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搖頭,很堅決地說道:“你撒謊,我明明聽到他哦哦哦地唿痛喊哎喲。”


    “鐵書記,我們幹部絕對沒有打他,反而有兩名同誌挨了他打,手受傷了”


    範建才眼巴巴地向鐵書記解釋,而鐵書記老臉板著,卻不搭理他,而是對顧宜章道:“顧先生,麻煩您稍候片刻,我上去把人帶下來。”


    顧宜章謙遜地頷道:“有老鐵書記了!”


    鐵書記略帶慍色向那範建才沉聲低喝:“還不帶路?!”


    範建才慌忙領著鐵書記上樓去了。


    顧思賢舉著那支錄音筆,含笑問安山道:“這是什麽?”


    安山伸手過去按一下錄音筆上的開關,一個精致的喇叭孔便放出洪煙和範建才的對話片段,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聞。顧宜章眉頭緊擰著,顧思賢不敢相信地搖搖頭,低聲自語:“這官員太無恥了吧?真不明白怎麽能當上廉政公署的官員!”


    此時鐵書記已經來到調查室門外,門大開著,看見洪煙正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哼歌兒:“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妹子辣……”


    鐵書記走進去,範建才也跟著進屋。鐵書記打量著洪煙,洪煙的歌聲轉而一變,《辣妹子》變成《太陽出來喜洋洋》了:“太陽出來喂,喜洋洋,挑起扁擔啷啷扯啷扯,上山崗哎,手裏拿把鑼哎。開山斧,不怕豺狼啷啷扯啷扯,不怕虎哎……”


    洪煙唱歌旁若無人,並不因為這個市委書記進來了,就住口不唱,更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畢恭畢敬地向市委書記問好。鐵書記也沒出聲打斷他,而是用審視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直到洪煙把這歌唱完。方才開口說話:“小夥子,你就是洪大炮的兒子?”


    洪煙輕快地應道:“沒錯,我就是被反貪局以貪汙罪名拘押的前雲台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洪大至地兒子洪煙。”


    “嗯,你父親洪大至,我很有印象。還和他談過話,這些年來他多次率隊破獲大案要案,是名鐵膽虎威的好刑警。”


    “嘿嘿,是嗎,那我代我父親多謝書記大人的讚揚了。”


    “這兩天在省裏開會,今天才知道你父親被反貪局審查的事情。”鐵書記扭頭對範建才,“範局長,按理。你們檢察部門辦案獨立,不能有外來幹涉你們辦案,今天情況特殊,我過問一下,洪大至同誌立案的理由是什麽?”


    範建才擦一把額頭虛汗,舌頭僵硬。說:“鐵書記,我們收到多封舉報信,認為問題很嚴重,就把他找來進行調查了解。”


    “匿名舉報還是實名舉報?”


    “這個。有匿名舉報信,也有實名舉報信。”


    “進行核實了嗎?”


    “這個,有些核實了,有些還在調查中,但是,憑現在我們掌握的證據來看,已經足夠起訴。”


    範局長的聲音有些抖。洪煙哈哈笑道:“我說範局長。你緊張什麽啊?何不明著對書記說,我違章駕車。引追尾事故,你公車私用,結果你後媽受傷,導致幾天後的七十壽宴無法按時舉辦,害得你沒法趁機大收紅包禮金,所以懷恨在心,把我父親抓進去,然後威逼利誘,要我拿出三十五萬來了難免災。說吧,這有什麽好害羞地呢,光明正大著。”


    範建才大恐,結結巴巴地:“你,你別血口噴……噴人!”


    洪煙卻不說話了,抽煙乜眼看著他。他神情極度慌亂起來,畏縮地躲避著鐵書記微怒的眼神,無力地辯解:“鐵書記,他胡說八道,我們的確收到好幾封舉報信,我馬上拿給您看,還有向證人的取證材料”


    鐵書記手一揮:“這事先放著!小洪,請問一下,你和南洋顧家有什麽關係?”


    洪煙眨眨眼:“什麽南陽顧家?河南南陽?那地方我沒去過,更不認識那裏姓顧的人家。我倒是認識幾個姓顧地曆史名人,大畫家顧愷之,清代思想家顧炎武,三國演義裏東吳丞相顧雍,還有國民黨政府裏有個參謀總長顧祝同。要說身邊的姓顧的,我高中班上有個同學,叫顧向紅,哦,對了,還認識香港一個叫顧思賢的女人,很漂亮,可惜她嫁人了。”


    鐵書記焉能不知道洪煙在故意插科打諢裝瘋賣傻。笑笑道:“小洪,你和你爸爸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啊!”


    “那是,筆直的竹子長歪筍。”


    鐵書記斟酌著語氣:“小洪,你先跟我去一趟醫院吧,那裏有人想見你。”


    “書記,你是一城之腦,日理萬雞,我一個區區小人物,不值得你浪費時間,你還是去忙你的國計民生吧,我住在這裏很舒服,空氣好,地方寬敞,既然進來了,就沒想著這麽快出去。至於有人想見我,那必須得他來上門,而不是我送貨過去。”洪煙彈彈煙灰,“是他要見我,而不是我要見他。”


    鐵書記根本見不得洪煙的這種作派,作色喝道:“你這孩子,哪裏學地沒道理!出來跟我走!”


    範建才見狀,趕忙在鐵書記的火氣上澆上一瓢油:“鐵書記,他就是這樣沒規矩的,都是那個洪大炮家風不正管教不嚴!公然蔑視上級領導,您可想而知他剛才是如何在局裏搗亂破壞了!”


    洪煙咧開嘴,笑著指指範建才:“範同學,有你的。這時,顧宜章顧思賢以及鐵書記的秘書來到門口,顧思賢一見洪煙立即輕唿一聲“尼歐”,指著洪煙。對顧宜章道:“爹,他就是尼歐!我想起來了,他叫洪煙,香煙的煙。”


    好一個玉樹臨風地少年郎!顧宜章心裏暗讚。


    鐵書記和顧宜章打個招唿,問道:“顧先生,他是你們要找地人嗎?”


    顧思賢忙道:“對,就是他!”顧思賢看看父親,將手中的錄音筆遞到鐵書記麵前。輕聲道,“鐵書記,這裏有些錄音,如果您現在不急的話,請您聽聽。也許就知道今天地來龍去脈了。”


    手上卻摁開播放開關,範建才和洪煙的對話便傳了出來


    “小洪啊,嚐嚐,極品君山銀針,八百塊才一兩,不是貴客,我一般不拿出來招待。”


    “這麽說來,我也算是貴客咯?”


    “哈哈。你雖然撞傷我母親,但你態度好,本來不是貴客,也是貴客了。……哈哈,這個賠償數額啊,……嗯。嗯,我再三勸說,好不容易才減下來五萬,三十五萬是底線。不能再少了。當然,你會做事,我也不會難為你們……沒有什麽能瞞得過反貪局的!也不瞞你了,準備用巨額財產來曆不明罪起訴你父親,這個案卷可能就在這幾天送上去,證據什麽的都齊備了。”


    ……範局長,這四千萬是香港商人郭萬有老先生借給我做生意的……”


    ……你好大地狗膽!威脅反貪局!”


    “反貪這兩個字。多麽正義的詞語。從你範局長口裏說出來,我怎麽就隻想嘔吐?這些年來。你明裏暗裏貪汙了多少,你還記得嗎?有沒有記數?市裏誰不知道你範局長把幹部抓進去,逼人家送錢給你買平安?”


    “放屁!放你媽地狗屁!滾出去!滾出去!”


    ……一群雜亂地吼叫聲“麻皮崽子,還敢不老實!銬起來!打死他!”


    範局長瑟瑟抖,全身如浸冰窟,遍體冰寒。鐵書記強忍怒氣,嚴厲質問:“範建才!你的黨性哪去了!你地人格哪去了!?!立即去把今天的事情寫個書麵報告,送給紀委去!”


    範建才如蒙大赦,連滾帶爬跑到自己辦公室去了,把門反鎖,一陣呆,隨即拿起電話向市長公子吳鐵報告,當然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卻變了味,把鐵書記說成是為了打壓吳市長而向他這個反貪局長開炮,其目的是想剪掉市長大人的羽翼。


    他如意算盤打得好,把火頭引向吳市長與鐵書記的權力鬥爭,現在人人都知道鐵書記明年當不了市委書記了,頂上這個寶座的是吳市長。他是吳市長一手提拔起來的,這次借故整治洪大炮,也是吳鐵這個市長公子開了口地,吳鐵上迴受了憋氣,要向洪煙家找迴場子,本來想在看守所裏把洪煙整掉一層皮,結果沒整成。


    鐵書記有些慚愧地對顧宜章道:“顧先生,shzy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一樣,總有極個別官員,仗著手裏有點小權力,不按正常程序辦事。改革開放將近二十年了,我們國家的廉政建設任重道遠啊!”


    顧宜章淡淡一笑:“權力沒有有效的監督,權力便是滋生*的土壤,不奇怪。鐵書記,不知道小洪先生如果沒有事先錄下他們之間的對話,沒有你們領導前來過問,那他要如何才能洗清一身清白?”


    鐵書記麵色愧疚,歎口氣道:“我相信,清自清,國法威嚴。”


    顧思賢插嘴道:“尼歐在香港花兩億四千八百萬從我家小叔子手裏買了一棟房子,前天正式簽約的。鐵書記,我想不明白,尼歐地錢光存在銀行裏每天的利息都有好幾萬吧,他那麽有錢,他爸爸用得著去冒觸犯國法的風險貪汙受賄嗎?再說他爸爸不過是個警察而已,又能貪汙多少錢呢?能貪幾百萬幾千萬上億嗎?他爸爸都被關押三天了,為什麽不能允許家人探視?在香港在新加坡,如無罪證,不允許羈押超過四十八小時,除非向法庭申請延長羈押期。你們大陸的規矩好奇怪哦!”


    鐵書記聞聲立即看向洪煙。洪煙還是那般滿不在乎地神情坐在凳子上,也不上前和顧宜章顧思賢搭話。


    鐵書記微眯著眼睛:“小洪,你真的花兩億在香港買了房子?”


    “嗬嗬,我哪有錢。幫別人買的,穿針引線賺個中介費。”


    鐵書記沒有從洪煙臉上看出任何一絲慌亂神色,沉吟一下,向他地秘書道:“李秘書,你去聯係紀委xxx、檢察院xxx,請他們介入反貪局調查有關洪大至一案的具體情況,現在就去。”


    李秘書一愣,扭身走了。鐵書記又道:“小洪。放心吧,你父親洪大至的為人品性我還是清楚的,隻要他沒有在工作中違規犯錯,他一定安然無恙。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們一起去醫院。那裏還有重要客人在等你。”


    洪煙聳聳肩,笑道:“再重要也沒有我老爸重要。我們父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進來,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出去,胡亂安個罪名就關進來,官字兩張口,就想輕鬆把人踹出去?我們雖是一介平民百姓,卻是有國家憲法保護地公民,沒個清楚交代。良民也不好打地!”


    站起來走到顧宜章麵前,伸出手和他相握,“您是顧叔叔吧?您和嫂子先去醫院看望顧奶奶吧!”


    顧思賢輕跺一腳,又好笑又好氣地道:“尼歐!你好蠢哦,我姑姑和我爹是親姐弟,你叫我爹叔叔。怎麽能叫我姑姑做奶奶?”


    洪煙使勁兒眨幾下眼睛,傻嗬嗬地道:“騷蕊,口誤,口誤。改天請你們吃飯賠罪道歉!”


    顧宜章哈哈笑道:“洪先生,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洪煙兩手一攤,看一眼表情僵硬的鐵書記,迴到凳子上坐著,語氣透著強烈地揶揄意味:“我沒什麽錢,請幾個律師來一場民告官地行政訴訟,卻也是玩得起。手拿憲法民法行政法。名正言順的有法可依!”又從衣兜裏掏出一支錄音筆,顯擺似的亮亮。“嫂子,你收好手裏的錄音,最好別掉了,不過呢,掉了也不要緊,這行走江湖啊,沒個備份還真不好混,我哪天心情不好了,買幾個高音喇叭,滿大街播放去!”


    鐵書記的官威嚴重受損,顏麵受傷,下樓上車後對開車地司機搖搖頭,自嘲地道:“這小子真是個刺頭,你跟我說,我還不相信,現在見識了。”


    司機迴答道:“鐵書記,敢偷警車撞公安局大門,敢大鬧交警大隊,敢在古山派保鏢抓小混混,敢一拳打碎派出所長手腳,以一人之力救出幾十個人,敢投資千萬搞新農村建設,敢把吳市長兒子薛副市長兒子搞得灰頭土臉,單挑工人幫四五十號人馬的,何止是個刺頭啊,簡直就是個奇才!誰不佩服洪大炮生了個好兒子啊!還有,您還不知道他的保鏢吧,那都是真正的超精銳特種兵,那個司機,絡腮胡子司機,我自認身手不錯的,感覺不是他的對手。”


    鐵書記閉上眼睛,喃喃聲自語:“這孩子,到底是個什麽人?”


    顧宜章和顧思賢坐在車裏,跟著鐵書記的車向醫院開去,顧思賢輕笑道:“爹,還真被香香說中了,這個尼歐就是狐假虎威,借著這次機會拉出我們的虎皮大旗來救他父親地!好鬼哦,還事先偷錄了錄音對話,那鐵書記的表情難看死了。”


    顧宜章喟然長歎:“小賢,雖然爹生了你們五個乖女兒,可爹看了這個尼歐後,真想有這樣一個兒子啊!”


    “討厭,爹重男輕女啊!”


    “小賢,別怪爹,你老爺爺生了你爺爺和你叔爺爺,你爺爺生了我和你三個姑姑,我隻有你們五個姐妹,你叔爺爺生了你叔叔和兩個姑姑,你叔叔也隻生了三個女兒,咱們顧家在你們這一代裏沒有一個直係男丁,不得不過繼兩個外孫改名姓顧,你別看老人們不說話,可他們心裏這是最大的遺憾啊!上個月你叔叔突然帶了一個大肚子女人迴家,說是雙胞胎男孩,老人們高興得不行,說隻要等孩子生下來,確認是顧家血脈,就要祭告祖宗天地,可能,還要贈與大筆股份給你叔叔。”顧宜章眉宇間堆積著散不去的憂慮,“隻怕他做足準備要奪權了。”


    顧思賢苦澀地叫聲“爹”。


    顧宜章舒展開笑臉,指著錄音筆說:“小賢,這個東西是尼歐精心準備的,不妨拿給高書記和你爺爺聽聽。既然幫尼歐一個小忙,又能敲打一下這些官員,讓他們心理上處於劣勢,今後的商務談判也能多爭取到些好處。”


    顧思賢凝神一想,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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