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為何你還會認為鏡夢湖方呢?”


    江碧海信心十足道:“我有這個推斷並不足為奇。雖說現在花如夢與青玲姐姐的關係非常融洽,但當時肯定不是如此,她們之間並無過多接觸,因此,那種獨門養顏秘方,無法用到青玲姐姐身上。至於葉依蘭的原因,更好解釋,畢竟葉依蘭所出身的是濟生堂,醫藥傳家,鏡夢湖的宗主恐怕不得不擔心那種秘方會被濟生堂理解學會,以致傳出去的可能。尹大哥,你心胸豁達,並無什麽門戶之見,認為那種所謂秘訣秘方,應該傳交給有緣人,值得交的人,可能理會不到一般門派中的門戶觀念,敞帚自珍這種東西吧。”


    尹文峰絕無笨人,隻是他從沒從這些方麵去想過,蓋因他身份超然,幾乎一直是以俯視的角度觀看芸芸眾生,故爾一時間並沒想到這個方麵。


    此時在江碧海稍加解釋點撥下,那還能不明白,喟然長歎道:“或許正是如此啊。展妹,在你我兩人眼中,如珍似寶,明白清楚她是多麽可貴,多麽難得,上天恩賜的人兒。但在別人眼裏,以世俗眼光看她,卻隻不過是濟生堂一個小姐的使用丫環罷了,根本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詳情。說到底,都是身份在起作用,恐怕鏡夢湖宗主看出青玲的可惜之處,也會覺得為這麽一個‘無足輕重’之人,動用鏡夢湖珍藏秘藥,實在是不值得。”


    江碧海激動道:“正是如此,尹大哥,我就知道,隻要我稍加解釋,你會馬上明白的。”


    尹文峰哈哈大笑道:“嗯,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或許我這個名山仙境傳人的麵子,鏡夢湖還是要關照幾份的。我明日即刻去問問花如夢,若沒聽過就罷了。聽過了,我比碧海你還要心急呢。”


    他看著江碧海道:“這應該也可以算你的一道心結吧。若我猜得不錯的話,碧海,若真能為青玲辦成功這件事,恐怕你進入合道境界,也是指日可待了。”


    江碧海平靜的道:“或許那真是我的一道心結,現在有尹大哥你相助,我實在感激不盡。但是說合道境界,我在越靠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距離真正到達的遙遠。現在我才明白,為何以天下如此眾多地賢才,仍隻有屈指可數的人才到達合道境界。我越來越懷疑,李林甫是否真的是合道境界,越來越覺得,恐怕他隻是一足踏入,而另一足仍還在門外。”


    尹文峰苦笑道:“沒想到碧海你終也到了這一步。不錯,越是靠近合道。才越是清楚與合道之間的距離是多麽遙遠。不過我看你似乎並沒有什麽擔憂的,這又是為何?”


    江碧海微笑道:“我這是從尹大哥你那學來的啊。你不是說過。越是急著想恢複武功,就越有可能恢複不了武功,隻有順其自然,機緣來了。自然會靈機一觸,通靈妙悟的將武功複原嗎?我也正是如此,現在我已想通了,該到的就該到。怕也沒用!”


    尹文峰哈哈大笑道:“好,有此明悟,其實已等若到了離合道之門最後一步的地方了。剛才你有意提及李林甫,恐怕不是要解釋你地合道之路那麽簡單吧?不要瞞我,你今天晚上是否會趁著心情好,去夜探李林甫府邸?”


    江碧海點了點頭,道:“的確有此想法。(..tw無彈窗廣告)”


    尹文峰微笑道:“恐怕不止是有此想法,而是決心已下吧。雖然很想勸你,但我卻更明白,你早晚會有此行。多說無益,隻會讓你分心,你小心就成。”


    江碧海欣然應是道:“明白了,我今晚還不會去到李林甫府,而是去探望另一個人。或許他會令到我收獲更多,且使得李林甫府邸一行危險減至最低。”


    尹文峰揮揮手道:“去吧,按你所想的去,我不阻你了。”


    江碧海趁著夜色,來到院內,朝尹文峰的房間看了一眼,振臂一躍,來到了房頂上。


    此時已是交十一月中了,難得的明月與屋頂未化的白雪相互輝映下,天地一片清瑩,透著一股讓人醒神的清涼寒意。


    他選定一個方向,腳下展開天意步法,迅即遠去。


    江碧海在長安呆地兩年,雖然對豪門巨富,公候貴卿所在的地方,知道得並不多,但是對別地地方,諸如三教九流,食坊,酒坊,歌坊等等卻知之甚詳。再加上現在功力大進,在房頂眼界開闊,故爾認準方向,沒有絲毫猶豫,速度越來越快。


    他實在是太想及早找到那個一直想見的人了。


    天神殿少主――李少含。


    以前他從來沒有主動去見李少含地想法,固然是因為清楚知道,李少含武功幾已上達合道境界,是三大魔門新一代接位少主中,最出類拔萃的一位,明顯高明過來洗風、宋星決,以他的身手,絕不會是對手。


    更是因為兩人的敵對立場,在洛陽地約戰,微妙中有種對方似乎對自己這仙境傳人並不深信,產生懷疑的感覺。


    如無必要,實在不便送羊於敵口,且讓對方看穿代尹文峰以仙境傳人名份行事的大事,那樣的話,會引發什麽樣地後果,實在難以預料。


    但是,就在十多天前,與師叔秦斷一戰,受傷在最危及的時候,李


    但沒有按素來江湖上所傳的那樣,以魔門邪道的方式石,反助他拖延時間,喝退尊魔宮的強敵,已讓他由生敬意。


    這麽多天來,在他極欲一探李林甫府邸的想法不斷醞釀澎漲時,不知為何,或者因李少含、李林甫,兩者皆姓李的原因,讓他不時聯想到李少含的身上,有了與這位約定對決,可算命定大敵的青年高手,交流一番的想法產生。


    這種想法,在經過深思熟悉後,終化成了今天晚上的行動。


    江碧海深信,以李少含的自傲才情,絕不會搞什麽以人多的方法,將他這個冒味來的訪客。卑鄙圍殺之的方案。他還有個預感,因著推測李林甫是與落日山莊有著密切關係地原因,李少含身在三大魔門,或多或少也該知道點內情,有可能在相談融洽時,透露些李林甫,或者其府邸的秘密,方便他下一步的行動。


    正因為如此,所以江碧海在尋找如何去到李少含所呆的地方時。心裏是沒有半點負擔,反而是懷著將見到一個“老朋友”般的期待的。


    他對如何找到李少含的落腳點是沒有半點擔憂,胸有成竹的。


    他與李少含第一次神交會麵的場所,在揚州是紀宜芸所在地綠意軒翡翠居後的小院,乃是揚州最著名的煙花勝地;爾後在洛陽,則是林纖纖所在的梅影閣舞月樓,也正是洛陽最著名的青樓之一。


    這應該絕不是巧合。加之又在殿堂上見到獻舞的女子謝阿蠻,更讓江碧海幾乎可以肯定的推斷出。李少含在長安地落腳處,仍應是類似於的地方。


    而長安這種地方。便正是教坊、梨園等地方,由中官為教坊使,專管歌舞百戲,教習法曲等。這些地方。江碧海以前可是在柳行風拉扯下,幾次不得門而入地在街外驚目逛上過多次的,其中有那幾家最為盛名,傳言是謝阿蠻。公孫大娘等所在地地方,他可是知之甚詳的。


    雖然那些地方,房屋連綿,鱗次節比,以數百家以上計,要找出一個人,看起來似有點大海撈針般,困難之極。但是江碧海現在不是普通人,對方李少含更不是普通人,均是靠合道級大門極近的先天如意極高手,彼此有意而為之下,要辦到這點,便不再是看似不可能的容易之事了。


    江碧海速度很快,不足一盞茶地功夫,便在功力大進,全力施為天意步法的情況下,橫過幾乎半個長安城,來到了長安梨園教坊的所在。


    這個地方,的確不愧為長安最敏繁華地所在,值此太平盛世,富足而囊中頗有閑錢的人,在幾條街道上,擁擠來往,川流不息,比之揚州最盛名的煙花之地,亦不逞多讓。


    最令江碧海看花眼的是,他所在的地方是一處青樓牌樓之頂,縱目望去,數條街均高掛彩燈,通明螢亮,因著各式店麵燈色的不同,交織映畫出一個七彩的景象,加之各教園梨園或幽揚,或奔放的樂曲,綜合著人流輕微的繁鬧聲,讓人在清冷的冬夜亦感受到人世間的暖意,匯聚起來,直似飄渺仙境一般,給人一種不真實,如在夢中般的景象。


    江碧海深吸了一口氣,在看到這如夢如畫景色,充滿著人間情趣暖意,可化解冬日寒意景象的時候,心中微起一片安定。


    若能保護這片安定,這天下的安定祥和,讓他有一種,做什麽也願意的感覺,不在乎生死,更不在乎名聲。


    江碧海微覺好笑,怎的忽然有如此想法,或許,正是因為他的江湖路,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從梅影閣之地洛陽起步的原因吧,這時才會有這樣的奇異感觸,才會忽然生起要守護這種繁華的念頭。


    也才會覺得,正在長安所在做的,除去李林甫的行動,是如此的有意義,絕不僅僅在於是為了青玲姐姐。


    江碧海收攝心神,在這幾條街,敏捷的在房頂縱躍來去,另一方麵則展開天地心生,靈識投放進去,對四周方圓百丈的範圍探識起來。


    就在他探視到一處整個教坊苑最大的一座官置梨園旁邊的一座不起眼小園時,靈神一動,感覺到他的靈識被一個超級高手觸動發現。


    他欣然一笑,朝著那個方向縱躍而去。


    因為這個超級高手,給他靈識的感覺,是如此熟悉,不是別人,正是他此來想找的目標李少含。他更清楚,以李少含的武功,是可以知道他的掃視所在,卻又不讓他發現的。之所以會引起他的靈神震顫感應,讓他知道李少含所在,其實是李少含刹那間便明白到,是他江碧海有意來找,故爾或可能是生起好奇心之下,放開感應,等若是向他發出邀請般,請他過去一敘。


    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或者對一年前的江碧海來說,仍是有若鬼神故事般。隻能當作傳說的東西,現在卻在他身上如唿吸一般的事實。


    江碧海來到了小園之外,距小園還數十丈時,一道人影已小園後園升起,來到房頂,朝著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江碧海微微一笑,並不再去到小園,而是步法加速,距著人影十多丈之遙。吊綴在人影之後,由人影帶路般前行。


    兩人速度何等之快,迅即便離梨園教坊遠去,隻幾盞茶的功夫,在前麵人影帶


    便橫過了大半個長安,來到了長安著名的躍馬橋之上


    躍馬橋位於長安光德坊與延康坊及懷遠坊交界之間。是永安渠之上的一道大橋,若在日間。此處人來人往,吵鬧喧嘩。熱鬧之極,數裏之外亦可聽見人走車轍之聲。但此時已是月色輝寒的冬夜,兼之除教坊梨園之外,別處素來有有宵禁之矩。故爾橋上空無一人,寂靜之極,讓人想不到日間地另一種模樣。


    人影在橋上停下,俯身在雕石欄杆之上。望著橋下清澈的渠水,反映出的天上明月,並不迴頭,忽的帶著一絲笑意道:“為何你竟會忽然來找我呢?”


    那把潤厚的聲音,江碧海可清楚聽出,正是他此行欲找的目標――李少含所獨有的。


    江碧海來到他旁邊,同樣望著水中映月,眼視中充滿著對美感悟感謝的意味道:“這並不奇怪。該奇怪的地方應是,為何你看出我並不是真正地尹文峰,卻沒有在種種有利場合中,予以拆穿呢?”


    李少含哈哈笑道:“我明白了。或許你可能還有少許話沒說完,便讓我為你補全吧。不錯,我不但知道你並不是尹文峰,更清楚你的真實身份――江碧海,我沒有說錯吧。”


    江碧海點點頭道:“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為何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似乎仍是非常期待三個多月後,我們之間的比試?想必我的過往,我的來曆,李少主你該已是一清二楚了吧?按照三年前我地表現,從常理來看,我該怎都引不起你的興趣才對。”


    李少含歎了口氣道:“如果我說我是在贖罪,你信不信?”


    “贖罪?”江碧海聽得糊塗起來了,不解道:“贖罪……?”


    李少含平靜道:“不錯,是在期待中贖罪,在贖罪中期待。”


    江碧海絕不是笨人,他地才智悟性,是在當時身患奇疾之時,仍被其師師詡之讚譽不絕的,也正因此,師詡之才會無論在江碧海身體如何遭地情況下,仍能毫無保留,無怨無悔傾注所有愛惜,所有希望為之付出的。


    在這刹那間,他把三年前,從出勵山村起的種種過往經曆,一一串聯了起來,再根據李少含的話聯係加以分析,頓時明白了些什麽。


    江碧海看著李少含,抑製著翻江倒海,下一刻便欲噴搏而出地情緒,一字一頓道:“我恩師最後交手的對手,是不是你?”


    李少含長吸一口氣,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語帶一絲憂傷懷念的感情道:“不錯,正是我!”


    他轉過頭來,注視著江碧海道:“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你地殺師仇人!”


    江碧海再克製不住怒憤的情緒,怒吼道:“為什麽,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你‘殺’了我的師傅?”


    在李少含爽快之極的,以近合道級的高手微妙感應,爽快之極的應約,並帶著他一路疾奔到這躍馬橋時,他是滿心歡喜的。


    在江碧海看來,這是一個與李少主從另一種意義上,結成至交的開始,可以在某種時候,助他一臂之力,以對付李林甫或著其背後的落日山莊及至尊魔宮聯手為敵的可能。


    他感覺到,李少含其實某種意義上,與他其實是同一類人。


    豈知幾句話間,李少含便坦然的承認出了,一個令他最不願去想,去聽到的結果,當日恩師的最後對手,竟然真的便是麵前這天神殿少主――李少含。


    在這一瞬間,江碧海隻覺得胸口被萬斤巨石所擊中,頓時翦悶不已,有若被高手十足功力的一掌,印在胸口,負了極重內傷一般。


    從某種意思上說,或者被敵人傷了的內傷,還要更為嚴重。


    李少含雙手一攤,道:“為什麽?還用得著問嗎?很簡單啊,正如我會同意與你的對決一樣,因為我的武功,就是在生死較量間才能突破。而師詡之,便是我認為可助我突破的高手。與他的交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活了下來,武功更進一步,而你師傅輸了,因此死了,就是這麽簡單。”


    江碧海寒著聲音道:“原來是這樣,這麽說,你認為武功又遇到瓶頸了,所以又約定了與我的對決?”


    李少含微笑道:“正是這樣。現在的你,與相約時的你相比,差距大得幾乎我不能相信。這更印證了我的眼光,你的進步正在我意料之中,到得三月後,你絕對有可能進步到和我一樣,甚至超越我。如果你想為師傅報仇的話,就盡量努力吧。努力到超越我的地步,努力到能殺死我的地步!”


    江碧海道:“你真的這樣想?你真的不怕我會在那時殺了你?”


    李少含哈哈笑道:“你是在暗示我現在可以動手殺了你嗎?的確,我很怕你會超越我,怕你會殺死我。但是不知為什麽,我就是喜歡這種怕的感覺,喜歡這種怕你會超越我,怕你會殺死我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覺得一點都不寂寞,一點都不孤獨,更有一種要更努力攀登進軍無上武道的動力。所以,我是決不會現在動手殺你,甚至不許別人動手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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