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二郎跟著擁擠人群蜂擁而至時,瞧見一座十分氣派的三層小樓,周身雕刻精美,沿下掛著幾個大紅燈籠,正門口的牌匾上用小篆寫著三個流金溢彩的文字。


    隻可惜,他沒看懂。


    拽了拽身側的人,小聲道:“這就是天香樓?”


    “放眼大同,還能有比這更氣派的酒樓?”那人一臉興奮:“站在前麵是天香樓的掌事,你瞧,他那身衣裳就得要幾兩銀子呢。嘖嘖嘖,這可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人物了。”


    李二郎納悶:“既是招人,緣何這天香樓的掌櫃不出來見上一見?”  那人聞言往後倒退一步,用奇異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李二郎,忽然一笑:“小夥子,你是鄉下來的吧。這天香樓可是樓家的產業。你沒聽人說過,宰相門房還七品官呢。更何況這樓家可是出了個貴妃娘娘


    ,他家的大掌櫃,那是尋常人能見的著的嗎?”


    李二郎咂舌,沒想到其中還有這個典故。


    許是因為沾了皇親國戚的原因,瞧著這樓更加雄偉了。一時間,李二郎摩拳擦掌,下了決心一定要進了這裏頭爭口氣給家人看看。


    前來的人都自覺的排成了一隊,李二郎順著長龍,緩緩向前移動著。


    日頭逐漸升上來,他們站的地方沒一處陰涼,不一會兒,每個人的身上都跟冒了層油似的。還有一股股異味隨之揮發,熏的人眼睛疼。


    好容易,終於到他了。


    掌事年約四十上下,稀疏的山羊胡,細長眉,不苟言笑的斜了眼李二郎,提筆問道:


    “姓名。”


    “李二郎。”


    “年齡。”


    “屬猴的,該吃十五的飯了。”


    掌事抬眼,聲音冷淡:“瞧著可不像啊。”


    李二郎頓時警鈴大作,忙陪著笑臉道:“您老不知道,我瘦是瘦,可幹活起來毫不含糊。再說,我家裏也是開館子的,端茶遞水這些我都熟。”


    掌事停下筆:”哦?這麽說,你從前幹過?“


    “豈止是幹過。”李二郎見這是有戲,一挺胸脯:“家裏那會兒上上下下都是我一個人來操持,這麽跟您老說吧。前廳後廚,我都能幫上忙,哦,采買也沒問題。”


    掌事這才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小夥。


    雖說瘦弱了些,可皮膚白淨,模樣生的也不錯。渾身上下幹幹淨淨,手指縫裏也不跟前麵那些似的全是黑泥。


    大筆一揮。


    “去裏頭領身衣裳吧。”


    李二郎不敢置信:“這,這是錄用我了?”


    “先別高興太早,若是發現不合適,隨時得走人。能不能留下,全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說罷,掌事添飽了筆,揚聲道:“下一個。”


    進來之後,李二郎才知道掌櫃的所言不假。


    他們這一批攏共收了十個人,可最後隻留四個下來。是好是孬,三天便見分曉。


    天香樓上下一共三層,想要跑堂少不得要賣力氣。端著二十來斤的重物上上下下幾十趟,還不能灑了歪了。一天下來,李二郎已經是手都抬不起來了。


    好容易熬到晚上睡覺,卻也不能安生。


    跑堂的睡的都是大通鋪,一個鋪上十來個壯漢,大多都不洗澡,三伏天裏這臭汗和腳酸味混在一處,在這個憋悶的小屋子裏,發酵出讓人惡心的味道。


    李二郎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突然聽到旁邊人大聲道:“這天賊他娘的熱,大家既是都睡不著,不如一人來說個笑話如何?”


    起先還算正常,可到第三個人開始,不知怎的,就偏向了帶色的一麵,等到他身邊人時,更是不堪入耳。


    “我從前收糞時,尋常人家一擔給兩個銅板,可若是在山寺外,便要給四個銅板,你道為何?”


    眾人說什麽的都有,一時間討論紛紛。連李二郎都被提起了好奇,豎著耳朵偷聽。


    那人倒是先笑了起來,旋即道:“因為和尚的夯實!”


    說話,爆出了雷鳴般的笑聲,一直到護院過來警告,眾人才安歇下來。


    等著都安靜了,李二郎忍不住小聲偷問:“緣何這和尚的就夯實呢?”


    那人摸著腦袋,嘿嘿一笑:“我看你這位小哥,家中定是娶了娘子吧。”


    這跟娶娘子有什麽幹係,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那便是了。”他深深的望了李二郎一眼,意味深長:“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啊!”


    不知是他想多了還是怎的,總覺得,借著月光,發現他的目光不大對勁兒。


    睡到半夜,李二郎忽然坐了起來。


    明明是三伏天,可他卻渾身冒著冷汗,伸手摸了摸後麵,發現並無異樣。這才重新躺下,並且將背貼著牆。


    幾乎每一天都會有離開的,包括那個讓他半夜做了噩夢的,到最後三天下來,隻剩下四個人了。


    掌事很滿意,給他們分配了工作,李二郎沒當上跑堂,被分配到後院去做雜役。


    天香樓給的價格算是公道了,管吃管住,每個月二錢銀子。雖說跟從前家裏天壤之別,不過李二郎聽說等幹到掌事除了每個月十兩銀子之外還有額外分紅,頓時更有幹勁兒了。


    隻是他當雜役的頭一天,便碰上事了。


    前來天香樓吃飯的各個都身份不凡,騎馬的,抬轎的,馬車的,雜役就是要負責給馬兒喂草料,看好客人的財物。


    李二郎將馬兒牽進去喂了些草料之後,想起今兒格外的悶熱,便倒了杯茶,給外麵趕馬車的車夫遞了一杯。


    那車夫受寵若驚,連聲道謝的接了過去,沒想到,茶還未到嘴邊,便身子重重的被踹的歪到一邊,手中的茶灑了一地。


    “臭老頭,你知不知道,好狗不擋道啊?”


    熟悉的聲音讓李二郎頓時一驚,下意識便想要掩藏自己的身形,沒想到,還沒來得及,便被來人一把給拽住了。


    “喲,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二郎嘛,怎麽滴,被家裏攆出來了?跟哥哥說啊,別的不敢說,剩菜剩飯還是能管飽的。怎麽也不能讓你在這兒幹伺候人的活啊。“


    李二郎別過頭想要走,卻感覺脖子一緊,下一刻,便被由大勇狠狠的攥著領子拎了起來。


    他齜牙咧嘴,露出一口黃牙,一開口,腥臭味噴到李二郎的臉上。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踏破鐵鞋無覓處,老子正要找你算賬呢,你小子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說!什麽時候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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