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怎麽迴事?”  二丫莫名其妙的樣子叫大丫娘徹底的火了:“先是李三郎,再是郝掌櫃,二丫啊,你,你說你就怎麽這麽不叫娘省心啊。這人也是你能招惹的?跟娘的話,咱們是鄉下人,就迴去找個莊稼漢子嫁了啊!


    ”


    二丫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在了遠處。


    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我和郝掌櫃有什麽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倆還靠那麽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有事是啥?”


    大丫娘都快哭了,從小這個姑娘,就讓她省心。可為何大了大了,反而叫人發愁。


    二丫壓根不想解釋,她不識字,郝掌櫃好心每天教自己認幾個字。


    娘撲頭蓋臉的這一番,如同六月的冰雨,澆滅了她那顆歡快而期盼的心。


    “鄉下人怎麽了?”


    她聽到了自己冷靜而微微顫抖的聲音:“大姐不也是鄉下人?”


    “你大姐的事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她是命好,僥幸!”  大丫娘覺得自己心都快操碎了:“你這個孩子,咋就不聽勸?你大姐如今給李家生了個閨女,我這心裏提心吊膽,一直都沒好好睡過。生怕人家把她給休了,做夢都盼著她趕緊再懷個兒子。二丫,你們


    姐四個,小時候都過得苦,所以娘想叫你們後半身有點依靠。”


    又來了,又來了。


    她娘總是這樣,用對子女好的理由,將她深深的禁錮在一個大牢籠中。


    再睜眼時,眼底期望的小火苗,已經湮滅。


    “娘。”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這樣,就不會觸碰到內心的傷痕。


    “你放心吧,我不喜歡三哥了,也不會喜歡郝掌櫃。我明白自己是個啥身份,等我再在外麵學學,就迴家找個莊稼漢子嫁人去。”


    “哎,哎!”


    欣喜的大丫娘沒有留神到女兒眼底的木然之色,自顧自的高興:“你放心,丫,娘在給你們幾個攢嫁妝呢。等多攢些銀子,咱們風風光光的出嫁啊!”


    她臉上的歡喜,比對著二丫心底的蕭瑟,突然感覺天地一片寂寥。


    二丫將視線轉移到窗外。


    三月末,桃花落。


    紛紛的白和豔麗的桃紅,如繽紛的落雨一般,洋洋灑灑,裝飾了這個季節,卻毀掉了她心中的夢。


    花落了,夢,也就醒了。


    下樓的大丫娘比原先的心情更好了,不過時間問題,卻不能再去府上看大丫和安安,拉著魏三娘的手說了會兒話,便迴小館子取牛車,得盡快的迴家。


    魏三娘迴到家中後,左思右想不對勁兒,便顛顛的跑去了書房。


    小廝們得過提點,夫人來是不必通報的。所以她徑直走了進去,看到正在握書苦讀的李涇之。


    “那啥,還在看書呢。”


    她暗戳戳的看了一眼,發現是什麽怪模怪樣的字,她一個都不認識。


    “有事?”


    他發現了,小婦人的性格就是主動型的。若是自己主動去找她,她不是緊張就是不高興。而她主動來的時候,興致極高。索性便叮囑了小廝,大門敞開,夫人隨時可來,隨時能走。


    “那個.....”


    其實這事還挺不好意思說的,畢竟是人家的八卦。可魏三娘現在被攪的難受,就想抓個人好好分析分析。


    臭小子們都不在家,兒媳婦吧,這是人家妹妹的事,小妹年歲小,加上嘴巴鬆的跟棉褲腰似的,迴頭若是叫張家知道就不好了。


    思來想去,也就是李涇之是個說話的人了。


    “我今兒去月寶齋了。”


    李涇之神色鬆弛:“哦?喜歡什麽直接拿便是。”


    “誰跟你說這個了。”魏三娘賊兮兮:“我瞧見,郝掌櫃竟然跟二丫眉來眼去,你說,他們兩人是不是,有點什麽意思啊?”


    李涇之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書卷:“明玉,這是別人的隱私,你不該偷窺的。”


    “什麽偷窺不偷窺,說那麽難聽。”魏三娘揮了揮手,不屑:“我這不是跟你閑聊天嘛。“


    哦?


    閑聊天?


    李涇之挑眉,神色鬆動,似乎被這三個字給打動。索性將身子微微往後一靠:“說罷,聊些什麽?”


    好似夫婦兩人之間,就應該是這般。


    “不是都說了嘛。”魏三娘瞪了他一眼,旋即又壞笑:“這兩人之間,是不是有點什麽啊。我瞧著可不對勁兒的很!”


    怎麽還圍繞這這個話題丟不開了。


    李涇之苦笑:“明玉,你是個做長輩的,如此熱衷於晚輩的私事....是不是有點....不大合適啊。”


    他努力的想著詞匯,如何能婉轉的表明又可以叫隱晦的表達自己並不大願意談這種事的意思。


    可魏三娘卻不管不顧,義正言辭道:“就因為是長輩,才怕她被人騙受欺負。那郝掌櫃的年歲也不小了,有沒有夫人也不知道。若是二丫不清不楚給人做了小,親家還不氣死。”


    這怎麽說著說著,小的都出來了。


    李涇之又氣又好笑,可知道今日若是不滿足小婦人的好奇心,約麽是無法轉移話題了。


    “郝嘯之前娶過親,可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兵敗後阮家被滿門抄斬。郝家也受了牽連,他的妻兒連同郝家上下,一夜之間化為灰燼。所以,“


    李涇之麵色沉痛:“如今,隻有他孤身寡人一個了。”


    魏三娘的神色不禁嚴肅起來。


    “他已經看破一切,所以才跟我來這裏隱於市中,甘願做個平凡的人。對於二丫,約麽是想起自己那若是還活著的兒子,大概也這麽大了吧。”


    一席話,令滿屋的春色無端的凝重起來。


    魏三娘覺得自己真不該提起這茬,因為現在李涇之的麵色,也十分的消沉。


    那一段過往,改變的不僅僅是李涇之的人生,還有郝嘯,阮瓊華,以及無數個無名的英雄。


    她忽然覺得郝嘯的可憐,名門貴公子,少年便名揚四海,意氣風發。如今卻偏於一偶,拖著條跛腿,做個閑散的掌櫃。  一個人究竟要經曆怎樣的痛徹心扉,才可以徹底的心灰意冷,從此意誌消沉,徹底的變成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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