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梅娘攆走了,顧青蓮又坐著轎子舒舒服服往海棠苑走。


    路走了一半,剛要過山牆的拐角,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把抬轎子的婆子撞得一歪,轎子差點沒翻了。


    “哪個屋裏的?怎麽這麽沒規矩!”如意嚇了一跳,見顧青蓮沒事,才厲聲斥責那個小丫鬟。


    小丫鬟自然是認識顧青蓮的,期期艾艾低了頭,囁嚅道:“奴婢是梨香院的景兒。”


    梨香院,王姨娘的丫鬟?慌慌張張往外院方向跑是什麽意思?如意看看她身上青綾子褙子,心裏打了個突,看服侍,就是個小小的三等丫鬟,她有什麽事非要去外院?


    “你去外院做什麽?”如意追問道。


    小丫鬟慌了,眼珠亂轉一陣,才小聲道:“姨娘派奴婢去外院請少爺。”


    哦,如意頓時明白了,原來是想找爺們告狀!


    顧青蓮自然也聽明白了。心念電轉,便吩咐如意道:“放她走,你再去把王姨娘找來,今日就在這裏,我們把話說清楚。”


    她並不怕王姨娘告狀,但她不想背黑鍋。如今她不得寵,府中的下人大多跟紅頂白,那些有幾分體麵的婆子丫鬟,哪個見了她不是鼻子翹上天?


    哪怕王姨娘往她頭上潑再多髒水,也不會有人幫她辯解半句的。


    她不想和沈從嘉有什麽親密接觸是一迴事,但沈從嘉誤會她,讓她在沈家的日子更加難過,是另一迴事。


    顧青蓮下了轎,帶著如意等走到山牆旁的廊橋裏歇著,等沈從嘉和王姨娘過來對質。


    廊橋環繞著一個小而精致的人工湖,裏麵種著睡蓮,養著一群極漂亮的錦鯉,顧青蓮坐在廊邊的木頭圍椅上,吹著陣陣涼風,感覺還是很愜意的。


    沈從嘉跟著小丫鬟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清風拂麵,廊下一個姣好的側影,正懶懶倚著圍欄,一身淺碧薄絲軟繡的衫子,被清風吹出飄逸的線條,烏發鬆鬆挽起,斜插幾隻光華寶蘊的東珠,翠眉瓊鼻,皓腕欺霜賽雪,美得叫人轉不開眼睛。


    沈從嘉心裏微微一動,停下腳步,站在山牆旁,看著這一幕,目不轉睛。


    這個女子,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了。曾經的嬌羞膽怯,唯唯諾諾,如今的慧黠靈動,還有隱藏得極深的男子般的潑皮不羈,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


    旁邊的小丫鬟見他不走了,又盯著顧青蓮出神,心中暗暗驚訝:誰說少爺極不喜歡少奶奶?照今天的情形看,少爺倒像對少奶奶頗有心意……


    “少爺……”小丫鬟輕輕喊了一聲,打斷了沈從嘉的深思。


    顧青蓮等也聽見了動靜,都扭頭往這邊看過來。


    沈從嘉眉心跳了一下,帶著小丫鬟朝顧青蓮走過去。


    顧青蓮笑盈盈的站起來,朝沈從嘉規規矩矩行了個禮:“今日冒昧請夫君過來,實在是有事解決不了,想請你幫幫忙。”


    一邊說,顧青蓮一邊後悔高中時沒好好學學文言文,現在想拽點文雅的,裝裝大家閨秀,也裝不出那個調調。


    沈從嘉迴答得倒是很簡潔:“何事?”


    顧青蓮竟然來請他幫忙,怎麽聽怎麽詭異。


    顧青蓮盯著沈從嘉英俊的臉,又是一笑:“一會兒夫君就知道了。這邊涼風陣陣,不如夫君先坐下,與青蓮一道賞魚如何?”


    主角還沒來呢,自然要等一等。


    沈從嘉看著她笑語嫣然,心底某處軟了一下,不置可否的坐了下來。


    他告訴自己,他隻是想看看這個女人接下來要演什麽戲,絕對不是心軟,更不是想多看她幾眼。


    夏日綿長,二人相對而坐,周圍奴仆林立,倒也不覺得尷尬。


    顧青蓮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指著錦鯉說說笑笑:“相公,它在喊你!你聽見沒?”


    錦鯉喊他?沈從嘉愣了愣,這是何意?


    顧青蓮看著沈從嘉極力掩飾的好奇,笑得前仰後合:“錦鯉說,哥哥,快給我喂點魚食啊!”


    ……


    沈從嘉一頭黑線。這就是他的正房嫡妻?拐著彎罵他是魚兄魚弟,幼稚得如同三歲稚子!


    無語望天,沈從嘉看著顧青蓮,真想撕開她的小腦袋瓜,看看裏麵究竟裝了些什麽!


    遠遠的,有腳步聲傳過來。


    王姨娘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從對麵廊橋走過來。遠遠瞧見沈從嘉和顧青蓮對坐賞魚,眼淚馬上下來了,邊快步小跑,邊抽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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