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丁姨娘一直端坐著,隻是一味裝作喝茶,並不在說插話。隻待沈夫人一聲令下,二人才會心的對視一笑,可她們的眼神中掩飾不住得意之情。


    你們果真有種,竟然也勾結在了一起!


    眾婆子都在大廳裏恭敬的候著,隻待沈夫人一聲令下,大家頓時騷動起來,兩個婆子直奔顧青蓮的內室翻箱倒櫃起來,似乎不肯放過每一個細小的地方。


    顧青蓮的待遇都如此,更別說她屋裏的下人的房間了。


    眾丫鬟,婆子更是如土匪強盜一般,橫行霸道的橫掃起來。衣服被子漫天飛舞不說,瓶瓶罐罐更是打碎了不少。有些丫鬟看不過眼,有些不滿的阻攔,有些哀求著她們輕點,都被她們橫眉怒目的強推倒。


    海棠院的每一個房間頓時被翻得一片狼藉。


    柳絮給身邊的迎春事了個眼色,迎春領命朝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低語了一陣,隻見這個小丫鬟像是領了個什麽任務飛奔出去。


    顧青蓮不動聲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記在心上。


    正午日頭漸落,一片陰雲遮蓋了天空,天地間似乎陡然涼快了許多,倒能聽見窗口吹進來絲絲涼風,眾人皆緘默,隻芳馨擔憂的看著顧青蓮。


    不大一會,那個小丫鬟手裏拿著一個東西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慌忙朝沈夫人行了個禮道:“迴稟太太,奴婢找到了。”


    隻見她打開雙手,一個晶瑩潔白,細膩滋潤的羊脂白玉鐲躺在裏麵。在稍顯粗糙黑油的皮膚映襯下更顯細密、溫潤、光澤如脂肪。


    廳裏一時嘩然,各個人吃驚的表情形形色色;柳絮走上前看見小丫鬟手裏的玉鐲激動的幾近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拿起玉鐲走到沈夫人麵前淚眼汪汪的笑道:“母親,兒媳找到了,您看!”


    沈夫人一時也是高興,拿起玉鐲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道:“沒錯,就是它。”


    當大家都沉浸在欣喜中時,丁姨娘卻出聲問道:“這玉鐲是在哪裏找到的?”


    一語,倒叫沈夫人迴了神,她一臉嚴肅的問道:“快說,是在哪裏找到的?”


    小丫鬟嘴裏喘著大氣,一字一句的說道:“是在芳馨房裏找到的。”


    “你胡說!”芳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腦袋一蒙,隨即本能的用手指著小丫鬟,撲上來對質道。


    丁姨娘也是發了火,一下從椅子上騰的站起,對著丫鬟婆子吼道:“你們有氣兒沒有,死人呢,還不把她拉住!”


    說著,幾個丫鬟就湧了上去,抓手的抓手,抱腰的抱腰,片刻間就將芳馨團團圍住。


    “都給我退下!”顧青蓮大步朝前,來到圍攻芳馨的婆子麵前怒聲吼道。這一吼竟震退了幾個丫鬟。抱著芳馨的婆子手也鬆了些。


    芳馨奮力掙開,噗通立時朝著沈夫人跪下了,聲音如鐵器撞刀砧,臉色決然:“太太,奴婢是被冤枉的,太太,請太太明鑒!”


    一時眼淚如湧。


    顧青蓮驚愕,震怒,氣憤難耐,冷冽的看著小丫鬟厲聲問道:“你在說一遍,是在哪找到的?”


    小丫鬟哪見過這個場麵,一時驚嚇了,結結巴巴的說道:“是在,是在芳馨的首飾盒裏找到的。“


    “你撒謊!”芳馨一邊淚流滿麵,一邊迴頭指著小丫鬟吼道。


    小丫鬟驚了,慌慌張張的跑到沈夫人麵前,撲通一聲跪到在地辯解道:“當時還有幾個媽媽在場,奴婢是不會撒謊的。太太若不信,大可叫她們過來問個仔細!”


    “她沒說謊,玉鐲確實是在芳馨房中找到的。”劉媽媽也走上前,替小丫鬟證明道。


    沈夫人臉色沉了下來,有些不悅的說道:“來人,將這小蹄子給我綁起來!”


    她的一聲令下,兩個粗壯些的婆子又湧了上來,一個韁繩纏繞在了芳馨的身上,將她死死捆住。


    顧青蓮氣的胸膛一鼓一鼓的,柳絮丁姨娘暗自偷笑著,顧青蓮知道今日若不搞搞清楚,隻怕芳馨有的罪受。


    她是相信芳馨的品性,她斷不會做出這種偷盜窩藏之事的。


    現在唯一能救她,替她洗清清白的人就隻有她一人。


    顧青蓮心裏的憤怒怒漲著,她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朝沈夫人施了個禮,沉聲道:“母親,今日之事兒媳覺得事有蹊蹺。還請母親能聽兒媳一言,讓兒媳問幾個問題。”


    沈夫人雖很厭惡顧青蓮,但顧念著她的貴妃姑母,也不得不給她幾分顏麵,隻能咬牙說道:“有話請問。”


    顧青蓮不慌不忙,繞著找到手鐲的小丫鬟走了一圈,審視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厲聲問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從一進這個門你就一直站在柳姨娘身後的,是嗎?”


    小丫鬟被她盯得心裏有點發毛,戰戰兢兢的迴道:“是的,大少奶奶。”


    顧青蓮低著頭,像是就等著這句話,眼神精光一閃,繼續追問道:“我要是還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在幾分鍾前被柳姨娘派出去找手鐲的,是嗎?怎麽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了手鐲?”


    小丫鬟猶豫的抬頭看了一眼柳絮,然後咬著唇,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遲遲不敢開口迴話。


    顧青蓮俯下身,眼睛緊緊的盯著小丫鬟躲閃不定的眼神,更加步步緊逼的追問道:“怎麽不迴答?是不是……”


    丁姨娘大驚失色,和同樣也震驚不已的柳絮對視一眼,然後強自鎮定的搶白道“人證物證俱在,大少奶奶這不是在有意偏袒自己的貼身婢女嗎?”


    顧青蓮昂首,注視著丁姨娘道:“丁姨娘這般不容我說話,莫非是怕我說出什麽來?”


    丁姨娘氣極,正想大罵,被柳絮的眼神生生製止,隻好強自忍耐,聲音略提高了點說道:“少奶奶,這是噴的什麽沫子,莫要在這裏胡謅!我有什麽好怕的。”


    平日裏讓著她們,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


    顧青蓮一臉正色的逼視著丁姨娘,眼中露出一絲冷冽,一字一句的說道:“若是不怕,便在今天一口唾沫一個坑,把話撂明白了,是非黑白太太自會明辨。


    柳絮臉色慘白成一片,手指緊緊攥著桌巾。


    屋內的人一臉驚訝,說到這裏,在座眾人凡是稍聰明點的,大概都猜出個這裏麵是有貓膩的。


    沈夫人是何等的精明,對柳絮丁姨娘精心設計的這個圈套早已猜出了八九不離十了。


    雖是這樣,但她依舊是站在柳絮這一邊,對著顧青蓮不耐煩的嗬斥道:“夠了!你說也說了,問也問了,不還是沒有有利的證據證明芳馨的清白嗎?”


    顧青蓮轉頭看向沈夫人,一臉驚訝的表情,她沒料到在這關鍵的時刻,沈夫人竟然出口製止了她,她不肯放棄這個唯一能救芳馨的機會,不甘心的看著沈夫人,嘴角抽動了一下,剛要發聲。


    沈夫人朝她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她不會讓顧青蓮有辯解的時間,繼續放狠話道:“你不要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了。人證物證俱在,我也沒冤了芳馨,來人,拖出去杖責十下,扣罰三個月的月錢。”


    沈夫人的話一出,顧青蓮大驚失色,她的話可是非同小可,一語就坐實了芳馨的罪名。


    不容她們辯解。婆子領了命上前,拖著芳馨出去受罰去了。


    顧青蓮看著一臉無辜的芳馨就這樣被生生的拖了出去,心中很是痛楚,同時她也意識到,沈夫人是站在柳絮她們一邊的。憑著沈夫人在後宅中叱吒風雲幾十年,她們這般小把戲怎麽能看不透,沈夫人這是有意幫襯著她們。她抬眼看到柳絮,丁姨娘得意的眼神,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沈夫人和她們是一夥的,也就說明她的這個決斷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從一進門就做出的。


    想著剛才自己還那麽盡力的想要在沈夫人麵前揭穿她們的騙局,真是可笑啊!


    顧青蓮如掉到了冰窖裏一般,全身上下充滿了寒意,心也冰到了極點。這一次她是真的醒悟了,也更認識到柳絮的好計謀。


    丁姨娘不會,也不可能有這樣的頭腦,隻能是柳絮。


    看來,柳絮,丁姨娘,王姨娘她們三個已連成了同盟。


    以前,算她顧青蓮真是小看了你們,也是大意了。今日算是讓她得了一個深刻的教訓,對付她們這般小婦人,就不能掉以輕心,采取躲避策略。


    躲避能逃得過嗎,她們有心設計陷害,怎能一味後退。


    顧青蓮看清了她們的真麵目,真後悔自己的疏忽懶惰和心軟。侯門後宅中女人間的戰爭哪裏有善心可言,講的是手段心計,比的是恩寵狠心,而自己卻蠢得將自己的恩寵拱手讓給別人不說,還心存善念,以為隻要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不去和她們爭奪什麽,就會相安無事。


    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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