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亮如白晝,將四周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包括眼前人臉上的表情。


    “姐,你找我來到底啥事啊。”


    在靜默了一盞茶之後,還是二丫先坐不住了:“我那邊還有些帳沒算完,一會兒得趁著歇息前都處理妥當了。”


    “喲,你還知道休息啊,我以為你都快成鐵打的人了。”


    張氏沒忍住刺她,之後收起怒火,語重心長的拉住了妹妹的手:“二丫,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迴事?”


    “什麽怎麽迴事?”


    “還裝?”張氏羅列著她的罪狀:“又是寫字,又是學賬目。二丫,你不要騙我,整個宅院都看出來了,便是你姐夫那樣粗心的人,都叮囑我要好好跟你談談心。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了?”


    李二郎竟然是沒說?


    二丫有些驚訝,不過轉念一想也是。若是姐夫當真告訴了姐姐,依著她的性子,早就忍不住來問自己了。哪裏還要等這麽幾天。


    “其實也沒什麽。”二丫深吸一口氣,無所謂的態度:“隻是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被拒絕了。”


    “是先前相親的那些?”張氏一聽是這個,鬆了口氣:“你不消擔心,你姐夫說了,下次他會親自幫你把關。不會再遇到這種事了,二丫,姐姐一定會讓你嫁個好人家的。”


    不料,卻被二丫打斷:“姐,我不想嫁。”


    不管張氏驚訝的神色,二丫說出了這幾日一直在心中思索的話:“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倒不如自己學點本事,一個人過也挺好!”


    “別胡說。”張氏見妹妹臉上那淡然的樣子,不禁自責。小姑娘連著受了這樣的失敗,自己卻沒有好好的跟她溝通。現在好了,竟然出現了心障。


    “二丫。”她軟了口氣:“天下的男子千千萬,之前那些失敗不代表什麽。隻能說他們有眼無珠,錯過了你。不必因為這個......”


    “姐!”


    二丫猛地抬頭,不想再隱瞞下去了。


    “先前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是我去找他們,說我喜歡另一個男子,請他們裝出厭惡我,唾棄我的樣子。這一切,不過是陪我演一場戲給那個人看罷了。所以你不必擔心,我並沒有因為那些事而造成困擾。”


    “你!”


    張氏猛然站起身來,胸前不斷起伏,還記得李二郎的話,勉強壓住了火:“二丫,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可知,女子的名節是如何的重要?”


    “因為我喜歡他,我隻想嫁給他啊!”少女如黑葡萄的眼珠迅速的蒙上了一層霧氣,嘴角苦笑:“那個時候的我太傻,還以為這樣便能贏得他的心,逼著他對我吐露真心。”


    便是再傻的事她也做了,又豈止這一件呢?


    隻不過,當真相層層剝開的時候,她才知道。橫距在兩人麵前的,不是情感,而是身份。


    這是她再努力也無法企及的。


    所以她放棄了。


    “姐。”  二丫緊緊的攥住她的手,央求:“我求求你,給我一點時間。先不要問我他是誰,也不要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保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喜歡他了。也不會做任何有損自己和家裏名譽的事,如今


    我隻想多學些東西,來淡化這份感情。姐,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從小到大,二丫都是潑辣而倔強的,即便是被柳枝她們欺負。也會忍著疼狠狠的反擊迴去,從不會再人前掉眼淚。而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她已經看妹妹哭過好幾次了。  張氏捧著妹妹明顯消瘦的麵龐,心疼不已:“傻姑娘,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麽不來告訴我?我是你姐啊,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後盾。傷心難過的時候,寧可一個人孤獨的在暗地裏哭也不肯來尋求姐姐的


    安慰嗎?還是我從前做的不好,叫你失望,所以往後都不再信任我了?”


    說著說著,她也跟著流淚。


    妹妹喜歡三郎那件事,現在想起來,她也有些後悔。那時候太過於強硬,沒有好好的跟妹妹溝通就強行的讓她迴家嫁人。甚至引起了二丫的反感,從而千裏迢迢的跑去盛京。


    從那以後,妹妹寧可在外麵也不肯再迴來。心裏的話再也不會對她講,像曾經姐妹倆在炕頭交流心底小秘密,似乎成了上輩子的記憶。


    “都是姐姐不好,傷了你的心,才會這樣。”


    “沒有,姐,是我,是我。”


    二丫泣不成聲,在張氏的懷裏痛快的灑出了這份感情釀出的苦汁:“是我不懂事,姐,往後我再也要去喜歡別人了。我要好好的對自己,好好的對家人。”


    蠟燭越來越矮,燭光瑩瑩。波光閃閃中,姐妹倆的哭聲漸漸變小。也不知道又竊竊私語了什麽,總之,從今晚開始,冥冥之中,有些東西邊注定發生了變化。


    同樣的星空下,同樣的不眠夜。


    郝嘯摸著牆上掛著的劍——那是他十六歲第一次上陣殺敵時,姐姐親手送的。就是這把劍,隨著他血戰沙場,數次救了他的命,陪伴了許多的光輝歲月。


    如今,姐姐不在了,自己的腿也壞了。這把劍,便成了一個念想。


    “姐,一轉眼,瓊華長大了,我也要老了。”  厚厚的大掌摩挲著劍身,剛毅的麵龐軟化,目中是柔和的親情眷念:“還記得當年我舞槍弄棒,惹的父親大怒,不知道被關了多少迴祠堂。是你半夜瞧瞧給我送棉衣禦寒,給我送飯菜。那個時候,真叫


    人懷念啊。”


    “有時候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夢。醒來時,我還跪在那個陰暗的祠堂。雖然黑,可是等第二天天亮,推開門,便會看到父親生氣的臉,還有身後一臉擔憂的娘和你。”


    劍身紋絲不動,垂著的紅纓輕輕在他指間繞過,已經淡了色澤。


    隻可惜,一切都不會重來。


    郝嘯收迴手,負手抬頭,看著窗外的明月。


    明月高懸,又是一年冬。歲月從不會因為世間任何的喜怒而停留腳步,時間是如此可怕,它會將許多東西衝淡。


    包括,珍貴的記憶。  以及,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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