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雖不算多遠的地方,但沈從嘉要走,沈夫人還是喚了顧青蓮和丁姨娘一起用早膳,好給兒子送行。


    王姨娘三個月的禁足期也隻剩幾天了,便一並叫了過來。


    顧青蓮走進屋子的時候,丁姨娘和王姨娘已經嫋嫋娜娜的伺候在沈夫人的身邊了。


    二人今天都打扮的格外嬌媚。尤其是王姨娘,禁足幾個月,倒把她養的白白嫩嫩,她容貌本來也是出挑的,這麽一來,姿色倒不輸丁姨娘了。


    丁姨娘和王姨娘隻見過一麵,二人對彼此都好奇的很,此時也互相打量,掂量著對方的實力。


    顧青蓮也不知怎的,今天看見這兩個姨娘格外不順眼。


    二人一起嬌聲向她行禮,她也隻淡淡點了點頭,眼皮都沒多抬一下。


    按說王姨娘剛被放出來,她這個正妻是應該關心一下,訓誡幾句,勉勵她洗心革麵,好好伺候沈從嘉的。這些麵子上的工夫,顧青蓮不是不知道,可她今天就是沒心情!


    沈夫人在旁邊瞧著顧青蓮傲慢清高的做派,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對她的那點好感也沒了,難怪兒子一房嬌妻,兩房美妾,膝下卻一無所出!


    顧青蓮這等不容人的脾氣,哪裏會給妾室什麽機會!


    妒忌,可是七出的理由之一。更是為人正妻者之大忌。沈夫人皺著眉,越發覺得要好好煞煞顧青蓮的性子。


    後院不止她一個女人,她也不過沈從嘉的女人之一,這橫行霸道的性子,沈夫人是一百個瞧不慣的!


    顧青蓮昨晚沒睡好,今天也沒什麽精神。坐在沈夫人下首喝茶,跟眾人一起等著沈從嘉,心裏的感覺簡直是亂七八糟。


    又有些期待看見他,心裏又有些抵觸和惡心。複雜糾結的要命。


    正猶豫要不要跟沈夫人告個罪,說身體不舒服,要先走了,便聽見劉媽媽笑道:“夫人,少奶奶,少爺來了!”


    顧青蓮一抬眼,正好沈從嘉掀了竹簾子進來,二人眼神撞個正著。


    沈從嘉要隨禦駕,穿的格外隆重,三滾三繡的石青海牙紋官袍,頭上戴著紫金冠,腰間寬寸許的紫紅蜀錦腰帶,將他精壯的腰身束得利利索索,顯得身形格外矯健挺拔,傲如鬆柏。


    顧青蓮雖然心裏別扭,到底還是多看了幾眼。帥成這樣也不容易啊!


    隻是,再一想到昨晚假山旁那些惡心的聲音,那些花癡的心思全變成想吐的欲望了。


    以前,她對沈從嘉和別的女人那個,其實是沒太大感覺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完全接受不了沈從嘉和別的女人親熱!


    一念至此,顧青蓮悚然心驚。她對沈從嘉動心了!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天!顧青蓮幾乎想扇自己一巴掌!她怎麽這麽愚蠢!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能喜歡的!也不是她該喜歡的!


    在古代,怎麽可以奢望愛情這種東西呢!她真是昏了頭了!


    沈從嘉笑著跟沈夫人請安,眼神還是情不自禁的往顧青蓮身上溜去。


    隻見她盯著窗外,眼神放空,臉上的表情惘惘的,也不知在想什麽。但很顯然,她的心思沒在這屋子裏麵,沒在他身上。


    沈從嘉跟沈夫人請完安,該顧青蓮帶兩個妾室跟沈從嘉行禮了。


    沈夫人已經準備好了,等女人們跟沈從嘉行完禮,她要借機敲打一下顧青蓮。結果顧青蓮竟然毫無反應,呆呆的坐著,一點要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沈夫人黑了臉,還是丁姨娘機靈,咳嗽了一聲,才把顧青蓮的魂給喚迴來。


    顧青蓮迴過神,見一屋子的女人都看著自己,丁姨娘和王姨娘那兩張精致漂亮的臉,也花朵般朝自己仰著,心裏一陣厭煩,站起身來冷冷淡淡的朝沈從嘉行了個禮,眼睛都不肯朝他身上落。


    沈夫人大怒。這顧青蓮還真當自己是什麽皇室貴胄呢!竟敢對自己的兒子這般傲慢!


    顧家是什麽東西!外戚而已!三兩根基都沒有的人家,嫁進沈家竟然還敢這般裝腔作勢!


    當即把茶盞砰的往桌上一放,開始發落顧青蓮了:“我瞧你臉色不好,精神也欠缺,想是身體不太舒服,既如此,你迴房歇著吧,不用在這裏伺候了!”


    這臉打得太狠了!連早膳也不讓顧青蓮吃,直接趕她迴去了!


    沈夫人這麽直接,連丁姨娘和王姨娘都吃了一驚,沈從嘉還以為之前顧青蓮惹了沈夫人不高興,正想開口問兩句,顧青蓮已經唰的站了起來:“謝夫人恩典。夫君,諸位妹妹,我先走了。”


    說完,抬足便走,一點辯解討饒的意思都沒有。


    眾人麵麵相覷,沈夫人氣得將手裏茶杯砰的往地上一砸:“顧家的女兒,真是好教養!”


    沈從嘉見沈夫人氣的滿臉通紅,忙笑道:“母親這是氣什麽呢?蓮兒一向就是這麽個疏懶的脾氣,並不是存心對您無禮。母親且消消氣,兒子給您倒杯茶。”


    沈夫人看著沈從嘉的笑臉,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一時氣結。


    她這個傻兒子啊,看來是真的對顧青蓮上心了。他難道看不出自己是在替他出氣嗎!他竟巴巴來為那個女人說好話!


    看著兩個妾室眼巴巴盯著沈從嘉的模樣,又看著兒子強打精神哄自己開心的模樣,沈夫人一陣心酸,悲從中來:沈家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啊!竟攤上這麽個油鹽不進的兒媳婦!自己的兒子人品家世樣貌,樣樣都是一等一的,怎麽就被這個女人給魔怔了呢!


    顧青蓮自然聽到沈夫人摔茶盞的聲音。


    如意和碧痕已經嚇的白了臉,一走出院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少奶奶,夫人發大脾氣了呢!”


    沈夫人摔茶碗確實不是小事。沈家這種門閥世家,講究的是喜怒不形於色,沈夫人這種當家主母,更要溫文爾雅,即便是罵人,臉上也要帶著笑。這叫教養。


    顧青蓮心裏憋著口氣無處發泄,沈夫人摔不摔茶碗,她現在根本無所謂。


    她巴不得死了算了,說不定還能穿迴現代世界。


    這個三妻四妾的古代,她真的一天也不想呆了!什麽沈從嘉,什麽狗屁夫君,什麽小妾,什麽婆婆,都統統滾蛋!


    她還是現代那個苦逼的女記者,每天風裏來雨裏去,有個不帥也不夠優秀但是對她卻足夠專一的男朋友,不用跟小妾爭寵,也不用跟婆婆鬥法。


    顧青蓮想的很美,但她忘記了一件事,前世的男友,也劈腿甩了她!!


    “隨便吧!愛咋的咋的。”顧青蓮甩下一句話,加快腳步往海棠苑走。


    如意和碧痕趕緊跟上去,顧青蓮走的太快,她倆都有點追不上了。


    喘著氣迴到海棠苑,顧青蓮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悶悶的倒頭就睡。


    如意和碧痕守在廊下,說起了悄悄話。


    “姐姐,少奶奶今兒是怎麽了?倒像故意在跟夫人置氣似的!夫人這些天也沒把她怎麽著啊!”碧痕萬般不解。


    如意苦著臉搖搖頭:“少奶奶哪兒是和夫人置氣?她是在跟少爺置氣呢!”


    “跟少爺置氣?”碧痕也有點猜到了:“昨晚少奶奶又和少爺吵架了?我見少爺走的時候臉色難看的很。”


    “豈止是吵架?”如意低聲把昨晚在後花園假山旁的事說了,聽的碧痕咋舌不已:“丁姨娘可真不要臉!她就不怕被人撞見?”


    如意諷刺的一笑:“她那種人還要什麽臉啊!天天想的就是怎麽爬上少爺的床,怎麽固寵,巴不得勾了少爺天天歇在她屋裏呢!”


    碧痕點點頭:“難怪少奶奶氣成這樣,這丁姨娘真是個狐媚子!真是有傷風化,把我們少爺都帶壞了!”


    “傻丫頭!”如意伸出食指戳戳碧痕的額頭:“少奶奶氣的不是丁姨娘有傷風化,她氣的,是少爺碰了別的女人!”


    碧痕很奇怪:“丁姨娘是少爺的妾室,少爺睡她,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少奶奶再吃醋,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啊!”


    “你總算說對了。少奶奶就是在吃醋。”如意歎口氣:“少奶奶怎麽這般想不通,自古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若真要為這些事煩憂,一輩子哪兒得個鬆快!”


    酸枝木的大床上,顧青蓮悶悶的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熱出一身的汗也不肯把被子拿開。


    隻有卷得緊緊的被子才能讓她感覺到安全,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無枝可依。


    悶熱的黑暗中,她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恨自己,為什麽就這麽容易動心,明知那是個不屬於她的男人,為什麽還是想去爭,想去搶,想完完全全的霸占他。


    三個女人都叫他夫君,她為什麽就生出獨占了心思?她為什麽要動心!為什麽要把自己置於這種可憐可恨的境地!


    顧青蓮在被子裏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叫你賤!叫你動心!叫你愛上這種渣屬性的古代男人!


    她真的好懷念過去的自己,無牽無掛,什麽都傷害不了她,什麽都打擊不了她。


    愛一個人,原來真的會卑微到塵土裏去。


    她不喜歡這樣。很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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