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頃刻間風雪飄搖。


    何杏一腳踩住重劍,淩空而來,怒發衝冠,盯著一母同胞的兄長,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


    幾十年人忍氣吞聲差點讓人遺忘的獨臂老人這一輩子沒直過腰,佝僂的身子似乎被這世道壓的喘不過氣來,何姓為道德宗正統,唯獨在他身上瞧不出半點跋扈氣焰,歲月在他臉色留下的一刀一痕都清晰無比,早已年過半百的老人出手浩蕩如天人。


    大雪卷天龍。


    一條雪龍攜著無與倫比的氣勢猛地迎向淩空而立的何杏。


    “來得好!”何杏一聲冷笑,一腳踩住藏鋒劍,一腳淩空化太極,渾厚無比的法力從袖口中噴薄而出,雪龍在他身前咆哮,周身法力一轉,何杏單手抓住龍角,一掌拍去,數十丈長的雪龍頃刻間被撕裂,化作滿天的風雪。


    “世上哪有一步渡六劫的,你逆行倒施,終究是走了旁門左道。”何杏大手探出,風雪如龍卷,一下逼近何桃,就要取他麵門。


    獨臂老人一袖空甩,如青龍銜驪,炸起數丈風雪,一股青色氣膽拍去。


    何杏化掌為指,兩指直取那條氣膽青龍的兩隻龍眼,畫龍點睛,隻聽轟的一聲炸響,滿天雪花飄落,兩人同時退後數步。


    這一切不過電石火花間完成,卻是驚心動魄無比。


    何杏第一次認真看向這個熟悉的兄長,蒼老的麵孔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依舊沉默寡言,唯獨那雙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混濁,而像一潭深水,深不見底。


    “道德宗千年道統丟不得啊。”何桃低聲歎道,字裏行間流出一股深情,而後抬頭看向何杏,說到:“你可知道我這斷臂因何而斷?”


    何杏冷笑,行走雪地之上,腳下沒有半點印記,紫袍臨風颯颯。


    山上弟子都知道小山頭裏住著個獨臂的老頭,老實和善,除了耕田種菜沒其他事情,論起修為來更是不值一談,按理說這樣一個沒用的老頭一輩子安穩的待在山裏,最少也能安享晚年,卻偏偏還少了隻手臂,膽大的弟子不禁調侃他是不是斬妖除魔出了差錯,被妖怪咬掉一隻手臂,老頭笑了笑,這把身子骨,妖怪啃著都嫌硬,沒理由隻吃一隻手臂,弟子聽了哈哈大笑,拍了拍他那隻斷臂處,然後一臉笑意的走開,一個修為平平又是斷臂的老頭,能幹過什麽驚心動魄的大買賣,混吃等死都是累贅啊,以後沒人會好奇一個累贅,自然也沒人知道斷臂的往事,隻要這獨臂老人偶爾坐在山頭的時候才會想起那件事。


    當年修行時,初夜夢裏見惡龍從天上來,紫氣加身,八爪少一爪,兩角多一角,似龍而非龍,年輕的何桃除了人憨傻一點外,膽子倒是厚實,見那惡龍張牙舞爪而來,似要汲取他頭頂氣運,頓時一陣慌張後冷靜下來,雖是夢中,但無法察覺,更不知身處何處,隻好奮力奔逃,那惡龍窮追不舍,何桃隻記得路過山腰時,剛好看見一個白發老者站在那裏,何桃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師父,就要大聲唿救,隻是沒想到師父竟然一下坐到龍背之上,乘龍而來,這下把何桃嚇傻了,自己最敬愛的師父竟然是要害自己,這下無路可逃了,就在何桃閉目等死之際,忽然心中感到一絲悸動,似乎是輕輕的唿喚,何桃隻應了一聲,這時驚變突起,一柄巨大的重劍從天而降,夢裏斬龍,白發老者和重劍酣戰一番,竟然不是那重劍的敵手,這樣何桃既高興又擔心,一邊是自己的師父,一邊是要殺自己的人,兩難取舍,就要退出一旁,那老者見重劍難以對付,便一把抓來何桃,擋在身前,重劍攻勢已成,根本無法停下,隻見劍身一斜,何桃一條胳膊就飛了出去。


    何桃從夢中驚醒,劇烈的疼痛讓他如夢境一般感同身受,當他抬頭看向那隻手臂的時候,頓時驚慌失措,好好的手臂竟然真的已經缺失掉一隻,好像是被劍切去一般,隻留下空蕩的衣袖。


    再看去,一柄烏黑的重劍安靜的躺在床榻之間。


    重劍上刻有藏鋒二字,與夢中那柄重劍何異?難道那條惡龍真的存在,而自己師父就是要害自己的那人?


    思緒煩亂的何桃莫名的走到宗派祠堂,眼前的一幕讓他今世難忘。


    萬千靈牌之間,一塊白玉做成的靈牌上竟然寫著他的名字。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一邊擦試著那塊碎裂一角的靈牌,一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何桃喉嚨動了動,終究沒把那聲師父喊出來,臉色發白,頭也不迴的逃走。


    沒有追殺,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少年獨坐山頭,一夜白發生。


    至此山上沒有憨傻的何杏,而是多了一個獨臂的白頭少年。


    “為何要眼睜睜看著道德宗千年基業毀於一旦?”


    東山有雪,獨臂老人佝僂著身子問出這句話時,似在問自己,似在問何杏。


    何杏臉色鐵青,紫袍颯颯響起,肉眼可見的漣漪從他身上散出,風雪在三尺外避讓,仿佛道和理的交織,無盡的威壓襲來。


    “我敬你兄長,處處讓你,不好好修身養性,卻仗劍肆意妄為,我問你,師父教你謙卑道理,綱常倫德到哪裏去了,修行不修行,好好迴家種田去!”


    山中寒風唿嘯,何杏說出的話更是冰冷刺骨,既然宗門裏辛秘的事已經被他知曉,那就不必念及什麽兄弟之情了,萬千大道一人獨往,何杏如果腳踏實地的修行,也遲早有八次雷劫的境界,用氣運拔高,走的卻是輕捷之道,盡管如此,他也是自負比起何桃那種一夜頓升八境的修為,要厚實太多,他一個資質愚鈍之輩,道德宗天才萬萬千,自己更是天才中的天才,同境也許談不上無敵,但對付一般人足矣。


    但是何桃接著一句話卻讓他片刻呆滯:“請掌門出山寶!”


    山寶山寶,鎮山之寶,道德宗傳承千載,除卻開山祖師擅長使劍,餘下曆代掌門皆是以羽扇作為武器,所以門下弟子向來是羽扇綸巾的文士打扮,隻知宗門有一件道器,得道之器,是宗門的鎮山之寶,有名道德筆。


    何桃再請一聲:“請掌門出山寶!”


    何杏隻以為這個歲過半百的老頭瘋了,真以為偽八境的修為能夠對抗道德宗千年道器,他的底氣從何而來?


    “自作孽不可活!”


    何杏麵色猙獰道,大喝一聲,道德殿裏梵音大作,一道金色巨筆淩空而來,在虛空一畫,就是一道裂痕,瞬間破空來到何杏身旁。


    “四十年平心養氣,卻還是逃不脫心中雜念,道德宗生我養我,我怎能置之不管。”


    說完,重劍藏鋒如有龍吟,掀起數丈大雪,淩空而立。


    重劍卷起千重雪,大雪滿天山,一劍敢叫天地平。


    金色巨筆忽然一動,筆尖掃過大地,筆下如龍蛇遊走。


    ps:第一章為書友遺忘的人賀,感謝打賞,今天最少四更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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