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九十九章 封海逼通商


    北京紫禁城養心殿,允祥、張廷玉、馬齊、馬爾賽緊緊盯住雍正,雍正臉色蒼白,他們也差不多。養心殿內也悶熱起來,可眾人心口太冷,身上竟沒什麽汗意。


    “景山炮廠雖經西班牙人指點,已能造射十斤炮子的三千斤銅炮,但工匠技藝不熟,年內能造出三百位就已是極限。”


    “西山大營已有西班牙教官正在日夜操練,但時日尚短,要跟南蠻對戰,怕是力有未逮。”


    “大沽口炮台日夜趕工,擴修工程至少還需半年。”


    軍機大臣們的報告都不是什麽好消息,雍正捏著坐塌把柄的手上青筋暴凸。


    眼見《大義覺迷錄》宣講工作正進入**,雍正的聲望雖在民間還難跟康熙相比,可權柄已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新政也開始在地方開始有了起色。


    就在這時,茹喜卻將一道晴天霹靂轟在雍正頭上。


    李肆傳來了話,“開放江南,任南北自由通商,否則朕提大軍北上,不死不休。”


    雍正先是嚇得兩腿發軟,接著又是大喜,他自以為抓住了李肆的把柄。地方正在控製南北來往,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動,李肆居然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般跳了起來。


    茹喜卻又澆了他一盆冷水,“封了南北商路,李肆是難受,咱們也好不到哪去。他還有南洋可以折騰,咱們呢?據臣妾所知,眼下江南糧價已比康熙五十年時高出三成,不是靠跟南麵來往商貨,江南人連飯都快吃不起了。”


    茹喜對國政懂得不深,但這話提醒了雍正,江南糧價高漲,背景比較複雜。首先是湖南被南蠻占了,用來調劑江南的糧米少了大半。其次是因南蠻廣興棉絲織造,江南棉田麵積越來越大,糧田自然就少了。


    如果斷了南北商路,江南人再種迴糧米,缺口也能補迴來,畢竟江南糧食還能自足,但這個過程很長,誰知道在江南那地方能鬧出什麽動靜?


    南北隔斷,看來確是兩敗俱傷的事,可李肆隻傷到皮肉,自己卻有可能傷到命根。雍正由此才隱隱明白,為何當初平三藩時,康熙跟吳三桂打得昏天黑地,卻從未斷過商路,那可關聯到雙方生死啊。


    李肆若隻要求迴到往常態勢,雍正怕是要捏著鼻子認了,可現在這要求卻大大越線。在江南自由通商?他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李肆要對江南下手了。


    李肆在江南早有勢力,在蘇州有江南票行,甚至蘇州的滸墅關都是江南票行代管,眼見年底就要到期。而以李煦為代表的江南三織造,更是依附南蠻的絲織產業得利,在他們身後,還有百萬紡絲摘棉的民人靠著南蠻過活。


    容南蠻在江南自由揮灑銀錢,江南還能在大清治下留幾年?三年?五年?


    雍正不敢想,他也絕不答應李肆這樁要求。


    為此他緊急召集軍機大臣,商議南北戰事。


    臣子的迴答很直接,即便靠著從呂宋流散出來的西班牙人指點,現在跟南蠻開戰,也沒什麽好下場。


    雍正惱怒地想著:“朕剛剛收拾了人心,那李肆就跳出來染指江南,他是存心的麽!?”


    這邊馬爾賽道:“眼下情勢危急,即便作最壞打算,朝堂也少對南蠻有識見的將才。”


    眾臣紛紛附和,兵力和軍械不說,沒有知南蠻事的大將,這仗更沒法打。


    雍正萬般無奈,隻能拉起一個原本他計劃要一腳踩死的人,就希望此人還能發揮出一些價值。


    南北局勢驟然緊張,嶽鍾琪也沾了光,他實受勇略將軍印,坐鎮西安,仍領川陝總督事,以川陝錢糧支撐可能在西麵爆發的南北大戰。


    而被丟到盛京的年羹堯複了軍機大臣、大學士和兵部尚書,實受杭州將軍職,領兩江兵馬,準備跟英華一戰。但雍正對他依舊不放心,切掉了他錢糧之權,由李衛統管,還讓李衛跟年羹堯同掌兩江綠營兵馬。


    年羹堯在盛京接旨後,對一直陪著他的幕僚左未生苦笑道:“我是去當擺設的,江南的戰場,不是在銀錢上,就是在海上。”


    雖是擺設,能脫了這塞外流遣的命運,年羹堯自然欣喜。這段日子,他在關外想得很多,當雍正掀起《大義覺迷錄》宣講運動**時,他終於醒悟,自己之前是太過跋扈,居然忽視了皇權的威嚴。


    急速推進同時也已扭曲了的曆史,改變了年羹堯的命運,他帶著左未生趕往杭州時,已定下決心,要重新贏得雍正的信任。


    雍正在北麵緊張布置,對李肆毫無迴應,李肆本也沒等。聖道四年九月,十萬大山號、武夷山號兩艘戰列艦,連江號等四艘新海鯊艦,帶著十多艘縣級新海鯉艦,向北浩浩蕩蕩而去。


    英華此時抽不出陸軍,但海軍卻還閑著,除去蕭勝帶去琉球的艦隊,剩下的力量也足以完成李肆下達的任務。


    掃蕩清廷江南水師,浙江江蘇海域,必須全由英華艦隊控製。


    “哇哈哈……終於是我獨當一麵了!”


    十萬大山號的舵台上,孟鬆海仰天大笑。胡漢山坐鎮呂宋漢山港,白延鼎坐鎮扶南鷹揚港。從歐羅巴迴國的魯漢陝頂替蕭勝,在黃埔船廠監造第二艘自產戰列艦華山號,蕭勝又去了琉球,這次行動就隻能讓他這個鬆字輩的小中郎將頂上了。


    已從軍情司黑貓隊長轉任海軍情報司知事的劉鬆定報告道:“溫州、台州、寧波和杭州四府都找到了內線,水師狀況和水文都在掌握中,浙江還得等一段時間。”


    孟鬆海揮手道:“不急!慢慢來!咱們的任務,是讓江浙的韃子水師,再沒片帆能下海!就一路細細收拾過去!”


    白正理上了舵台,這位西行得歸的伏波軍將領也是第一次獨領一路人馬,他問劉鬆定:“定海清兵情況掌握到了嗎?”


    劉鬆定點頭:“六七門老炮,炮台加上汛塘兵不超過五百人。”


    白正理皺眉:“就這點兵?”


    孟鬆海道:“你還想怎樣?總還有成團的清兵讓你收拾,我這邊可難指望還有成團的清兵戰船敢出海。”


    孟鬆海的抱怨正是江浙清廷水師現狀的寫照,兩條巍峨巨艦,外加十多條快艦,載著四五百門大炮,從溫州一路向北,像是作清潔一般,將清廷水師戰船一艘艘轟掉。不僅海上的不放過,錨泊的戰船也被海鯉艦悍然摸入港口,打靶一般地解決幹淨。


    當艦隊攻入定海,以陣亡七人,傷二十餘人的代價,將駐守定海的清兵解決幹淨時,浙江清兵連帶地方官員亂成一團。之前浙江巡撫範時繹就是被南蠻艦隊轟斃的,如今南蠻水師大舉北上,是存心要占了浙江麽?


    “南蠻占定海,隻是以定海為食水補給之地,觀其軍力,還未有紅衣兵出現,都是藍衣水師兵,還不足以攻入浙江。”


    “聽聞南蠻水師總酋蕭勝另領船隊奔赴琉球,在琉球滯留三月還未歸,該是遇上了麻煩,而琉球事涉日本,非一時能善了。奴才以為,南蠻這支水師,隻是用來淩迫朝廷,並未存死戰之心。此敵心存懈怠,外無援軍,正是一舉滅之的好機會!”


    “奴才身負家國之仇,與南蠻不共戴天。望主子授下江南水師總製之權,奴才舍命效君,唯此一勝而爭!”


    杭州,浙江巡撫衙門,新任浙江巡撫範時捷吹幹了墨跡,將這份折子遞給家人,讓其急遞京城。


    範時捷已說通了李衛,把江蘇水師轉調給他,加上還在杭州灣水師,他還能湊出三四十條戰船,兩三千水師戰兵。趁著年羹堯還未到任,他還有自行其事的權力,就趕緊拚上這一搏。


    想到從兄範時繹的死,範時捷就滿腔感慨,這跟仇恨無關,雍正將他又放到這個位置,用心再明顯不過。你哥哥已經殉國了,這證明你範家是絕對忠誠的,那用上你,朕也該能放心了吧。


    如今南蠻水師占了定海,他範時捷若是沒什麽動作,在雍正心中,那就是不忠。


    “好在我可不必學著從兄親自出海……”


    想到範時繹的死因,範時捷暗自慶幸。


    “咱們真正目的,不僅是清理清廷江南水師,還要震懾那雍正皇帝,讓他允了官家在江南自由通商的要求。一場大戰必不可少,否則不足以震動人心。”


    定海,孟鬆海對白正理、劉鬆定以及手下要員如此說著。


    “浙江巡撫是範時捷,他要報哥哥的仇,必然有所動作,咱們就窩在定海,等著他把剩下的水師戰船送上門來。”


    孟鬆海將宛如小孩子玩鬧般的計劃說出來,眾人麵麵相覷,心說那範時捷是頭殼壞掉了,還要自己送上門來討打?


    “他不來,咱們就繼續封海!看他動不動!”


    孟鬆海篤定地道,眾人暗道,這的確是流氓招數……白正理道:“可江浙漁船商船眾多,咱們又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一並轟了,得搜檢探查。光靠咱們這些船,還不足以封住江南海域,要不要跟蕭總長聯絡下?”


    說到這事,孟鬆海一邊眉毛挑起,一邊眉毛卻耷拉下來。


    “蕭總長,怕是在琉球遇上了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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