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主教、蒙學和聖武傳 人心三連擊


    好奇心太旺,貓會死,人會變成憤青。曆史上的徐靈胎將旺盛的好奇心用在了醫學上,那是因為他的家人接連病死,可現在曆史轉向,李肆段宏時翼鳴老道這個三人組把他拉進了天主道裏,他就再也拔不出來了。滿清朝廷營造的思想鐵幕驟然粉碎,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麽。


    “天主道,是指導我們自己行事的法則,而非廣及普羅大眾之學,至少現在還不是。它也非儒學那般,要立起一套渾圓的學說。就如英慈院行醫一般,我們隻求劃下一條線,得出幾個點,由點線而外,普及政論、學問,乃至鬼神之事。”


    李肆這麽說著,徐靈胎已經把李肆、段宏時和翼鳴老道榨幹了,今天和他談的是選擇方向。


    “我想補全這天聖教……”


    徐靈胎的選擇讓李肆皺眉,還是要當神棍?什麽天聖教,是翼鳴老道湊出來的,不是靠著英慈院,估計還沒什麽人去拜。


    “我華夏信仰,道太飄渺,不問人事,佛自外來,絕於炎黃,迴教也是外來,拘於血脈,還有什麽天主教,更以洋人為天主肉身。我就不信,華夏之人的鬼神之事,就不能托於自己的上天!”


    聽徐靈胎這麽說,李肆抽了口涼氣,這是真心要生造宗教?


    “鬼神事,沒有千年積澱,難以成事啊。”


    李肆很不看好,生創而來的宗教,那近乎於邪教……


    “此乃千秋功業,縱然此生難有所成,靈胎也要踏出這第一步!”


    徐靈胎決心很大,就這麽又轉了迴去,跟翼鳴老道拚在了一起。


    李肆很遺憾,在徐靈胎身上花了那麽大功夫,本想著讓他能在政論或者學術上幫幫段宏時,卻不料他決意當神棍。


    為了避免什麽天聖教變成邪教,李肆就找來翼鳴老道,初步談了談這事,畢竟這宗教之事,也有助於他的大計。什麽白蓮教、義和團,能靠著迷信忽悠起那麽多人躁動,翼鳴老道和徐靈胎就算立不起信仰,隻要能安定人心,也是一樁好事。


    “就別叫什麽天聖教了,直接叫天主教,洋和尚?別理他們,他們信的是耶穌,憑什麽叫天主?再說他們現在也沒辦法在華夏傳教。”【1】


    “信仰的對象要歸一,又是天地,又是什麽天聖,教徒到底拜什麽?要直接,要唯一。”


    “教義本源要出自道家,這樣能有天然的親切感。”


    “教義要勸人向善,規範生活,特別是個人衛生,佛迴和耶穌教都講潔淨,咱們就講得更透徹一些,英慈院有現成的東西。”


    “包裝,嗯,也就是外在,要學會用好的手段,天曲、內乾坤殿堂、油畫,老道用的這些手段都不錯,這方麵要多向洋和尚學習,好的我們就拿來。”


    李肆草草作了指導,至於教義什麽的,那就是他們的事了,最後他強調了一句:“佛道迴等教能最終大成,背後有厚重的淵源和積澱,有無數能人智士加入進來,充實血肉,所以現在就先別考慮拉攏讀書人,幫那些目不識丁的鄉人料理生死事,這才是奠基要務。”


    關於忽悠人的事,李肆知道得太多,前世當記者時,那什麽傳銷可是一套套的,把其中一些關聯人心的東西拿了出來,聽得翼鳴老大和徐靈胎兩眼發直。


    “總之,咱們這天主教,是要勸人向善,和氣為先,同時要契合華夏傳統,善用好的忽悠……嗯咳!教化手段,就這些了。”


    李肆的“教化”到此為止,看著翼鳴老道和徐靈胎的背影,他心中忽然一顫,對這事的走向開始感覺有些恐懼,因為他完全把握不住這個方向。


    “多注意注意吧,就是別真的搞成邪教。”


    李肆隻能這麽提醒自己。


    原本還在心疼徐靈胎這個神醫成了神棍,可沒幾天,又一位神醫來了,吳縣薛雪……


    這薛雪跟葉天士同鄉,小了葉天士十多歲,現在醫術還沒大成。原本他就隻是業餘行醫,本業是……無業宅男,畫畫、拳術什麽的愛好很多。


    薛雪也跑到英慈院想學醫,可跟葉天士一樣,既不服英慈院沒有醫理,又被那浩瀚的醫匠之路給震住,起了學點其他東西的念頭,然後被盤金鈴忽悠到了英德來,自投羅網。


    段宏時眯著眼睛,嘿嘿笑著,將這薛雪拉到了他的園子,一呆就是一整天,第二天,薛雪找到李肆,納頭便拜。有了徐靈胎的經驗,費不了多少口舌,薛雪就成了段宏時的助手。


    “怎麽江南的神醫都跑到廣東來了?”


    李肆對此事很不解。


    “這還拜江南的張青天所賜。”


    段宏時笑道,想起之前段宏時說清廷還會幫著他們安定讀書人的心,李肆恍然大悟。


    張伯行在江南搞起了白色恐怖,查洋物,禁洋學,打壓工商,還將之前未結的順風快遞案擴大化。比照廣東出名的工商醫三事,他更是一家家翻祖宗三代,人人結保,戶戶連坐。原本對他很有好感的江南民眾,也開始吐起唾沫。


    薛雪一家跟急腳遞產業有些牽連,也受了打壓,一怒之下,幹脆全家搬到廣東來,隻求活個輕鬆。


    “這還隻是開始,如果張伯行不懸崖勒馬,以後過來的,就不止於學醫之人,連正經的讀書人都要跑來了。”


    段宏時這麽說著,李肆卻是心喜。在這個時代,學醫的本就是讀書人,而且是無心仕途官場,心中帶著點憤青種子的讀書人。隻要到了他李肆的地盤上,心思怎麽也會活絡起來,稍稍推一把,就如薛雪一般,不必治人了,跟著他治華夏這個病人吧。


    “那麽老夫也開始了……”


    段宏時摩拳擦掌,他的“白城書院”已經打理完畢,可以正式招生了。


    這個書院是李肆籠絡廣東讀書人的基地,但現在還不會直接談什麽天主道,第一步計劃是招收那些仕途無望的讀書人,給他們進行“職業培訓”。


    這是“神經阻斷計劃”的另一部分,李肆要在他能控製到的府縣大開蒙學,將他原本的李莊莊學大規模複製。莊學三年來已經凝練出了相應的教學模式,教學內容也是新的。除了調整書寫習慣,教材內容也更注重全麵培養,比如數學、天文、地理,還有叫“格致”的學科,將粗淺的物理化學揉在一起。


    蒙學是給後麵的商學工學,乃至軍學輸送人才。可李肆手下沒那麽多合格的教師,將廣東讀書人招到白城書院培訓,既能讓廣東讀書人對他李肆這個勢力有所了解,又能推動初步教育,還能借由蒙學途徑穩定人心,這是一舉三得的事。


    怎麽吸引這些讀書人來當塾師呢?


    首先就是待遇了,一個嚴密的等級在迎接他們,從最底層見習的二兩月薪,到最高層蒙學教長二十兩月薪,還外帶住宿、飯食、衣物、筆墨等等福利。


    這隻是最基礎的,另外一項更有吸引力,他們培訓完畢,成為塾師後,依舊還是白城書院的人。白城書院的藏書樓,刻印坊等等服務機構,都會為他們服務。在白城書院一邊教書,還可以一邊讀書,誰不願意?


    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某些地方可能與這些讀書人的傳統習慣不同,比如必須要學很多新東西,包括新的書寫習慣等等,這方麵段宏時自己都有些抵觸。這就看實際操作裏,他怎麽去柔性安排了。


    第一期計劃是招收到至少三百名學員,進行為期半年的培訓。有之前李莊莊學三年來積累下的十多名教員照顧,應該不算太難。


    這樣的計劃,如果放在之前,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如此大規模吸納讀書人,府縣早就當作非常的異動,一麵上報,一麵下查。可現在這事不在之前白城密約的範圍裏,隻要當地官員閉上眼睛,廣東官場都裝作沒看見。


    畢竟康熙還沒決定下一步的處置措施,他們就隻能以之前朝堂交代的“安穩”為方針,穩坐泰山就好。再說了,李肆在喜宴上給他們來的一番操演,也讓他們心驚肉跳,不敢亂動。


    段宏時動作了,範晉也動作了。


    他這邊的工作,跟翼鳴老道徐靈胎連帶段宏時的方向有些不同,他得凝練軍心。


    雖然之前創立了天刑社,可思想骨架是李肆那一套,很樸素,很犀利,但是跟華夏傳統不怎麽聯係得上。跟著李肆一路走出來的英德司衛,連帶反意很濃的香港水勇,接受這一套沒什麽大的障礙,發展也很順利,但擴軍之後,問題就出來了。


    佛山翼的表現就很典型,李肆和範晉心裏有底,廣州翼等等來自城市和其他地域的兵,雖然都在迴爐重造,以訓練香港水勇的模式,打磨成合格的戰爭機器,但骨子裏的軍心卻還沒立起來,在他們這個群體裏,天刑社發展很慢。


    天刑社是在說為什麽而戰,這個思想高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大多數人還隻是處在“我該學誰”的層麵,範晉忙的就是這事。


    他寫了一本書,內容很粗淺,名字叫《古今名將傳》。


    看著吳起、李牧、霍去病、班超等等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李肆感歎,自己確實忽略了這事,華夏幾千年曆史,有那麽多軍人值得效仿,從他們身上凝練適合的特質不就好了?


    於是他也加入到了這項工作裏,將這本書改名為簡明的《聖武傳》。


    “文要立聖,武也要立聖嘛。”


    李肆這麽說著,範晉對這名字拍掌叫絕,李肆卻又是心中一抖,好像又放出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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