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娘被他笑的心裏發毛,沒好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笑個什麽!“


    “好好好,不笑了。”


    他抬頭,清了清嗓子,可眼底的笑意分明都要溢出來了。


    眼看著魏三娘要發毛,他才忍住自己,一臉正色:“原先我是當真要送她去和親的,隻不過母親與舅舅姐弟情深。太子下落不明,她已經悲痛難忍,我送玉兒到母親身邊,好歹是留個念想。”


    “你家的事,與我解釋作甚。”魏三娘既是要裝,索性裝的像樣點。大喇喇的往圈椅上一坐,端起茶盞便牛飲。喝幹之後,砸吧嘴:“反正我忍她夠久的了。”


    “這次是我處理不周,我跟你保證,再無下次。”


    自己如此粗俗跋扈,他不生氣反感,反而一臉情深的樣子叫魏三娘從心底不適。她不自在的瞥開眼神,嘴硬道:“反正怎麽說都是你一張嘴,我哪裏辨認的清。”


    胡攪蠻纏,在這裏叫她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那羅延隻是笑。身子往後一趟——這是這麽久以來,他在她麵前重新自如。一如在從前小鎮上兩人的相處方式,嬉笑怒罵,隨意自在。


    許是那眷戀的眼神過於纏綿,亦或者是他的溫柔叫人心底發慌。魏三娘刻意轉開話題:“我在宮中這幾天,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


    她知道那羅延的底線在哪裏,所以麵似漫不經心,實則小心翼翼的拿眼神瞟去試探。


    果真,他隻是微微一怔,旋即道:“她們一切都安好。”


    呸!


    一聽就是忽悠人的。


    幾個孩子裏頭,除了瓊華之外,其餘幾個都沒主心骨。走的時候瓊華還在病重,還不知道張氏和眉亦得慌成什麽樣呢。


    她索性將話攤開來說:“事到如今,我也不跑了,就在宮裏住著等我男人迴來。隻是家裏的幾個孩子年紀還小,你得容我寫封信迴去,省的她們自己亂了陣腳,再惹出亂子來。”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那羅延濃眉有些蹙起,略微沉吟後,果斷道:“也好,你說我寫。”


    “喲!”魏三娘尖著嗓子譏諷:“怎麽的,把我關起來就算了,寫封信都還要你代筆。我是手斷了還是怎的,你即便是看管犯人也沒這麽的吧。”


    頓時衝散了方才的好氣氛。


    那羅延忙不迭解釋:“你又多心了不是?我是怕你累著.....罷罷罷,這個好人是做不的,那你來寫吧。若是有不識的字便來問我。”


    魏三娘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這才走到書桌,筆尖舔飽了墨,嘟囔:“我就是畫個圈,也不去問你!”


    瞧著樣子,果真是又生氣了。


    那羅延卻高興的很,今兒這趟沒白來,兩人的關係明顯改善不少。對他來說,隻要三娘不走,管她是寫信還是怎的都行。


    至於李涇之嘛。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這兩天就接到信箋了,太守這個位置,不算低了。迴頭再從宗室裏麵挑一個姑娘出來,若是他肯接受,放下過去,即便是日後封個王侯,也未嚐不可。


    這輩子,他從未這麽熱切的想要一個人。這兄弟,算是他對不住了。


    目光追隨著案幾前的小婦人。因為要哄孩子的緣由,所以頭上並沒有像盛京貴女那樣佩戴累累簪釵,素雅的鬢發微微拂過光潔的額頭,時而提筆書寫,時而柳眉緊蹙,朱唇咬著筆頭,不得展顏。


    宛若一副畫卷。


    雖然並不美麗,卻充滿了他向往的氣息。


    時光靜逸流淌,她絞盡腦汁,寫的磕磕絆絆。他也不慌,離得遠遠的駐足欣賞。終於,魏三娘放下了手中的湖筆,眉飛色舞:“寫好了!”


    那羅延伸手要接,卻被她直接吹幹墨跡,塞入信封中。


    然後揚了揚上麵的火漆:“給我原封不動的送去啊。”


    “好!”


    接過信封,遞給暗衛,叮囑道:“聽到夫人的話了?一定要仔仔細細,完好無損的送過去。”


    眸中的陰霾一閃而逝,立馬換上了輕鬆的笑容:“對了,下個月是我們北狄的牧野節,到時候要騎馬打獵。怎麽樣,要不要一起?”


    騎馬?


    魏三娘搖頭:“我可不騎,怪嚇人的。”


    “去吧。”


    一想起初次麵見,那雙小腳崩的緊緊的,在大紅身上垂著一點一點,那羅延就有些口幹舌燥,勸道:“我教你。”


    “不學不學。”


    魏三娘嘟囔:“哪個跟你們北狄人似的,整天把馬背當個樂子了。好端端的地麵走著多平穩,反正我是不去。”


    那羅延輕笑,也不在說話,反正他想做什麽事,有的是法子。


    如今外頭天色也漸漸暗了下去,他卻還不想走。磨蹭了幾下,見小婦人的臉色明顯不對勁兒了,這才戀戀不舍離去。


    順著甬道迴到自己的宮殿,慢慢踱步,望著頭頂的碩大圓月,小婦人生動的眉眼好似嵌入了銀盆中,忽然,他就笑了。


    然而,這笑容卻在瞧見了跪在麵前的人之後,稍稍收斂。


    “說吧,都寫了什麽?”


    暗衛垂頭:“夫人信中寫自己在宮中一切安好,叫家人切勿掛念。還有就是叮囑每個人都要將養好身子的一些瑣碎囑托,此外,再無其他。”


    “哦?”


    那羅延有些奇怪:“可都看仔細了?”


    “是。”暗衛道:“倒是裏頭提起一件事,屬下覺得有些可疑。”


    那羅延頓時警醒:“何事?”


    “信箋最後,提醒將軍府的大少夫人,說撥霞供每三個月去收一次賬,如今又快到了,叫她親自去瞧瞧賬目。”


    那羅延想了想,展開濃眉:“這件事我知道,那撥霞供的確是她一手弄起來的,心中肯定惦記著。好了,你盯緊點將軍府。對了,火漆.......”


    “殿下放心,我用陰火慢慢融了火漆,拆開看的。又重新給弄上了,絲毫沒有痕跡。”


    那羅延這下放了心,轉念又想起懸掛在心間的某事:“還是沒有消息?”


    暗衛知道他所指,垂頭低聲:“是,京城內外都搜遍了,他受了重傷,估摸是跑不遠的。或許,當真是那晚的水大.......”


    “我不想聽或許二字!“


    那羅延聲音陡然淩厲,燭光搖曳下,眼神有些森然恐懼。


    “去找,掘地三尺,截斷河流也要給我找到!“


    他瞳孔緊縮,牙關咬的咯吱作響,聲音從牙縫中擠出: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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