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羅辰嘴角牽起一絲冷酷至極的笑意,望著場中那顏阿與涼州豹騎互撞。五十豹騎僅餘半數,二十騎那顏阿勇士折損七人,這戰果可謂驚人。


    庵羅辰不滿意,那顏阿是草原勇士中的勇士,是柔山部百金之士,豈是普通悍卒可比?哪怕對方是涼州豹騎,哪怕是以一換三。


    薛鶴唳肩頭被那顏阿劃過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夷然無視,長刀橫於馬背,雙眼緊盯丘頂上的持槍之人。他不認識此人,但直接告訴他,此人就是庵羅辰。


    庵羅辰眼神冷峻,看著豹騎就像看著二十多具死人,忽的槍尖揚起,半丘的那顏阿自覺往兩邊退讓,空出一條通道。


    薛鶴唳無驚無懼,看著庵羅辰策騎而來,濃眉一軒,別說對麵來的是庵羅辰,就算是大宗師又怎樣?胯下坐騎似是感受到主人心意,輕踏前蹄,倏而躍起。薛鶴唳人馬前標,手中寒光一閃,直搠向庵羅辰。


    庵羅辰停馬不前,一動不動,直到刀光近身,手中銀槍激射而出。


    薛鶴唳勒馬打個轉,剛才那一刀貼著槍杆劃過,無功而返,自己臂膀多出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


    曹破敗一聲令下,一百五十騎席卷而來。


    衝鋒之前,他按照薛鶴唳的意思,派出五騎沿路返迴,尋找獨孤相向其傳訊。


    薛鶴唳看也不看受傷的手臂,再次一刀劈下。他是行伍出身,一身所學是實打實的軍伍曆練而來,江湖上說就是一步一個腳印提升的純粹武夫。沒有花裏胡哨的架子,隻有殺人的技法,跟獨孤相一個路數,隻是沒有達到獨孤相的高度。


    庵羅辰眼中閃過不屑之色,他等的人沒到,眼前此人不過他五合之將。


    旁晚時分在居延澤發現涼州邊軍斥候,他心中所料幾乎得到證實。那就是他們的行蹤已經落入了涼州邊軍眼裏。


    剛看到豹騎他沒有一點意外,反而有誤中副車的欣喜。他知道獨孤相可能會親身出動,也知道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把戲。早就聽聞坐鎮涼州的雍州都護獨孤相出手不凡?也不過爾爾。:筆瞇樓


    銀槍如毒蛇吐信,輕點在薛鶴唳刀身,庵羅辰手腕一抖,銀槍去勢不絕,標向薛鶴唳肋下。


    薛鶴唳振腕扭身,避過槍頭,刀身橫掃,刀鋒所向不是對手,而是庵羅辰坐騎的馬首。


    庵羅辰冷哼一聲,槍身側擊。


    薛鶴唳如不變招,肯定能一刀砍下馬頭,自己也會被一槍掃飛。他夷然不懼,上身一旋錯開要害,伏身馬背之上,刀勢不停。


    庵羅辰麵無表情,槍尾點在刀背之上,蕩開長刀,銀槍縮迴身後,接著一槍遞出。


    薛鶴唳眼見銀槍朝自己激射而來,偏偏無法躲開,任他如何變招閃避,銀槍如影隨形,槍尖刺入左肋,整個人被挑向半空。


    薛鶴唳身在半空,擰身下墜,畢全身之功一刀劈在槍尖,火星四射中,他再次被彈起,重重的跌在地上,大口鮮血噴湧而出。


    曹破敗率騎殺至。


    獨孤相趕到戰場時,庵羅辰已退去。


    薛鶴唳曹破敗所領兩百豹騎,隻餘三十騎尚有戰力,傷六十騎,近一百一十騎陣亡。留下柔山部三十餘具屍體,接近四比一的戰損。


    薛鶴唳重傷,曹破敗渾身浴血,也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他雙眼通紅,正向獨孤相匯報。


    “烏丹像是早知道我們要來似的,庵羅辰親率那顏阿在這兒等著。薛校尉命我殿後,他自己帶五十人打前陣,等我發現情況不對,趕過來已經幹上了。”


    說完一抹臉上還未幹透的血跡,“帥爺,一百一十人啊,咱們豹騎幾年都沒有一次折過這麽多兄弟!”


    楊朝宗和其他人一起清理戰場,也是雙眼通紅,強忍住眼淚。


    獨孤相不心疼是假,一次陣亡百餘人算不得什麽,可這是豹騎,是雍涼邊軍的精銳和根本。四比一的戰損,在豹騎的戰史上未曾有過,居然還讓庵羅辰安然離去。


    “曹破敗你又不是第一天到邊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把死去的兄弟就地安葬,天亮前迴銅陽關。”


    曹破敗驚道:“帥爺,就這樣走了?”


    獨孤相冷眼一掃,曹破敗即便一肚子的委屈和不甘,也不敢再說半個字,立馬傳令下去。


    半個時辰後,騎隊起行。來時五百騎,走時隻有三百七十餘騎,也無需再隱藏行蹤,燃起數十個火把,一路往銅陽關而去。


    到離銅陽關還有十餘裏的時候,獨孤相下令,三十騎護送傷員繼續去銅陽關,並傳令給封守節,不用封關,一如平常開關放行,隻需嚴加盤查就行。自己則率剩餘兩百八十騎,滅掉火把折身轉往東南。


    曹破敗瞧出不對勁了,低聲問一旁的老刀把子道:“刀老,這不是迴麻石鎮,咱們是去哪兒?”


    老刀把子這次沒有打擊他已經很脆弱的小心髒,淡淡道:“你什麽時候見你們帥爺吃虧不找迴來的?”


    曹破敗一愣搖頭。


    老刀把子道:“真他娘的愣頭青,朝宗,你說說看,咱們這是去哪兒?”


    楊朝宗一直在仔細聽,一路上也在思索,聞言道:“我也不知道對不對?烏丹與慕保保既是密會,自然不會大張旗鼓,我們此行也是一樣。他要是大搖大擺的來,我們還找不了他的麻煩。他知道帥爺的心思,所以在居延澤給我們來了個老鼠戲貓。烏丹要去昊陽,必經過涼州,在居延澤以南,除了走銅陽關外,好像就剩下繞道燕支山了。偷襲不成,銅陽關外那麽大片地方,與其和他們捉迷藏,不如來個守株待兔。”


    曹破敗一點就明,臉上頹色一掃而空,衝楊朝宗豎起大拇指道:“不錯!難怪剛走時,先點起火把又滅掉,就是要讓庵羅辰認為我們此行失敗,要退迴銅陽關去。”


    老刀把子也是老懷大慰,眯起眼睛道:“小子是怎麽猜到的?”


    楊朝宗嘿嘿一笑道:“還得謝謝帥爺,來涼州一路上把涼西地理地形給我講了個通透,方才薛校尉說起烏丹一行隻有這兩條路可走。半個時辰前,我們在明他們在暗,現在變成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吃了悶虧後,這才算是給他們一個驚喜。”


    獨孤相把他們對話收入耳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淺笑。


    老刀把子悠悠道:“還有一點,那就是,庵羅辰以為入關了,我們真不敢拿他們怎麽樣。”


    楊朝宗道:“這事也不難,帥爺不是說過嗎?又不宰了他們,把他們轟迴去就行。”


    獨孤相突然揚聲道:“我改變主意了,除了烏丹,能宰掉的一個是一個。”


    曹破敗與楊朝宗相視一笑。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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