生前所說,父親被那遊龍生一槍穿破前胸,可不就是這裏嘛。


    揮去沙塵,盔甲依舊鮮亮,周同抬起甲衣,慢慢放置在高處,甲衣裏倒出十數根幹骨。這便是父親的骨骸了,無頭的骨骸。


    周同默默的看著幹骨,心中恨意猛增,閆西山,張冠壯,洪大統領,巴爾思,遊龍生五人,你們不要死的太早,留著性命讓我來取!


    還有母親惦念的康大伯,連具屍體也沒留下,那個禦林軍‘神策營’的尹大統領,什麽‘半劍奪命’的狗東西,也是必殺之人。


    日後尋到康大伯的兒子,還要講原委告知……父親!


    周同連父親長的什麽樣都不知道,心中隻想著父親高大威猛,無人可敵,可為什麽最後慘死在壞人之手?……看來,那幾個壞人武功更加高強,我需要忍耐,練好武功,才能去大周國尋他們。


    想到練武,周同不由發出一聲絕望的哀歎,腦域陰寒毒氣不除,內功修煉無望,但憑外功,今後能有多大成就,能殺死那些惡毒的壞人嗎?


    天色漸晚,周同揮去心中煩悶,想著如何安葬父母。


    父親是周朝人,母親是東蒙人,不如就合葬在這裏,兩國交界之處,二老地下有知,也算瞑目了。


    周圍黃沙漫地,卻不是個安歇的地方,待我尋得一處水草豐美的去處,給二老找一個好去處。


    周同將父親遺骸收拾的幹幹淨淨,就放在甲衣裏,拿出一張粗布包了,與母親紮綁在一起,尋找安息的好去處。


    走了數日,在離近東蒙國沙石關偏西三百裏,找了一處水草豐厚的丘陵。丘陵下邊有一窪水泉,水泉不結冰,卻是一處溫泉,難怪周圍草地豐茂青綠。周同在丘陵與水泉之間重新挖了大坑,怕有壞人或者野獸襲擾,直挖了八九米深。


    母親下葬之時,麵色依然沉靜,將母親放於坑底,父親骨骸甲衣並肩放好,周同心中酸痛之極,實在不能推下草土,掩埋坑中的至親。


    連過四五個日夜,周同跪在坑邊,心緒無比雜亂。這一埋,從此之後,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母親,我的母親,媽媽!


    近幾日周同的眼淚特別多,含血的眼淚,每日都會流出很多,身下的土地早已殷紅一片,好像將以前沒有流出的眼淚,統統流到了這裏,連同心血,一同流到了這裏。


    土炕中的溫度較高,母親的麵色漸漸變形,再往後,就不好看了。周同最後看了媽媽一眼,強壓心中無比悲戚,伸手推了一把,草土灑落到母親的麵上,周同的心像被揪出來一樣,張口大叫,“噢……”


    一聲似狼非狼、如虎嘯獅吼般的嘯聲奔湧而出,灑落茫茫草原,深遠悠長,無邊無際。


    周同最終還是將父母埋了,連同血淚一起,將父母安葬了,安葬在豐美的草原上,安葬在溫暖的水泉邊。


    埋葬後的第二日,周同駕馬去了沙石關。


    一日之後,周同迴來,馬背上馱了一麵石碑,石碑上無字,周邊打鑿花紋。


    周同將石碑栽於墳前,懷中拿出一把鑿刀,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鑿刻起來。


    父母大人名聲太大,現今還不能書寫真名,自己的名字,倒可以刻上。


    一天,兩天,三天……到了第八天,終於將碑文鑿刻完畢。


    碑文正中寫著:顯考恩父周府君之靈,顯妣慈母金夫人之靈。下麵寫著:周天敬孝業,傳送武德揚;雄居豐丘帶,安享萬年青。金銀花最美,雲中起升騰;英姿遺豐地,祥氣過萬年。落款寫著:不孝子周同叩首,鴻蒙曆一一四三零年春至。


    周同拿出香爐錢紙,沉香供物,擺設完畢,點燃三根沉香,連磕了九九八十一個頭,直到沉香引完,才算結束。九九歸一,父親母親可以一心一意的在一起,一同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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