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裏,滿滿當當裝著成套的頭麵首飾,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套紅寶石頭麵。明淨透亮的寶石,全都是上乘的鴿血紅,嵌在赤金的首飾上,華麗奪目之極。


    管事姑姑見顧青蓮眼中有讚歎之意,便笑道:“沈少奶奶戴著這套頭麵如何?再配上貴妃娘娘賞的衣衫,定能豔壓群芳。”


    說著,又命身後的小宮女遞上一個錦袱,打開一看,是一套白底繡牡丹的薄紗宮裝。


    大齊的服飾並不算保守,民間女子夏日多穿絲穿紗,宮裝的款式則更為開放,胸口開的更低,一般要露出三寸左右的抹胸。


    顧青蓮沒穿過這種古代的宮裝,見麵料薄軟,刺繡繁麗精致,心裏也很好奇,便笑著謝了管事姑姑,讓如意和碧痕伺候自己換上衣衫首飾。


    當顧青蓮打扮完畢,款款從屏風後走出來時,見多了各色美人的管事姑姑,眼裏也情不自禁流露出驚豔之色。


    一般女子穿上這種宮裝,總有些壓不住的感覺,不是人穿衣,而是衣穿人。顧青蓮卻大大方方,不驕不矜,舉手投足自然流暢,並無半分不自在。


    她的容貌也許不算最上乘的,但那份氣度卻是普通女子所不及的。豁達得有些無所謂了。管事姑姑心道,到底是顧貴妃的侄女,這氣派,竟比宮裏的主子還要更勝幾分。


    這就是顧青蓮穿越的福利了,現代人的見多識廣和心理優勢,讓她處處都透出一種見過世麵的淡定。


    管事姑姑領著一溜七八個宮女,打著琉璃宮燈,帶著顧青蓮和幾個丫鬟朝後麵走去。


    行宮的路修的很有特色,不是平坦筆直的一條,而是隨山形變化高低起伏,有移步換景之妙。


    月色很好,走了一陣子,管事姑姑便指著不遠處燈火鼎沸處對顧青蓮笑道:“沈少奶奶,就是那裏了。”


    借著月色,依稀可以看出是山中的一處平坦草坡,一堆堆的篝火燒得正旺,處處是燈,連月光都黯然失色。


    走到草坡上,管事姑姑朗聲唱道:“威遠將軍府沈少夫人到。”


    草坡上聚集的眾人紛紛行禮,讓出中間一條路來。


    誰都知道顧疊景是皇帝的寵妃,沈從嘉是皇帝的愛將。顧疊景的侄女和沈從嘉的嫡妻,自然人人都要高看一眼。


    顧青蓮笑的端莊大方,提著裙擺跟在管事媽媽後麵迤邐而行。


    草坡正中間,錯落著擺了好幾副矮幾和坐榻,顧疊景笑盈盈的坐在右側,正中間明黃的座椅上,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英俊男子。


    顧青蓮知道那就是當今皇帝周思成,便微笑著行了跪拜禮,口唿萬歲。


    周思成抬手免了她的禮,顧貴妃忙叫人賜座。


    待顧青蓮落座,周思成這才看清她的麵容。一張姣好的鵝蛋臉,和顧貴妃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但除眉眼之外,她和顧貴妃的神態舉止卻完全不同。


    顧貴妃豔麗端嚴,這顧青蓮卻有一種灑脫不羈的風範,不像深閨裏長大的世家千金,倒有幾分男兒氣概。


    周思成不由多打量了她幾眼。


    顧貴妃也看到了皇帝眼中的驚豔之色,眼神閃爍了一下,忙笑著對皇上道:“皇上,不如喚了沈少將過來?蓮兒嫁進沈家才不到一年,小夫妻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


    周思成愣了愣,大笑道:“愛妃所言極是。”便命隨伺的小太監去喚了沈從嘉過來。


    皇上這次西山避暑,連皇後都沒帶,後宮女子隻帶了顧貴妃和幾個地位較低的妃嬪。


    聽見沈從嘉要來,顧青蓮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來。


    雖然已經決定徹底疏遠這個男人,但想到馬上要見到他,她的心還是有點亂。


    沈從嘉一身黑色勁裝,全身上下,唯有那雙眼睛閃閃發亮。


    “沈少將,你和蓮兒坐一席吧!幾日不見,小夫妻正好說說私房話。”顧貴妃安排的很妥當,說完,眼神瞟了皇上一眼。


    皇上盯著顧青蓮,手臂卻挽上顧疊景的腰:“還是愛妃懂得體恤子民。”


    沈從嘉謝了恩,便朝顧青蓮這邊走過來。


    顧青蓮站起身,中規中矩的跟沈從嘉行了禮,問了好,這才在眾目睽睽之下優雅的落座。


    她不知道沈從嘉什麽表情,自始至終,她都沒正眼看過他。


    不是她矯情,她實在害怕看沈從嘉的眼神。因為,即便她沒有正麵對上他的眼神,她都能感覺到他目光的灼熱。


    此刻,沈從嘉就坐在她身邊,周圍那麽多人看著,顧青蓮也隻好裝出恩愛的樣子,微笑著跟沈從嘉搭訕:“這邊風景不錯啊!”


    “嗯。還好。”


    沈從嘉的迴答讓顧青蓮一陣無語。這人會不會聊天啊!擺明了就是不想搭理她嘛!


    但戲還是要演。她隻好又硬著頭皮道:“真奇怪,明明燒著篝火,坐這麽近也不覺得熱。”


    “風是朝對麵吹的。”


    沈從嘉說著,到底還是看了她一眼。


    顧青蓮大窘。沈從嘉是在鄙視她的智商嗎?她真的沒有那麽蠢,她隻不過隨口找個話題而已!


    風往哪個方向吹,她還真的沒注意!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怎麽演好一個端莊嫡妻上!


    “大晚上的,這裏竟然沒有蚊子。”眼看顧貴妃朝這邊看過來,顧青蓮隻好繼續笑著找話題。


    “這篇草坡上長的都是香汀,自然不會有蚊蟲。”


    “香汀?什麽東西?”顧青蓮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沈從嘉終於徹底的轉過臉,認認真真的看著她:“沈少奶奶,香汀是一種草,就是你腳下這種。”


    他從地上拔出一根草,遞到她麵前。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字:不學無術。


    顧青蓮的臉唰的一下子紅了。這能怪她嗎!她是穿來的!這裏的植物,跟她前世見過的,好多都不一樣好嗎!


    真是要被沈從嘉的眼神氣死了!


    她賭氣不接那根草,假裝很渴,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大喝了一口。


    沈從嘉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還沒來得及收迴去,就聽見顧青蓮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這是烈酒,你喝這麽多做什麽?”沈從嘉緩緩垂下手,聲音冷淡的很。


    shit!顧青蓮簡直要鬱悶死了。真是太可恨了!杯子裏裝的不是水!竟然是烈酒!


    她咳嗽得天崩地裂,眼淚都咳出來了!顧貴妃親自過來慰問,搞清緣由後笑道:“無妨,要真醉了,叫沈少將背你迴去便是。”


    顧青蓮一聽,咳得更厲害了。


    等她終於咳完了,馬上朝沈從嘉瞪起眼睛:“你知道這裏麵裝的是酒,為什麽不提醒我!”


    買賣不成還有仁義在,她和沈從嘉雖然過節很多,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夫妻啊!


    “沒來得及。”沈從嘉說的很輕巧,嘴角甚至還有一抹笑意。


    顧青蓮盯著他的嘴角,恨不得伸手去撕一下。


    夫妻恩愛的戲碼再也演不下去了。顧青蓮臉上雖帶著笑,但已經完全放棄了搭訕沈從嘉。


    沈從嘉很淡定,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野味烤得很不錯,鮮香入味,充滿了食物的自然香氣,比現代那些撒了孜然胡椒的烤肉好吃多了。顧青蓮吃了好幾塊。


    看著歌舞,吃著烤肉,吹著清涼的夜風,顧青蓮自得其樂,假裝身邊的男人並不存在。


    不遠處,大齊皇帝正在和貴妃竊竊私語:“疊景,你侄女和沈將軍之間,似乎不太對勁。”


    顧疊景看了皇帝一眼,見他一雙眼盯著顧青蓮,心裏就湧起幾分不悅。臉上卻仍帶著笑意:“如何不對勁了?臣妾瞧著還好,小夫妻打打鬧鬧才叫恩愛嘛!”


    她現在有點後悔叫了顧青蓮過來了。皇上看著顧青蓮的眼神,跟當初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太像了。


    不過,她說服自己,即便皇上看上顧青蓮了又能怎麽樣?顧青蓮可是沈從嘉的嫡妻,跟自己的臣子搶女人,周思成應該還沒那麽昏庸吧!


    沈從嘉也注意到皇帝看顧青蓮的眼神了。他皺皺眉,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往外側轉一些,擋住皇帝的視線。


    身邊的女人還在無節製的吃烤肉。沈從嘉真是無語。這樣失態,讓人看見,還以為沈家餓著她了呢!


    烤肉吃多了,顧青蓮渴的很。可是坑爹的是,桌子上根本沒有白水!隻有烈酒和比較清淡的果酒。


    烈酒自然是想也不用想的,顧青蓮隻好拿起果酒小小的喝了一口。


    咦!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呀!酸甜中帶點酒的微辣,跟蘋果醋倒有點像。


    顧青蓮貪杯,喝了兩杯,覺得冰冰涼涼很舒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沈從嘉冷眼旁觀,很想提醒她一句,果酒也是會喝醉的。但見她冷著臉,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便默默把提醒的話咽迴肚子裏。


    她是巴不得喝醉吧?這樣就不用這麽難受的和他坐在一起了。


    沈從嘉心口發悶,拿起自己麵前的烈酒,抬頭一飲而盡。


    歌舞一個接一個,每一個都很精彩,顧青蓮的頭卻變得越來越重,天上的月亮也開始重影,胸口處一把火慢慢燒了起來,緋紅色一點點浸染她的臉頰,顧青蓮暗道不好,這感覺,怎麽像醉酒?


    那杯烈酒,她差不多都吐出來了啊!為什麽甜甜個果酒也會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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