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寺坐落於漳河北岸,乃皇家寺院之一,本朝開國時太祖爺曾親筆題詞‘普渡眾生’四字而揚名,寺廟並不特別宏大華麗,隻有一座方形木塔,塔基和高度至少有七十米之高。因這裏是皇家寺院,所以閑雜人等比較少,沈夫人為圖個清淨,才選了這裏進香。


    一行人跟隨在沈夫人身後,由知客僧引著來到殿中,裏麵分別供奉著彌勒像,觀音大士和十八羅漢等,顧青蓮仔細瞧了瞧,這些佛身都是漢白玉打造,工藝精湛、造型精美而且色彩非常豔麗。她正看得出神,主持法善親自來迎接,沈夫人與法善寒暄了一陣,捐了一大筆香油錢,隨後其餘女眷們也都相繼捐了點香油錢。


    沈夫人恭敬的跪在殿前擺放的蒲團上,眼睛緊閉,雙手合十,隻見她雙唇微動默念著什麽,顧青蓮想她此刻肯定是誠心誠意的祈求著什麽,說不定又是平安啊,子嗣之類的事情。


    沈夫人虔誠的磕了三個頭後睜開了眼,有個小沙尼遞給她三支已點燃的香,沈夫人站起身來,將香插在了佛前。女眷們隨後各自進香磕頭,暗自祝禱心願,顧青蓮也不敢怠慢,學者沈夫人的樣進了香,拜了佛。


    女眷們跟隨在沈夫人身後,由左至右依著佛像一處處燃香磕頭,燒了許多紙。


    因求神拜佛的大都是女眷,於是寺內往來忙碌的不是掉了半嘴牙的老和尚,就是剛換了乳牙的小沙彌,一眼看過去,竟無半個青壯年僧侶,顧青蓮暗歎一聲:瞧這職業素質!


    沈夫人看到了擺放在一角的送子觀音,她拉著顧青蓮走來。顧青蓮愣頭愣腦的,不知道沈夫人要拉她做什麽,看到了眼前的送子觀音,她臉一紅,便什麽都明白了。


    “拜拜吧!”沈夫人發令道。


    顧青蓮不好在眾人麵前駁沈夫人的臉麵,便畢恭畢敬的在送子觀音神像麵前拜了一下。


    “上香禮佛時應當心地清淨,必然會獲福無邊的。還要虔誠,多拜幾次,觀世音菩薩才能顯靈,心願才能達成。”沈夫人在身邊提醒道。


    這個婆婆也太不含蓄了吧,偷偷告訴於我,我自來進香便罷,剛才一拉,搞得滿屋人竟皆知。現在又聽她如此說,臉上一片紅暈,隻得拜了又拜,裝出一副很是虔誠的樣子。


    當她轉過身來,屋子裏所有女眷,還有那些個和尚,小沙彌都齊刷刷的看向了顧青蓮。她覺得臉上一陣火辣,紅暈逐漸散開,都蔓延到了耳根處。她不敢直視大家,趕緊朝右邊的佛像前走去。


    王姨娘見沈夫人如此舉動,冷冷的看了一眼顧青蓮,咬了咬嘴唇,因在外頭不好發作,便冷哼了一聲。


    “夫人此次來是進香,可要求簽問卦?”法善一邊引著沈夫人一邊問道。


    “此次我隻是來進香還原的。”說完,她迴頭看了看身後問道:“你們可要去求簽嗎?”


    站在顧青蓮身旁的沈從瑾眼中躍躍欲試,拉起顧青蓮便問道:“不如嫂嫂陪我一同去求個簽,可好?”


    “不用了,你自己去吧。”顧青蓮搖了搖頭淡淡的說,她可不相信這些。


    “好嫂嫂,我們一同去吧。”沈從瑾晃動著她的手臂撒嬌道。


    沈夫人倒發話了,“你陪她一起去求個簽吧。”


    見沈夫人都開口了,去就去吧,就當是玩玩吧。她便隨沈從瑾來到了香案前。


    沈從瑾拿起香案上的簽筒便跪下,連磕三下頭,念念有詞的搖了起來。簽筒中掉出一支簽來,她放下簽筒,將地上的簽慌忙就抓在手裏,緊張的握在了手裏不敢看。


    看她那副嬌羞樣,這丫頭必然求得是姻緣。顧青蓮在心裏暗笑。自己也拿起簽筒,輕輕搖了搖,掉出一支,她也沒看便撿了起來。


    沈從瑾來到她麵前,緊張的問道:“是什麽?”


    此時王姨娘也上前來求了一支簽是中上。


    “你看看吧。”顧青蓮隨手遞給了她,她拿出自己的簽子比對,分別是:“中上,下下。”


    沈從瑾看到自己求得簽是中上簽,還算不錯,輕輕鬆了口氣,在看看顧青蓮的,便勸慰道:“不過一支簽而已,嫂嫂別往心裏去。”


    顧青蓮淡定的拿過那支下下簽,她原本就不信,又怎麽會不安呢。


    殿門口便是解簽處,三五個老僧坐在那裏,沈從瑾稟過了沈夫人,拉著顧青蓮由丫鬟陪著過去解簽,王姨娘也過去了。剛走到近處,便見那裏一群仆婦簇擁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妙齡少女,她背對而坐看不清容貌,隻聽她對麵的老僧道:“……柳暗花明處;姑娘目前雖稍有不順,但隻消順勢而行,總會撥得雲開見月明……”


    又是這一套!古代和現代在解簽上可沒有什麽不同。


    沈從瑾忙將自己手中求來的簽交予一個老僧,顧青蓮在身後略略聽了聽,無非就是姑娘的緣分是很好的,必得一位貴夫,隻是會有些坎坷,還需要努力堅持之類的,說道沈從瑾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顧青蓮覺得自已也不能太與眾不同,入鄉隨俗麽,既然求了簽,就的解解簽麽。


    她看見不遠處坐著一位醜陋的老僧,因老僧長的醜陋,而且神色不善,所以沒有人找他解簽,她便上前將簽遞了上去。


    老僧微睜開著眼睛,他的眼睛本來就很小,遠處看著就跟閉著一般。略略看了一眼,正要開口,忽見顧青蓮麵相,眉頭一皺,似是有些吃驚,便把那簽隨手一丟,揮手趕蒼蠅般讓她離開:“這支簽不是你的,你以後也不用再求簽了,求了也沒用。”


    顧青蓮大吃一驚,心想莫非遇到高人了,正要開口問,那老僧一臉不耐煩喝罵道:“去去去,多說多錯,莫來害我!”


    顧青蓮開口還想繼續問,那老僧見狀起身匆忙收拾了東西跑開了,活似後頭有狼在追趕。


    顧青蓮憤憤的說道:“這算什麽事嗎?”她不是在氣憤她求了個下下簽,而是在氣那個老僧,她最討要說話隻說一半的,老僧吊起了她的胃口,卻什麽也沒說就跑了,真是氣煞人也!


    她正在生氣,便聽見身後芳馨的喊聲:“少奶奶,太太她們已經走了。咱們也快走吧。”


    顧青蓮以為沈夫人她們要迴府裏,誰知芳馨卻引著她來到了一間耳房去吃茶,她還未進門便聽見裏麵歡聲笑語不斷,剛一進門,看見沈夫人,沈從瑾,王姨娘還有主持喋喋說個不休。她便尋了個椅子坐下,一個小沙彌上了一碗茶。顧青蓮喝著茶聽著,不外乎就是聊些開心的事,主持也十分殷勤的附和著。


    看來到哪都有些勢利小人呢!古代也不例外。


    顧青蓮不想參合這無聊的話題,隻自顧自的撥弄碗蓋。她隻覺得時間似靜止了一般,過得好慢啊。其實隻過了沒多久。從門外走進一個小沙彌向主持迴話道:“齋飯已準備好了。”


    總算可以結束這無聊的茶話會了。顧青蓮暗暗感激這個小沙彌的到來。


    主持引著這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偏房。隻見一桌的素食,白灼芥藍,春筍油燜花菇,家常豆腐,蒜蓉菠菜,青筍炒木耳等等,都是顧青蓮愛吃的,這一上午下來,她的肚子早已餓的咕咕亂叫了,此時恨不能立即坐下,飽餐一頓。無奈沈夫人跟主持寒暄感激一番後才落了坐,主持退下,丫鬟們伺候著,大家才開始用齋飯。


    顧青蓮見沈夫人拿起筷子,便開啟她的吃飯模式——狼吞虎咽。吃了滿滿一碗飯,一個人便幹掉了半盆白灼芥藍,春筍油燜花菇也難逃她的魔嘴。眾人的眼中都有些驚詫,她才管不了那麽多呢,要對得起自己的肚子要緊,再者說,僧多粥少,不快點下手,哪能填飽肚子啊。


    飯後,眾人捧上寺中自炒的清茶慢慢喝著,顧青蓮隻覺得腹內飽飽的,十分舒適。


    這會兒本該走的,但王姨娘心細,發覺沈夫人神情倦怠,便輕輕道:“這會兒剛吃了飯便去車上顛簸不好,不如歇息片刻再上路,太太覺得可好?”


    沈夫人也累了,覺得甚好,點了點頭,一個老婆子將被毯枕褥抱了上來,大家就在廂房裏小憩了。


    顧青蓮剛才吃的太飽,自己也無困意,想著外麵如畫的風景便想著開溜,看到眾人都在睡覺,芳馨也坐在椅子上,困的閉著眼頭就如小雞啄米一般,顧青蓮便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


    白雲寺大殿後麵便是一片敞闊的石磚地,可做佛事之用,當中設有一清靈水池,水池旁邊有些桃樹和杏樹,桃花紛紛中間穿插著點點白花,樹枝隨風輕輕擺動,有些花也飄落在地。院內十分清靜,因是初春,日頭照在人身上並不曬,反而十分和煦舒適,顧青蓮慢慢走著,順著鵝卵小徑來到了水池邊,她背對著,手裏輕弄著一朵桃花。


    “少奶奶真是好雅興啊!”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顧青蓮迴頭看了看,隻見王姨娘邁著小步朝她款款走來。


    “姨娘沒休息?”顧青蓮轉迴了頭繼續欣賞桃樹,隨意問了一聲。


    王姨娘見顧青蓮如此,心中對她本來就有的那點恨意一下湧了上來。


    “我可沒少奶奶的嘴大,動作快啊,腹內空空睡不著啊。”一邊說著一邊站到了她的身後。


    這不是赤裸裸嘲笑我吃飯的架勢!


    誰餓肚子誰活該啊。想到這,顧青蓮也沒生氣,我是正派大少奶奶,犯不著和她一個妾室計較這些,便說道:“哦,那迴去以後再吃點不就行了。”


    王姨娘本以為話都說的如此明白,想必她聽了定會生氣。可是見她並未生氣,還如此說,臉皮竟厚到如此田地,自己竟生氣了。臉上鐵青,話鋒一轉道:“少奶奶,看今日情形,夫人對於你的肚子好似不太滿意啊?”說完,她的臉上似乎由陰轉晴點。


    我的肚子與你何幹?顧青蓮愣了一愣,她立刻明白了王姨娘的話外之音,想譏諷我一直沒有身孕。顧青蓮慢慢轉過身,笑看著姨娘,她的眼睛從姨娘的臉上慢慢下移,最後停在了她的肚子上。


    王姨娘見顧青蓮用眼打量著她,也不知她何意,自己到有點渾身不自在了。


    顧青蓮笑了一聲,身子又轉了迴去,她不願意理她,更不想破壞現在的好心情,她依然欣賞著美景,似王姨娘不存在一般。


    王姨娘有點尷尬,不悅的又拋了一句:“少奶奶,我認識一位不錯的大夫,專治這些個久不能有孕的,不如推薦與你,可好?”


    “我的事就不勞王姨娘掛心了!”顧青蓮說完了這句,轉了頭看了一眼姨娘,又在她的肚子上瞄了一眼道:“好大夫,還是留著姨娘自己用吧。”


    王姨娘一時還沒醒過神來問道:“此話怎講?”


    “姨娘不是和我一樣嗎,何必裝不懂呢?”顧青蓮幽幽的說道。


    王姨娘聽見顧青蓮如此說,雖說她隻是淡淡的一說,但她內心中早已燃燒的的火再也無法壓製了,她兩步走到了顧青蓮麵前指著她憤怒的說道:“你……你……我好心好意為你推薦,你不領情便罷了,為何如此說?”


    “我也是好心提醒,姨娘何必如此動怒呢?”顧青蓮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王姨娘更加氣憤,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麽,氣的兩眼直愣愣的瞪著顧青蓮,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不成。


    顧青蓮也不怵,淡淡的說道:“姨娘若無其他的事的話,我便先行了。”說罷便獨自朝前麵的亭子走去。


    王姨娘看著顧青蓮的背影,眼神兇狠,暗暗的說了一句:“你給我等著,終有一天有你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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