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蓮重又獲恩寵,柳絮的快活日子也因沈從嘉夜夜夜宿海棠院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獨守空房的滋味實在難捱不說,在這後宅之中,主子不得寵,也會連累她一房的所有人。柳絮雖有沈夫人的疼愛,但失去了沈從嘉的寵幸,也難免碰到一些拜高踩低的奴才的冷嘲熱諷。待遇的落差,讓她原本就鬱悶的心,變得憤怒起來。瞧著每日紅光滿麵的顧青蓮,嫉妒,恨意都湧上了柳絮的心頭。


    她現在無計對付顧青蓮,不等於治不了她身邊的得力丫鬟。又一輪欺壓顧青蓮身邊人的預謀在柳絮的心頭開始盤算起來。她知道劉媽媽對顧青蓮的怨恨極深,她想利用這一點,在得力於丁姨娘的幫助,不愁大事不成。


    她夥同丁姨娘帶著兩個精心挑選的丫鬟來到了沈夫人處。她們左右開火,自然丁姨娘還是主攻火力,一會說顧青蓮如何獨霸沈從嘉,一會又說顧青蓮處丫鬟太少,怕是伺候不好沈從嘉,總之中心思想就是她們挑選了兩個麻利的丫鬟想借沈夫人的口撥給顧青蓮用。


    沈夫人叱吒後宅好幾十年,她們的這點小伎倆怎麽猜不出,也沒當場拆穿反而很是同意的點了點頭。隨即領著劉媽媽,還有房裏的一個二等丫鬟帶著柳絮她們幾個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海棠院。


    沈夫人進來在正堂當中坐下,跟著她進來的兩位姨娘恭立在一旁,顧青蓮也站起來,垂首行禮,沈夫人抬眼看了看眾人,揮揮手道:“坐吧。”


    顧青蓮坐下,細細打量了沈夫人和兩個姨娘還有隨行的幾個丫鬟,心中思量這幹人等今日如此大的陣仗來,不知要打什麽仗啊!


    她心中正躊躇,沈夫人喝了口茶,對著顧青蓮細問了幾句沈從嘉的事情,總不過是他近日來身體怎樣,飯食怎樣等等,顧青蓮也很有禮數的恭順的一一答了,沈夫人本以為她之前就很桀驁不馴,近日又在沈從嘉處受寵,多少會傲慢些不服管束,正打算擺出架子來約束她,沒想到她這般恭敬有禮,絲毫禮數都未錯,舉止乖順,竟挑不出一些毛病來。


    顧青蓮一直微笑著,沈夫人笑著的又和她閑話了幾句,然後眸光一轉,忽的放下臉來,肅色道:“你屋裏的芳妍行為不檢被發配了人,現下你處的丫鬟我看呀,也是少之又少,怎能伺候好大少爺呢?”


    顧青蓮心頭一震,原來你們是有備而來呀!她這才猜透她們今日來的真正目的。沈夫人直接說‘少’這個字眼,看來是要給她房裏填人了,在低頭看著兩個姨娘,她們嘴角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不屑的輕笑。顧青蓮知道自己是難以拒絕的,便低聲道:“丫鬟雖少,但都很盡忠勤勉。”


    沈夫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打斷了顧青蓮的話,“那也不成,你不心疼嘉兒,為娘的怎能看著他在你這受苦呢。”


    what!老太太您也不太至於吧。不就丫鬟少了點就成受苦了,這話說的也忒誇張了些吧。


    顧青蓮差點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這老婆子嘴皮子上的功夫她是徹徹底底的被折服了。


    見沈夫人語聲威嚴,雖然顧青蓮心裏有些不爽,還是神色如常,起身喏喏連聲,沈夫人感覺大好,揮了揮手,三個丫鬟走到正中,一個著碧綠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一個著翠綠長裙,另一個則是一身鵝黃色長裙,她們低頭恭敬的走到顧青蓮麵前給她行了禮,沈夫人微微點點頭,又轉向顧青蓮:“你身邊那些丫頭雖是好的,可有些到底年紀小了些,再者嘉兒時常宿在你這,怎麽能服侍的過來。我把桂花和杏兒這兩個大些穩重的撥到你屋裏給你們使喚。”


    顧青蓮心裏暗哼了一聲,果然如她所料,心裏跟明鏡似得,卻不能表現出來,裝作一臉愕然,假惺惺道:“母親把身邊得力的人給了我,您那沒人使喚可怎麽行?”


    沈夫人笑著擺擺手,出乎意料的放柔聲音對顧青蓮道:“母親人已老,喜清淨用不著那麽多人伺候,倒是嘉兒,萬萬不能讓他受了委屈,便是補上這三個,為娘的還覺不夠呢。”


    沈夫人少有的溫柔倒讓顧青蓮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心裏暗抖了一下,老人家您還是如常那樣對我吧。您這般慈祥溫柔對我,我還真是消受不起啊!


    坐在一旁的柳姨娘也笑道:“是呀,姐姐,母親如此為你們著想,你還猶豫什麽呀。換了是我呀,早感恩代謝了!”


    顧青蓮也不在推脫,便順從道:“既然如此,我便謝過母親了。”


    沈夫人笑看著她,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為娘的看你屋裏的小丫鬟奶令太小,今日派劉媽媽幫著調教幾日,裏外活計都盡快讓她們上手,也省了為娘掛心了,你就放心使喚吧。”


    劉媽媽?顧青蓮瞥了一眼站在沈夫人旁的她,見她一臉得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這是要來尋仇啊!


    顧青蓮心中大喊不好,無奈沈夫人言語堅定,不容她迴絕,隻得淡淡的浮上一絲笑容,硬著頭皮應道:“母親身邊的人自是好的,媳婦我敬重還來不及,哪會不放心呢。”


    又說了會子話,沈夫人領著眾人走了,柳姨娘今日心情特別愉快,趾高氣揚的從顧青蓮麵前走過,丁姨娘悶聲不吭的跟著出去,顧青蓮帶著芳馨將她們一行人送至了大門口。


    顧青蓮歎了口氣,這些丫頭哪是撥給她使喚的,分明是扔給她的幾個定時炸彈,說不定何時她的小院就得炸開鍋。這一上午費心和沈夫人她們周璿,現在實在沒有精力在應付這些新來的人了,但她轉念一想,覺得還是早些把話對她們說明白的好,免得以後紛爭不斷,於是止住腳步,轉臉對旁邊的翠兒吩咐:“去把劉媽媽和新來的三個丫鬟叫來吧。”


    翠兒應聲去了,隨即顧青蓮轉臉直直的看向芳馨,芳馨怔了怔,她也是水晶心肝般的人,旋即明白顧青蓮的意思,扶著她走上了正坐。


    不多會,翠兒引著劉媽媽她們四人來到了正堂,她們恭恭敬敬的向顧青蓮行了禮。


    顧青蓮喝了口茶,對劉媽媽先發製人道:“劉媽媽身體一向不太好,母親有心將您撥給我,我亦是心生感念。”


    劉媽媽頭次聽見顧青蓮這麽利索,這麽明了的開門見山,眉眼一挑看了一下,隻見她威坐著:“奈何媽媽年紀也大了,母親雖明示我讓我放心使喚,可我還是不得不顧忌您的身子。這樣吧,院裏所有瑣事雜事劉媽媽大可不必操心,平日裏幫我教那些年紀小的丫鬟一些禮數,規矩即可。媽媽看可好?”


    顧青蓮這一番話意思很是明了,就是將劉媽媽掛了起來,劉媽媽目光極是不甘,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她原是想借此機會發揚一下老媽媽的光輝,在小丫鬟們當中豎立一下自己的威風,這倒好,被顧青蓮涼到了一邊。


    她見顧青蓮臉上雖堆著笑容,語氣也算和善,一雙點漆般的眸子沉靜如深湖,可眼中卻閃爍著不容她置疑的堅定目光。劉媽媽便忍住心中的不滿,無奈道:“大少奶奶既如此為老奴考量,老奴豈有不從之理。”讓她清閑,她還是有點心有不甘。


    打發了劉媽媽,顧青蓮隨後上下打量了一番底下的三個丫鬟。


    桂花生的一張白淨的瓜子臉,看著很是穩重和氣,杏兒秀麗鵝蛋臉上,一雙烏溜的黑眸靈動著,還有一個叫晴兒的年紀尚小些,她們立在堂中。


    顧青蓮笑著道:“我自是不會管教人的,身邊的丫鬟們也不大懂禮的,各位都是經太太調教過的人,想必都是能幹之人,海棠院雖小但事事也不能失了分寸,亂了規矩。以後我就仰仗各位。”她停頓了一會,目光移至桂花身上,笑盈盈道:“聽說桂花是姚媽媽一手調教出來的,以後院中雜事便煩勞您了。”


    桂花見顧青蓮豪無主子的架勢,說話也很客氣,便笑著迴道:“瞧大少奶奶說的,既然已是海棠院的人,奴婢定當盡心竭力侍奉。奴婢原是太太屋裏的,也比眾姐妹年長些,要是有什麽的,還望姐妹們不要嫌棄才好。”她話雖說的謙遜漂亮,但眼睛裏滿滿的得意和絲絲威懾還是透了出來。


    顧青蓮眉眼挑了一下,喝了口茶,桂花的眼神她全然看在眼裏。她瞅了一眼杏兒,臉色晶瑩,膚光如雪,鵝蛋臉兒上有一個小小酒窩,微現緬腆。但見她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實是一個美人。


    暗想,這兩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人啊!


    果不然,桂花性子雖和氣,但做事總是擺出大姐姐的架子,雖是愛說愛笑但也很愛打聽。嘴皮子更是靈巧,車軲轆似得奉承話也不少,一會說芳馨為人忠厚,一會又誇翠兒聰明乖巧,也願意幫著做活,幾日處下來便和小丫頭們都混熟了。


    杏兒有些嬌脾氣,除了每日描眉畫眼的打扮自己,就是自顧自的忙活,很少與人廝混。晴兒更是一個小丫鬟,整日裏隻管和其他小丫鬟一起混玩,也擔不起什麽事來。


    “翠兒,你覺得桂花此人如何?”顧青蓮躺在貴妃榻上翻書問道。


    翠兒在收拾書架,聞言便抬頭道:“她人倒挺和氣的,好相處。”看來糖衣炮彈還是挺管用的,幾句誇讚就獲得了翠兒對她的好感。


    “真是個傻丫頭,幾句好聽的話就把你收買了!誰知道她和你套近乎不是有所圖。”芳馨迴頭便是一句。


    “哪有啊。她能圖我什麽,她曾打聽過大少奶奶和大少爺的事,可我是一句也沒說的。”翠兒立即正色道。


    “那,杏兒那?”顧青蓮繼續問道。


    “大少奶奶,依奴婢看來,這個杏兒心氣盛高,又生的及其美豔,怕是我們得留個心眼啊。”芳馨端來一盤果子放在榻邊,一臉誠懇的勸慰道。


    翠兒到底年紀小,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懊惱糾結,聽芳馨說要防著杏兒,更是一頭霧水的反問道:“防她什麽?”


    芳馨想到了什麽,臉微微發紅立刻道:“她若是想攀高枝才來到咱們院裏的話,咱們大可不必顧著太太的麵,直接在府外給她尋個好人家,嫁出去便罷,也不算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容貌。”


    看著翠兒若有所思的臉,再看看姐妹般的芳馨,顧青蓮忽然間明白了丫鬟們的勾心鬥角和不容易,有些悵然道:“女子在這世上活著不容易,大家相處一場,將來我也會盡力給你們找個好著落,風風光光的把你們嫁出去。”


    芳馨立刻紅了臉,翠兒卻有些羞惱了看了顧青蓮一眼:“還主子呢,這般拿自己丫頭打趣,芳馨姐姐是服侍您最久的了,迴頭大少奶奶可得多賞些嫁妝才是真的,也不枉芳馨姐姐跟著大少奶奶吃的這些苦了!”說著便斜著眼睛去看芳馨,意味調侃。


    芳馨聽著前半句還好,連連點頭,覺得翠兒孺子可教,結果聽到後半句,也是來打趣自己的,便恨聲道:“大少奶奶,我別的嫁妝也不要了,便把這個小蹄子給了我家小弟做媳婦吧!”


    翠兒大怒,撲上來便要撓人,芳馨躲到顧青蓮身後,顧青蓮立刻遭了池魚之殃,大家互相揉搓著,笑做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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