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娘咬著下唇,鼻翼微張,喘著粗氣,死死的盯著魏澤雍。


    她想要大叫,想要瘋狂的大叫,想要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先要問他到底這些年去了哪裏。更想要問他家裏現在的情形,孩子們都怎麽樣了,一切可都還好。


    然而,她卻不敢開口。


    因為他的那句隔牆有耳,她便一直控製著。她怕自己一個衝動,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他。


    所以,魏三娘冷眼旁觀,看著他撕裂了自己的裙擺,看著他一麵給自己揉著已經發僵的腳踝,一麵放蕩不羈的說著那些不著邊際的話。


    魏澤雍的動作很慢,輕緩而舒柔。


    魏三娘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掌心粗糲的老繭——那是沙場賦予他的勳章。


    然而,此時此刻,那雙握著長劍短刀,曾經掌握無數人生殺大權的手,卻在替自己按壓揉捏。


    許久,他突然鬆了口氣,抬眼對魏三娘笑道:


    “好了,他們都走了。”


    他在笑,可是她的心頭卻堵的厲害,聲音更是硬邦邦的。想了半天,問了一句:


    “我該叫你魏澤雍,還是李涇之?”


    魏澤雍,不,易容成魏澤雍的李涇之似乎早就猜到了她會問這個,輕鬆一笑:“我在這裏,叫魏澤雍。是個江湖人,會幾招功夫,受人引薦,來投奔李文虞的。”


    三言兩語,算是將他如今的身份都說明白了。


    魏三娘不由的納悶:“好端端的你來這狼窩做什麽?這裏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特別是那個李文虞,更不是善茬。”


    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來什麽,她死死的攥著李涇之的手,十分緊張。磕磕巴巴道:“你,你該不會是,不會是想要......”


    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輕聲的吐出那兩個字。


    “謀反吧?”


    李涇之愣了愣,突然,笑了。


    “你笑什麽笑?”  魏三娘急了,攥著粉拳便去捶他:“這種事你又不是沒做過,我跟你說,你反就算了,還要帶上我兒子。我一個老婆子,死就死了,可你叫兒媳婦們怎麽辦?年輕輕的


    都守寡嗎?守寡還是好的,說這種事,那是要株連九族的!”  李涇之不動,讓她捶。他知道,他的明玉不容易,失蹤的這兩年,她過的一定很不好。否則的話,以她那樣精明警惕的一個性子,怎麽會將自己弄到這麽危險的境地


    呢。


    隻是在她又一拳下去的時候,正好捶在了陳年舊傷上。這一次,饒是堅韌如他,也忍不住嘶的一聲,倒抽了口涼氣。而後,緊緊的鎖住了眉頭。


    見狀,魏三娘立即收起,緊張萬分:“你怎麽了?”


    嗜心的疼痛讓他的臉忍不住白了幾分,額前也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直熬過了這陣,才展眉淡笑:“沒事。”


    “還說沒事!臉都快成白紙了!!!”


    魏三娘忍不住怒吼,不由分說就去扒他的衣裳。


    李涇之也不反抗,反而一臉讚許的望著他的媳婦兒。


    兩年未見,她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那烏黑的頭發,沒有了往日的光澤。粉嫩的臉蛋,也摻雜了些蠟黃,眼角不知不覺爬上了淺淺的紋路,嘴角也不愛上揚了。


    便是這雙手,指間也新添了薄薄的繭,摸在身上,有些粗糲。


    突然間,李涇之心抽了一下,隱隱作痛。


    初次相識,她還是個少不更事的農家女。十年再見,她是大同城的老板娘,獨自拉扯大了四個孩子,卻在見到自己的時候,依然會不自在的垂頭去拽衣角。


    而現在,她已經徹底的不怕自己了。敢打,敢罵,敢上手,估摸再下來,就該直接騎自己頭上了吧。


    可他卻好喜歡她的這種轉變。


    胸前牽動的疼,讓他瞬間從癡迷中清醒過來。


    然後,看到了魏三娘手中的血漬。


    李涇之從容不迫的從瓷枕下摸出一盒藥膏,遞給驚慌失措的小婦人:“抹上這個,一會兒就止住血了。”  魏三娘忙不迭的接過來,打開之後,用手摳下一塊兒。想了想,又重新放迴去。用了手中的細棉布仔細的將那處汙血給擦拭幹淨,盡量不讓自己去看那深可見骨的可


    怖傷口。隨後,才摳了藥膏,細細的塗抹上去。


    她的動作很輕柔,加上人貼的近,唿吸吐納,一口一口的芳蘭,都噴在了他的麵前。


    冰冰涼涼的藥膏,溫溫熱熱的氣息,李涇之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癢,不由的扭了一下身子。


    “別動!”


    魏三娘抬起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聲音卻比方才輕柔了不少:“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她低下頭,繼續開始大業。


    而李涇之,被她那一眼瞪的,忽然的想笑。


    他的明玉,不知不覺,已經從小花貓變成隻母老虎了。看來今後的日子,著實精彩啊。


    魏三娘認真的塗上後,又給他包紮好傷口。確定無大礙後,才虎著臉,開始了審問。


    “大郎呢?”


    李涇之早就知道了,自家媳婦兒就是個眼裏心裏隻有兒女的,便主動交代了。  “大郎如今已經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前些日子,瓊華為他添了個小子,我是吃完了滿月酒才迴來的。二郎官職雖說不如他哥哥,可是在子嗣方麵卻比大郎強的多。


    安安之後,又添了倆,都是男孩兒。張氏肚子裏麵還有一個,已經四個月了,太醫說,這一胎還是個小子。二郎聽罷,氣的臉都青了。”


    “三郎是去年成的親——你別生氣,這孩子,以為你出了事,堅持要為你守孝三年。是我罵他,不允許他如此。去年冬月成的親,新娘子是你心儀的孟家姑娘。”


    在聽到守孝三年的時候,魏三娘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熱淚盈眶。


    李涇之眼底一直含著醉人的笑,聲音也變得很軟。


    “怎麽還哭了。”  “是啊,被這群臭小子給氣哭的!”魏三娘的鼻頭泛紅,強忍著白了他一眼:“才安安一個孫女,剩下怎麽都是小子。等他們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生臭小子什麽用?還


    得是閨女好,閨女才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呢。”


    一麵說,眼淚卻撲簌簌的往下掉。  這群臭小子啊,聽到他們現在一個個都過的好,她這顆心總算是可以落下了。即便是現在死了,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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