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多來,他刻意的不去想她,甚至連大同這兩個字都不想再提及。他以為自己已經淡化了,然而在這一刻,握著她的手腕,腔子裏那顆心髒重新瘋狂的跳動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正在他發愣的時候,多年行軍打仗的經驗讓他突然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的將魏三娘護在身後,自己一轉身,迎麵對上了那把凜著寒光的尖峰。


    噗嗤一聲,劍身入體。那羅延狠狠的皺著眉,伸手一把推開了滿臉驚慌的拓跋玉,之後,使勁將劍拔了出來。


    “表哥,表哥。”


    拓跋玉瘋狂的爬起來,伸手便要碰觸那傷口:”你怎麽樣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為什麽要擋在她麵前啊!“


    她氣瘋了,見表哥那麽溫柔的摟著她。盡管不願承認,可他們站在一起之後,竟然出奇的郎才女貌,讓人豔羨。


    嫉妒使她麵目全非,拓跋玉心中隻有一個瘋狂的聲音不斷響起。


    殺了她,殺了她。隻要她死了,表哥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所以她才會提著劍衝上去,沒想到,表哥竟然以身擋劍。


    “玉兒,你鬧夠了沒有!”


    那羅延再也忍不住,怒道:“北狄的戰士們在戰場上奮力拚殺,以命相搏。你卻做這樣的事,不怕寒了眾將士的心嗎?”


    扶起起魏三娘,緩緩向外走,不忘告誡:“今天的事,我一定會跟舅舅說的。你做好受罰的準備吧!”


    言畢,再也不看她一眼,與魏三娘直接走了出去。


    出了儲秀宮後,魏三娘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與他的距離。看著他胸前的傷口,終是不忍:“你還是先包紮一下吧。”


    時光一晃,仿佛迴到了在大同的小酒館時。那時他也負了傷,三娘一臉憂心的對自己說了同樣的話。


    隻是那時,他是一個懷著無比憧憬的男人,心心念念的隻有她一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訴她,他要娶她,給她所有的幸福。


    而近日,他隻能默默的看著,甚至連她這樣明顯的抗拒,都無能為力。


    “皮外傷,不要緊的,倒是你。”


    穩了穩,才艱難開口:“肚子沒事吧。“


    魏三娘還是拎得清的,今天幸好有那羅延及時出現:“多虧了你,我沒事。”


    “哦,李涇之在太和殿議事,我送你過去吧。”


    “那個,我也有一件事相求。”魏三娘趕在他走之前先開了口:“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訴他。”


    “為何?”


    那羅延以為她畏懼拓跋玉,好心解釋:“舅舅雖然疼愛玉兒,可是這迴她真是太過分了。一定會嚴懲的,你放心......”


    “不是這個!”


    魏三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抬眼望著他,目光複雜:“今天的事,是因你而起吧。”


    她不是傻子。


    拓跋玉的發難,實在是太蹊蹺了。


    原本她還以為是因為李涇之,後來才發現自己真是王婆賣瓜了。


    人家在意的壓根不是李涇之,而是口中的表哥,那羅延。


    這便很好解釋了。


    聯想到之前在大同時,那羅延對自己的告白,還有兩人的交際。


    倘若李涇之沒有迴來,倘若那羅延隻是戚大川,沒準,她還真會......


    可一切都沒有如果。


    李涇之迴來了,如今她的家庭也十分圓滿,腹中的孩子還有三個月就會出生。而眼前的男子,是北狄王子,至於戚大川,則早就跟隨真實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消失在了大同小鎮的某一個角落。


    她不願意讓李涇之知道,亦是不願再多一事。


    “今天的事,純屬誤會。還請王子轉告給公主,三娘從始至終,心中隻有夫君一人。至於王子,為了避嫌,往後還是不要再見的好。”


    那羅延的身子頓時僵硬住,眼底濃濃的關心瞬間凍結,而後換成滿心的錯愕失望。


    “你,你不必如此。”


    他麵如死灰,卻還要強辯:“這件事,我會跟玉兒解釋的。我保證,往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危險。三娘......”


    “王子!”


    魏三娘厲聲喝道,止住了他接下來情不自禁想要說的話。


    “王子慎言,我乃命婦,過去不知王子身份,亦是為了討生活。種種不敬,還請您多多包涵。從今往後,大路朝天,各自安好。”


    那雙總是含笑的杏眼此刻掛著風霜,無比堅定,不容反駁。


    那羅延瞬間站在原地,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最終,都哽在喉間,一個字都發不出。


    恰巧有一小太監經過,魏三娘急忙叫住,央他帶自己出宮的路。小太監有些納悶,但見王子不出聲,眼前婦人又穿著一品命婦衣裳,便應了下來。


    臨到兩人擦肩而過時,那羅延突然開口了。


    “難道你真的會忘記大川哥嗎?”


    這算是徹底說破了。


    魏三娘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迴頭。


    “我當然不會忘記大川哥。”


    她的聲音很輕,輕的仿佛要隨風飄走。飄出這片逼仄的宮殿,飛上那蔚藍的天際。


    “在我幾次艱難的時候,大川哥都幫過我。我很感謝他,可也僅僅是感謝而已。況且。”


    微微風過,吹起了大紅錦袍的一角。


    頭頂的金冠垂下流蘇晃動,下麵的紅唇緩緩開啟。


    豔美無雙,話卻似寒風刺骨。


    “我認識的大川哥,隻在大同的軍營中,那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看似粗狂卻心細如針的漢子。而您,是百姓愛戴,文武敬重的王子。”


    言盡如此。


    魏三娘扶著肚子,匆匆離去,隻留下那羅延一人,留在原地,任憑北風吹到臉上麻木,也紋絲不動。


    盛京的天,冷的仿佛空氣都凝結成冰。宮婢太監都不願頂著寒風刺骨出來,更別提貴人。所以這長長的甬道,隻有他一人,靜靜的發呆。


    良久,他終於低低的發出了笑聲。


    “你以為,我當真願意做這個王子嗎?若是可以選擇,我多麽希望自己是戚大川,而並非是那羅延嗬!”  北風逐漸大了,卷走了他的聲音,隻留下這個高大的漢子,孤獨的立於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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